28、选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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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她？！
高洋要杀她？！
元渠姨瞪大眼睛，她此时被高洋用锋利的剑尖指着，被他说的那句话和身上汹涌袭来的怒气吓得几乎胆脏破裂，魂飞魄散。
她后退数步，脚底发软，浑身剧烈哆嗦颤抖起来。
元渠姨深知高洋此刻眼里那疯狂的杀意绝非虚言，深信暴怒的皇帝现在真的会立刻就杀了自己，于是也顾不上体面，只想着赶紧逃离此处，去找…
找惟一在此刻能庇护她的人……
找娄昭君！
高洋的剑已经破空，狠狠刺来，段蕙下意识跪下抱住了高洋的腿，惊呼：“陛下！！”
段蕙的阻挠让高洋一剑偏了方向，擦着元渠姨的耳边而过，直接击碎了她鬓边的玉簪，砸在地上，碎成几块。
元渠姨尖叫一声，瘫倒在地，鬓发散乱，满室惊恐颤栗，皆替她求饶。段韶连忙纵身拦在元渠姨面前，跪地求饶：“陛下息怒！！”
元渠姨得知若是继续留在此处，今日必定难逃一死，便趁此机会连滚带爬地冲出宫殿，整个人就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一样，朝着娄昭君的寝殿狂奔而去，一边哭叫：“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救命！！陛下要杀臣妇！”
段蕙的这个充满杀意的新婚之夜和高洋的暴怒、最后的拂袖而去瞬间就像疾风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自然也立刻传到了李祖娥的耳里。
她的心绪沉重复杂，竟一夜未能眠。
自从做了这皇后，她就始终倍觉压力。
有对娄昭君的轻视、群臣的反对态度的不安，有对高洋那坚定态度的感动，也有害怕自己无法管理好后宫、胜任中宫之职的担心。
虽然高洋安慰她，可是做皇后毕竟不是做个高家主妇那么简单。
她必须注重一言一行，母仪天下…
她不仅仅只是高洋的妻子，更是国母，需要考虑更多她此前无需考虑的问题…
政治…势力…平衡…
她要接受和无数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甚至还要为了皇家子嗣主动为他选妃…
高洋要纳段蕙，要让她做昭仪，她没意见，段蕙活泼率真，她也喜欢段蕙，可是她万没想到高洋昨日竟然当众给了段家那么大的难堪。
那段韶手握重兵，元渠姨身为段韶正妻，高洋此举，无异是在打整个段氏和娄太后的脸，到时候太后震怒，段家寒心，勋贵离心，这刚刚建立的北齐王朝根基被动摇，她李祖娥岂不是成了国之罪人？又怎配得母仪天下四字。
李祖娥越想越忧心不安，又带着对段蕙的担心和歉疚，忍不住倚在窗边暗自垂泪起来。
当高洋带着一身疲惫和未散的戾气踏入昭信殿时，看到的便是李祖娥这样一副失魂落魄、泫然若泣的模样。
他心里一紧，快步上前，想将她拥进怀里：“阿娥，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难看？可是身子不适？”
李祖娥却侧过身子避开了他的怀抱，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陛下……”
高洋坐了下来，有些疑惑，心想她是在吃醋？还是什么？
“昨晚段蕙妹妹那边的事……臣妾听说了。”
高洋脸上的关切和疑惑瞬间凝固，随即被一层厚厚的阴霾覆盖。
他抿紧了唇，眼里闪过一丝被触及不快回忆的烦躁和余怒。
“哼！一个不知死活的蠢妇！”
高洋冷冷道：“不仅敢杖击朕身，还敢暗自贬低你和太子！朕没当场砍了她，已是给那段韶和母后面子了！”
“陛下！”李祖娥俯身跪下来，抓住高洋龙袍下摆，仰起满是泪痕的脸来：“陛下万不能再有此念！”
高洋被她的反应惊到，下意识俯身扶她：“阿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祖娥深知高洋睚眦必报的性格，想着他昨日已经动了杀念，若不是那元渠姨跑得快，恐怕真的已经血溅三尺。如果现在再不能劝阻安抚高洋，那元渠姨迟早也会被他寻个由头弄死。
她不愿起身，哽咽道：“陛下，请您听臣妾一言。段夫人昨夜纵然言行无状，冲撞了陛下，其罪当罚，但罪不至死！陛下昨夜雷霆之怒，说出那骇人之语，甚至想要直接…不仅会吓坏段蕙妹妹，更会伤及陛下您的圣德。”
李祖娥仰着头泪眼婆娑：“陛下，您如今是九五之尊，万民之主，您的言行，关乎天下观瞻，关乎朝堂安稳！段将军是国之栋梁，手握重兵，拱卫边疆，元氏乃他结发之妻，您若因此与段将军生了嫌隙，妾身万死难赎其罪！”
她滚烫的眼泪砸在高洋手心，也痛在他的心里：“臣妾昨晚听闻那元氏去了太后宫中，太后得知此事必然动怒，陛下，这岂非是妾身陷陛下于不孝不义之地？！”
“妾身知道您待妾身心意至诚，妾内心感动，可是妾愿意受千般委屈，万般冷眼，也不愿看到陛下因妾身背负暴戾之名，更不愿看到陛下为妾身而损了英名，失了人心，动摇了您辛苦得到的江山基业。妾身求您，为了您自己，也为了大齐江山，也…为了妾身能安心，请您千万息怒，万勿对元氏行峻烈之事。对段氏，对段蕙妹妹，还需…还需以安抚为上啊。”
李祖娥的话，此时如同一盆掺着冰与火的水，浇在高洋的心头。
她的泪，是为他而流，她的恐惧，是为他而生，她的恳求，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这大齐江山。
她宁愿自己受尽委屈，也不愿意他因她而陷入不义、损害帝王威严，动摇江山社稷。
她想的都是别人，却没有想过她自己。
高洋读懂了她的担忧，读懂了她的自责和害怕，也感受到了李祖娥那份真心，她不顾个人得失，不在意个人屈辱，只真真切切的为他好，为王朝安危，为江山社稷好。
这份情真意切的劝诫也让高洋那被暴戾愤怒充斥着的头脑瞬间清醒的几分。
高洋心里对她的情意又深了几分，得此妻子，得此皇后，是他之幸。
他俯身拉起李祖娥，将她抱进怀里：“阿娥…别说了。”
他声音微哑：“是朕…是真不好，是朕一时激愤…失了分寸…吓到你了…朕昨晚……”
高洋也不知为何，明明那元渠姨打在自己身上都没有那么失控，可是一听到她那番侮辱贬低李祖娥的话就忍不住了。
他见不得任何人贬低他的妻儿。
“朕若昨夜真想杀她，她岂能活到今日？朕不过是给那段氏一个警告罢了。”
高洋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长发，放柔声音：“朕答应你，不会杀她。为了你…为了这江山。至于段韶和母后那边…朕自有分寸。阿娥，你不必自责，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朕的错，是朕没能护你周全，反倒让你为朕担惊受怕。”
他低声允诺：“你放心，朕今后不会再让你陷入这般境地了。”
李祖娥仰起头，眸中泪光闪烁：“陛下待臣妾已经很好了。陛下不顾劝阻，给了臣妾后位尊荣，又给了殷儿皇太子之位。臣妾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高洋轻轻抚着她的脸：“可朕总觉得…还不够。”
“朕想把天下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你的手上。”
李祖娥泪珠滚落，却破涕为笑，心里既感动又复杂。
他的这份情意，于自己而言，是令所有人都羡慕的荣宠，可是帝王之爱，向来反复，又怎会长久地只给一人？
高洋笑了笑，替她拭着眼泪：“好了。你现在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可不能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李祖娥不好意思地拭去眼泪，坐到一旁，又道：“陛下…当初臣妾在高家，您在邺城时，是段蕙妹妹一直陪着臣妾，在被人议论的的时候，也是她站出来为臣妾说话…其实她是一个很好的人…陛下对她…”
她欲言又止，高洋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却也明白，段蕙无罪，他也不想再让李祖娥忧心，便握紧李祖娥的手：“你放心，段氏为昭仪，待遇与你相同，朕今后也不会苛待于她。”
他顿了顿：“只是…你不会在意吧？”
“臣妾…”李祖娥道：“臣妾自是为段蕙妹妹高兴的。”
她回握住高洋的手，故意道：“只希望陛下到时候也不要冷落了臣妾才是。”
这灵动里带着些许俏皮的话从素来端庄温婉的李祖娥说出来格外罕见，高洋不由得一怔，心里阴霾一扫而空，心花怒放，忍不住亲昵的又将她抱在怀里。
“阿娥，不管朕将来有多少妃嫔，你都会是朕惟一的皇后，朕永远都不会冷落你、辜负你。”
“朕虽是天子，却依然是你的夫君，你的子进。”
“朕不要你的畏，你的惧，你的顺，朕只要你的一颗真心，只完完整整属于朕一个人。”
李祖娥靠在他胸口，心里泛起一股暖流，亦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轻声道：“臣妾知道。”
十月中旬，秋风瑟瑟。
长广王府突然传来噩耗，高湛先前为了联姻所娶的正妻，来自柔然的邻和公主叱地连病逝。
丧仪过后，高洋便亲自为高湛再度挑选王妃人选，作为亲王，皇帝的亲兄弟，高湛此时的婚事自然也关乎着朝堂局势和政治势力。
因此高洋为此颇费心思，一番选择对比之后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胡家。
胡延之之女。
李祖娥亲自来到御书房给他送膳食时，便看到高洋盯着一幅画像出神，还以为高洋是在给自己选妃，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禁不住想，果然是男人，不过才做了皇帝数月，刚纳了段蕙，如今又要急着给自己选妃了。
但是她心里有点吃味，面上却并不显，觉得他毕竟如今是皇帝了，就算未来三宫六院也不足以为奇，便只是轻轻把带来的膳食放在桌上。
高洋见她来了，顺势一问：“阿娥，你觉得…这女子如何？”
李祖娥扫了一眼，只见御桌上摆着十几幅画像，个个都是重臣之女，长得娇美可人。
铺在高洋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湖绿色衣裳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格外娇憨明艳，眉眼间还隐隐流露出一丝妩媚风流，旁边写的是她的名字：胡长清。
她点点头，诚恳评价：“该女子长得确实姿容出众，有倾国之姿。”
高洋沉吟不语，李祖娥以为他有所顾虑，又道：“陛下若是喜欢，便将她纳入宫内。”她垂眸，将膳食一一摆开：“陛下刚刚登基，后宫嫔妃甚少，确实需要再挑选一些美人充盈后宫，好为陛下多诞下一些龙嗣才是……”
话是这样说着，却难掩那里面的一股淡淡的失落。
高洋昔日为太原王时，身边侍妾都极少，只日日与她相伴，如今除了她诞下的三个孩子，更无其他庶子女，这也算得上极为罕见了。
只是如今他既为帝王，又怎么可能身边没有其他人。
李祖娥的话让高洋一怔，随后才意识过来她误解了，却没有马上澄清，反而挑了挑眉头，换上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高洋放下手中画像，竟难得的起了一丝逗弄的心思：“哦？”
“皇后要让朕广开后宫？选天下美人来侍奉朕？”
李祖娥神色一僵，没有抬头。
“这确实也是个好主意。”
高洋摸了摸下巴：“想着朕多年以来，身边连个正经妾室也没有，如今朕身为皇帝，自然要三宫六院，好多为朕繁衍子嗣，为高氏开枝散叶才行啊。”
李祖娥咬了咬唇，高洋暗中打量着她的神色，难得看到她这般性情模样，心里暗乐，又靠在龙椅上，一本正经地问道：“皇后以为如何？”
“挺好的。”
李祖娥垂着眸，干巴巴地开口：“那陛下就都纳了吧。让她们都给陛下生儿育女！臣妾告退！”
她躬身一礼后转身就走。
高洋见她当真了，连忙站起，追过去拦住她：“皇后这是……”
他眼里含着笑，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揶揄：“吃醋了？”
李祖娥没有看他的神色，抿了抿唇，低声道：“臣妾不敢。”
她语气虽然还是轻缓温柔，但高洋却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的不悦的情绪，虽然浅浅的，这反而没有让高洋不快，反而让他心悦不已，他心想着这也就代表着，她是在意自己的。
高洋上前，将她拉近自己：“皇后是不敢…还是不想？”
李祖娥垂着眸，耳根微红，竟露出难得的害羞窘迫神色，高洋忍不住大笑：“好了，朕不逗弄你了。”
“这些，都是朕替长广王挑选的名门贵女。”
李祖娥一怔：“是给阿…”
她意识到此时再叫高湛的小名便显得不合礼仪、过于亲昵了，连忙改了称呼：“是给长广王挑的？”
高洋点点头，指着那副正中的画像道：“胡延之之女胡长清，字月祯。年十五，姿容出众，也配得上阿湛了。”
“胡家虽然军职不高，但是属于六镇旧部，忠诚，可靠，家世也堪匹配。”
“皇后以为如何？”
高洋其实心里主意早已定下八九分，此时顺口一问，更像是走个过场征询一下李祖娥的意见以示尊重。
李祖娥的目光又在胡长清的画像停留片刻，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
只是她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因为要和柔然联姻、要娶叱地连而跑到她房里，在她的裙裾边上哭得肝肠寸断的孩子。
她至今也还记得高湛那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问她为什么不能娶个喜欢的人做妻子。
她曾听闻，年幼的邻和公主嫁过来后，由于语言不通、饮食不同，高湛待她也极为冷漠，两个人几乎说不上一言半语，而高湛也不去她的房间里，因此两人表面上虽是夫妻，却形同陌路。
她也未曾想到，当年那个小小年纪就远离故土，让高湛百般抗拒排斥的小公主会这么早就病逝在了异国他乡，再也回不了故土了。
如今已经十三岁的高湛，少年丧偶，虽然那邻和公主与他并无深情，但骤然失去名义上的妻子，对他而言大概也是一种冲击吧？
而高洋此时又要让他再次接受这样一桩带着政治意图的婚姻，再次强行塞给他一个完全由兄长指定的妻子，他岂不是会更觉难过？
李祖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陛下思虑周全，胡氏淑女，确是良配。”
她顿了顿：“只是…长广王如今已经十三岁了，不再是懵懂孩童。邻和公主之事，虽非情深，亦是变故。臣妾想，终生大事，关乎他一生心境，陛下何不…召长广王前来，让他也看看这些画像？”
高洋有些讶异，抬眸：“让他自己看？”
这个提议显然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他心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和长兄去世，弟弟的婚事自然可以由他这个阿兄做主，哪有当事人自己挑选的道理？何况高湛在高洋心里，还是个半大都未及冠的孩子。
李祖娥柔声解释道：“臣妾并非质疑陛下决断。只是…长广王自幼便是陛下和臣妾看着长大，陛下也知道他的秉性，他看起来沉稳聪慧，实则心思敏感，加上刚刚失去正妻，若陛下让他也看一看，也许日后和王妃相处也会更加和睦。”
“夫妻相处，终究是他们二人之事，陛下为长广王择贤妇，是为了他好，若能让他稍感自主，也是成全陛下爱护兄弟的一片心意了。自然，最终定夺，仍全凭陛下圣裁。”
高洋沉吟片刻，笑了笑：“你倒是想得细致。”
他下令：“来人，宣长广王入宫觐见。”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选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