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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同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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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高湛眉眼弯弯,哪儿还有半分帝王威严。
而李祖娥哪料到他竟是这种反应啊,脸瞬间爆红,耳垂也红的像要滴血,连忙拿手去推他的脸,不许他再这样蹭自己。
高湛被她的手掌推着脸,非但不恼,反而就势又在她掌心响亮地亲了一下,然后把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他那双眸子专注地凝视着她,带着笑意道:“阿姊的手真软。”
李祖娥感觉手心像是被火烫到了似的,连忙把手缩回来,红着脸垂眸,也不敢瞧他,在他怀里又动了动。
“快放我下来。”
高湛看着面前的李祖娥,她似乎完全抛却了那些道德礼法的束缚,解开了作为贵女和皇后身份的双重枷锁,呈现出的是这么多年自己从未看到过另一面。
那是她最本真自然的一面,竟是这般灵动、鲜活、生动。
他隐隐记得,曾经的阿姊,其实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那是她刚刚嫁进高家,嫁给自己阿兄时,只不过那时候的她是高家妇,是自己阿嫂,所呈现出来的更多仍是端庄和温柔,他只能偶尔从中窥见一点灵动的影子。
却已足够让人神魂颠倒、魂牵梦萦。
何况那时候的她也只把自己当成年幼的小叔,眸底只有对晚辈的纵容和宠爱。
可如今不同了。
她在用一个看成年男人的眼神在看自己,有好奇,有疑惑,还有那种让高湛浑身血液都为之沸腾兴奋的羞涩和嗔恼。
高湛只觉得自己甚至都舍不得眨眼睛,害怕梦醒又是一场空。
李祖娥见他突然这般定定地、痴痴地望着自己,也敏锐察觉到了他心绪和情感的变化。
他仍在笑着,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明明像星星似地溢着光亮,却仿佛又笼着一层极淡极淡的感伤和不安,极快地一闪而过,快得让李祖娥都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李祖娥心里不由也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而高湛也立刻收紧了环抱着她腰肢的手臂,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阿姊…”
“阿姊以前啊…最喜欢抱着我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又带上满足的笑意:“我也最喜欢这样抱着阿姊。”
温暖的日色此时已经完全驱散了天端的阴云,阳光穿过枝叶,透过精致的雕花轩窗,疏疏落落地洒在殿内,铺了一地的金黄。
李祖娥感觉高湛抱得极紧。
高湛本就长得高大,这样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就像野兽叼着小兽那般,带着强烈的保护欲和占有欲,而两人身体也以极其亲密无间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呼吸交缠,气息相融,仿佛不分彼此。
虽然、好像这样是挺有安全感的,无端让人觉得有种待在温暖巢穴的感觉,可是李祖娥也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忍不住小声抗议:“胡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
在她看不到的视线里,高湛眸里的光暗了一瞬,然后用大掌包住她的手:“怎么不可能?阿姊以前还最喜欢这样——”
他竟然拉着李祖娥的手往自己头上摸了摸,带着孩子气,眸子里亮晶晶地笑着道:“喜欢这样摸着我的头,说——”
“步落稽真乖。”
高湛笑盈盈的,他的神情、话语实在太过亲昵,再配上他这个动作,使得李祖娥彻底招架不住了。
她羞窘得不行,感觉轰的一下,整个脸和脖子都烧了起来,索性把头埋到他怀里当起了鸵鸟,声音又羞又气。
“…胡扯!”
她的声音闷闷传出。
“…你定是欺负我不记得了,编来哄我的!我才不会说那种话…!我不信!”
李祖娥此刻能清晰感觉到高湛那眼眸里满满的爱意。
那是装不出来的。
而她虽然羞恼,嘴上说着不相信,然而潜意识却又对高湛有种说不上来的亲近感和信任感,似乎在内心深处是在相信着他的感情,并且也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高湛瞧她这模样,忍不住闷笑出声,胸腔处的笑声像擂鼓似的敲在两人的心尖上,带给李祖娥的是不知所措的心跳,而高湛则是感觉到头晕目眩的幸福。
他眸底的笑意几乎溢出,从未有过的身心愉悦。
“我哪有哄阿姊?分明是阿姊自己忘了,还来怪我。”
“阿姊不仅会摸我的头,还会在我练字的时候从后面抱住我…”
他把那些曾经珍藏在心底的、本独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一点点往外倒,把叔嫂之情描绘成了夫妻之间的生动情趣和亲密爱意。
而这桩桩件件的回忆落在李祖娥耳内,令她觉得那般温暖又熟悉,竟真在她那空白的记忆里逐渐勾勒出了模糊的影子。
那般甜蜜和生动。
可是…不知为何,她心口处感觉到隐隐的痛意传来。
李祖娥微微仰头,看着高湛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和明亮含笑的眼眸,突然小声问道:“我…我以前…真的…那样待你吗?”
高湛身子绷紧了片刻,又很快放松下来。
他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声音有些沙哑。
“嗯,比我说的还要好。”
“阿姊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他眸里流露出些许脆弱和恳求。
“阿姊…以后如果我惹你生气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李祖娥心颤了颤。
她感觉到气氛有点沉凝下来,可是潜意识却不愿在此刻深思细想,也不想让彼此继续停留在这种状态里。
她心里也被高湛如今这又乖又软,腻歪又黏糊的态度给纵得愈发大胆起来,竟一把轻轻揪住他的耳朵,故意板起脸来。
“这样说,你以前经常惹我生气,对不对?”
高湛被她这一揪,只觉得浑身都麻了,血液都往头上涌来,心里的那股子不安也瞬间在她此刻旎旎的态度里消散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几乎把他头脑都冲昏了的甜蜜。
“我哪舍得惹阿姊生气。”
他把头靠在李祖娥颈窝处,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我只恨不得把阿姊捧在手心…最多…最多就是…因为太喜欢阿姊,所以黏人黏得紧了些,阿姊嫌我烦…”
“或者是看阿姊对别人笑…”
“会吃那么一点点儿小醋,说几句混帐话…阿姊就不理我了。”
他撒着娇,虽然听起来有些夸张,可语气里的害怕却是真的,再加上他此刻这样一副憔悴疲惫的模样,李祖娥听完心也瞬间软了。
她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高湛的面容上,如同蕴着一汪温柔春水的眼眸里此刻也带上了昔日那份熟悉的、真挚的关切。
她松开了捏着高湛耳垂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你…很久没休息好了吧?”
高湛此时见李祖娥竟主动关心自己,神魂俱颤,眼眶也微微发热,声音竟有点哽咽:“嗯…阿姊不醒,我怎么敢睡。”
他顿了顿,又露出笑来:“不过现在阿姊醒了,我就一点也不累了。”
他哪儿舍得睡,也不敢睡。
前面是因为担心李祖娥,而如今…
如今是因为此时此刻太美好,太幸福,他只害怕一觉醒来,李祖娥又变成从前那般了,怕这样幸福的时光只是他午睡时分做的一场梦。
他没等李祖娥说话,又道:“阿姊,你饿不饿?我让人传膳吧,如何?”
李祖娥这才觉得自己真的饿了,便没有拒绝,点点头。
高湛连忙吩咐宫人传膳,然后将她抱在桌边的软榻处坐好,自己则紧紧挨着她坐下来。
他对李祖娥爱吃的菜简直是如数家珍,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给她殷勤布菜,甚至恨不得亲手喂到她嘴里。
李祖娥此时身体的不适已经好缓很多。
失去那些沉重的记忆后她心绪轻快,似乎又回到了少女时,潜意识也默认了高湛真的就是自己的夫君,见他如此,只觉甜蜜,甚至也主动夹菜放他碗里。
“你也吃。”
高湛眸里瞬间流露出狂喜,暗流汹涌,竟又主动凑过脸来,眼眸紧紧盯着她,神色颇为无赖地道:“阿姊喂我。”
李祖娥被他这得寸进尺的要求弄得一怔,脸颊处又起了一层薄红,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羞赧地瞪他。
“你…你自己有手呀。”
高湛凑得更近,几乎贴上她的脸,像只讨食的大型犬,理直气壮地耍赖。
“我的手要抱着阿姊,没空。阿姊喂我,我才吃。”
他边说边又用手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圈在怀里,另一只手乖乖放在膝上,摆明一副你不喂我就不吃的无赖架势。
李祖娥被高湛这副幼稚又耍赖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又羞又窘,偷偷抬眼望了望旁边正在侍候和四周垂首侍立的宫人,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闹。”
她话刚落音,就感觉到高湛身上的气场瞬间变了。
只见高湛抬起头来,一个眼神扫过去,甚至都没有开口说话,那些宫人就连忙诚惶诚恐地行礼,悄无声息全都退了出去。
还没等李祖娥反应过来,他就立刻转过头来,脸上又换上那副期待乖巧的神情,变脸之快简直让李祖娥叹为观止。
他将下巴搁在李祖娥肩上,蹭了蹭:“现在没人了。阿姊,我饿了…”
他委屈:“从昨儿到现在,我都没怎么吃东西,光守着你了。”
李祖娥如今瞧着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还真硬不下心肠,而且觉得自己若不依他,定会一直缠磨着不肯罢休,便只好夹起一块剔好了刺的鱼腩,送到他嘴唇。
“…喏。”
她耳根和脸颊都红红的,眼神躲闪着也不敢看他。
高湛立刻张嘴接住,心里觉得简直是幸福的不得了,又立刻得寸进尺“指派任务”。
“还要那个笋,阿姊夹的格外好吃~”
李祖娥无奈,只好又夹了笋片喂他,一来二去的,竟也习惯了这般亲昵的喂食。
而高湛的目光始终紧紧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眸底的那团火也愈燃愈烈,李祖娥被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到浑身不自在,喂了几口后,忍不住再度小声抗议。
“你别光看着我呀…”
高湛笑着,也夹了一块蜜枣糕,递到她唇边:“那阿姊也吃。”
李祖娥微微一怔,看着他眸里几乎满溢的温柔和自己的倒影,不由自主张开嘴,那股甜意瞬间也于唇齿间不断蔓延开来。
高湛笑意顿时也从眼角漫到眉梢。
他低下头,飞快地在她那沾着点糕点碎屑的唇边亲了一下,然后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地笑道:“真甜。”
李祖娥懵了片刻,脸再度爆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下意识锤了他肩膀一拳:“高小九!你…你真是…太不知羞了!”
她这副模样太过鲜活灵动,是高湛做梦都不敢奢求过的美好,使得他忍不住放声大笑,一把将李祖娥紧紧揽进怀里。
“对阿姊,还要什么羞?”
他只觉得永远沉溺在此,天长地久。
“阿姊,等你吃完了,我带你去我们的桃林,好不好?”
李祖娥眼神一亮:“桃林?”
高湛眼睛也亮亮的:“嗯!只属于我们二人的…世外桃源。”
随后,从高湛那里,李祖娥也渐渐得知了自己和他之间的更多事儿。
那些两情相悦的时刻,那些在一起前的种种磨难,还有湛娥居的故事…
关于她的家世,高湛只说她虽出身赵郡李氏,乃名门闺秀,但是然而父母早逝,她后来便被接入宫里,两人自此相识,彼此在宫里相依为命,而后便顺理成章地成婚了。
李祖娥并没有怀疑,反而因此对高湛生出了浓浓的依恋感。
她也在模糊的记忆里逐渐拼凑出属于李娥儿和高小九之间那个相识相知相许,彼此珍重爱慕的故事来。
而她的身体恢复的越来越好,性情仿佛也停在了少女时期,整个人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灵动和纯粹,甚至还因高湛的过度黏人以及管束产生了小小的叛逆。
高湛始终没有离开湛娥居,而是亲自又带她把这儿逛了个遍。
李祖娥最喜欢去的还是高湛说过的那片桃花林。
它处在半山之上,绵延数里,那儿环境清幽静谧,视野开阔。
而目光所到之处,桃林、湖水和青山绘成一副极美的画卷。
虽然说目前桃花开得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繁盛绚烂、灼灼逼人了,可是那淡淡的粉白点缀着枝头的新绿,却又别有一种洗尽铅华的静美温柔,令她更为喜爱。
所以她几乎每天都要缠着高湛去那儿走走,里面还特意做了秋千。
只不过她玩秋千时总不尽兴,高湛推的动作总是那般小心翼翼的,所以秋千也飞不高,理由就是她还怀着孕,怕她摔下来。
这日,坐在秋千上时,李祖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步落稽,做皇帝不是很忙的吗?你怎么会有空天天陪着我啊?”
高湛此时正站在她的秋千后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推着,闻言动作一顿,然而又恢复了自然,语气里依然带着黏稠的笑意。
“在我这儿,陪阿姊才是最重要的事。奏折让人送来便是,我晚上一样能批。白天我只想守着你,至于…朝中那些人,若连几日安稳都维持不了,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他的语气故作轻松,里面带着特意为之的任性。
其实他哪里不忙,尤其是当下正面临娄昭君薨逝一事。
无数事情正等着他做主处理,而和士开其实也已经派人来催过好几次。
可是李祖娥才刚醒过来,又失去了前面的记忆,他既舍不得在这种关头离开她,留她一个人在此处,也不想带她一起回邺城皇宫,去面对那些人。
于是高湛就只是拖着。
而李祖娥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心里也又甜又暖,她看着远处青山如黛,春色撩人,眼睛突然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然后直接就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高湛被她这大胆举动吓得心跳加速,连忙伸手去扶,语气紧张。
“小心!阿姊,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
“我又不是瓷娃娃!”
李祖娥毫不在意,反而觉得他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抓住他的袖子晃了晃。
“步落稽,你说你白天都陪我,那不如我们来做点好玩的事儿,好不好?”
高湛立刻把娄昭君的事儿抛到脑后,满口答应:“好啊!阿姊想玩什么?听曲?投壶?还是想骑马?”
然后他又立刻摇头:“骑马还是算了…太危险了…”
李祖娥笑着说:“你看今天风多好,我想放纸鸢!步落稽,我们去放纸鸢吧?我想要个很大很漂亮的蝴蝶!”
“放纸鸢”这三个字让高湛微微一怔,有些恍惚。
他禁不住想起了自己幼时,便时常缠着李祖娥带自己去放纸鸢。
那时候,是那般快乐。
高湛本来有些顾忌着李祖娥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当初那些欢快的场面,又看着她满是明媚和轻快的眉眼和满脸的期待,鬼使神差就点了头。
“嗯!好!那就去放纸鸢!”
他刚想下令,让人立刻去找手艺最好的匠人做她要的蝴蝶纸鸢,李祖娥就扯住他,语气里带点小得意说:“步落稽,我有一个好主意~”
“哦?”
高湛挑了挑眉,他发现,李祖娥醒来之后的确像变了个人,以前仿佛是高高在上,无欲无求的菩萨,是一轮悬在高空清清冷冷的寒月,虽然美,骨子里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冷。
如今她却像个彻底坠进了红尘里的神仙,既带着仙人才有的善良纯粹,又有着俗世少女的娇憨和灵动。
李祖娥如今是满脑子的想法和主意,似乎要把从前那些未曾放纵过、玩乐过的一切都通通在这时候补回来。
她眸里流露出狡黠的光:“我们自己做一个!如何?”
做纸鸢?
高湛愣住了。
虽说他和李祖娥曾经也一起放过纸鸢,但是亲自动手做,还真没有过。
何况他自幼就是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性情早慧深沉,更是没心思弄这些看起来稚气又需要耐心的玩意了。
可是看着李祖娥如今这般模样,高湛心里只有满腔的纵容和宠溺,只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有趣的事情都摆在她面前来,只为博她欢喜,哪里还舍得拒绝。
他毫不犹豫点头。
“好!”
“阿姊想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需要什么,我让他们立刻送来。”
李祖娥立刻兴奋起来,说了一大堆用来做纸鸢的材料。
宫人们忙前忙后的,很快就把材料都备齐了,她们还在桃花树下铺开了一张柔软的毡毯,备足了点心和饮品。
李祖娥坐下来,兴致勃勃的,可是拿着竹篾却有些无从下手。
她想了想,该怎么做呢?
于是她眉间微蹙,求助地偷偷瞥了高湛一眼。
高湛立刻会意,也不顾什么皇帝仪态了,索性挽起袖子,挨着她坐了下来,然后接过了她手里的竹蔑。
“阿姊,你来指挥,我来动手。你说,要弯成什么样?”
两人头挨着头,李祖娥细细描述着怎么做,高湛则负责把她的想法变成现实。
两人此时不像帝后,倒真像是一对出来踏青玩乐的寻常夫妻,这种自然流露的亲密感也使得所有侍候的宫人都傻了眼,她们暗中交换着眼神,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高湛虽然从未做过纸鸢,但动手和领悟能力还是很强的,很快就做出了大致的骨架轮廓。
只不过他的指尖突然被竹篾划破,顿时渗出了些许血珠。
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李祖娥就已经注意到了,下意识拿过他的手。
“呀,流血了,疼不疼?”
高湛见她竟这般紧张,只觉得心里又暖又涩,他反手将李祖娥的手紧紧握住,望着李祖娥目光灼灼,笑道:“不疼…”
“阿姊…心疼我了?”
李祖娥脸一红,松开手,微微侧过身去,小声嘟囔。
“谁心疼你…笨手笨脚的。”
高湛心里只觉得甜,故意把身子往她那边靠,脸也凑过去,眉眼处带着宠溺的笑意,语气却故作危险。
“我是你夫君,阿姊不心疼我…想心疼谁啊?”
李祖娥瞧他这没个正形的样子,面红耳赤地伸出手把他脸推开。
“我…我要画画了,别闹。”
“好好好。”
高湛知她脸皮薄,这才轻笑一声,收敛了点,稍微拉开了点距离,直起身来,却依然紧紧挨着她。
很快,骨架就已经扎好了,李祖娥执笔蘸了颜料,开始作画。
她画的认真,长长的睫毛轻轻颤着,在眼窝处覆下温柔的阴影,日光于枝桠间洒下,勾勒着她此刻动人的眉眼。
高湛就坐在那儿一直痴痴地望着,根本舍不得移开目光。
直到李祖娥画完最后一笔。
她抬起头,献宝似地道:“看!像不像真的蝴蝶要飞起来?”
高湛扫了一眼纸鸢上的蝴蝶,见她画的竟还是双飞蝶,心里一动,望了半刻,又把目光移到她脸上,喉结滚动。
“嗯…阿姊画的真好。”
他缓缓起身,从身后环住李祖娥的手,执笔在旁边缓缓题了四句诗。
“复此从凤蝶,双双花上飞。寄语相知者,同心终莫违。”
李祖娥看着这首诗,也低声念了一遍,心湖仿佛砸下一颗小小的石子,顿时漾开了一股异样的情愫。
高湛收紧了手臂,放下笔,然后握着李祖娥的手,引着她的指尖,和自己一同拂过那渐干的墨痕字迹,似乎要将这誓言牢牢刻进彼此的生命和灵魂里。
“阿姊。”
“这纸鸢、这首诗,都是我们感情的凭证。答应我,将来无论想起什么,遇到什么,发生了什么,都要记得今天,记得我们一起做过的蝴蝶,记得我们一起写下的同心二字。”
“我们要像这两只蝴蝶一样,生死相随,永不分离,永远同心,谁也不违弃谁。”
“好不好?”
高湛的声音从她的耳畔传来,言语深情恳切,语气里更是带着浓浓的不安。
李祖娥虽然不知他这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是从何而来,也未深思他话里的深意,但是心里有点酸酸的,本能地想要抚平他这股不安的情绪。
她回握住高湛的手,微微侧过脸去,眸里映出桃花和高湛的面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认真允诺。
“嗯!我答应你。”
“步落稽,我们会像这双蝶一样,永远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微风拂下两三片花瓣落在纸鸢上,高湛凝视着怀里的人儿,心里翻腾着的是无与伦比的满足和幸福,却又藏着深深的恐惧。
他凭着本能俯身,想在她的唇上窃个吻来让自己安心,李祖娥却突然扭过头去,拿起纸鸢:“走,放纸鸢啦!”
她往草地跑去,高湛紧随其后:“阿姊!你慢点跑!小心摔!”
李祖娥恍若未闻,只盯着手里的纸鸢,跑到开阔处,试了试风向,然后助跑两步,把纸鸢往空中一送。
手里的蝴蝶便借风而起,如同挣脱了所有的枷锁和束缚,猛地冲向一望无垠的长空,在一片湛蓝下翩翩起舞。
她仰起脸来,神采飞扬:“看!步落稽!它飞起来了!”
这样的画面太过美好。
而李祖娥这声“步落稽”里是从未有过的快乐,里面还裹着蜜糖似的亲昵和依赖,唤得高湛眼眶发热。
他心里只暗自许愿,时光能够永远停在这一刻。
或者,真能够让他们一辈子都这样快乐下去。
李祖娥盯着那越飞越高的纸鸢,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记忆深处好像也和谁一起做过这件事。
高湛从身后环住她的身子,握住她拉着丝线的手,仿佛和她一起感受着这份寻常儿女的美好和自由。
李祖娥靠在他的怀里,突然开口。
“步落稽,我们以前也这样一起放过纸鸢吗?”
高湛怔了怔,眸里闪过一丝阴翳,手却握得更紧了些,同她耳鬓厮磨,声音温柔。
“嗯,以前经常放,以后…”
“还要一辈子。”
当和士开被内侍带来的时候,高湛这个堂堂的大齐皇帝正像个野小子似的攀在桃树上。
他正在替李祖娥亲自取那个被风吹的挂在枝桠的纸鸢。
而李祖娥正站在树下仰着头,专注地望着树上的高湛。
明媚的阳光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花枝,在两人的脸上都投下斑驳的光影。
高湛正拿到蝴蝶纸鸢,略有些得意地朝树下的李祖娥扬了扬,笑容里带着满满的少年意气:“阿姊!”
李祖娥朝他绽颜一笑,满苑桃花仿佛都在此刻尽失芳华。
她脸上哪儿还见从前的半分冷漠和抗拒,眸里满是欢喜快乐,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那个自称是她夫君,能够纵着她,宠着她,和她一起做纸鸢,放纸鸢的高小九。
和士开呆呆地站在那儿,简直看傻了眼,露出惊诧的神色。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