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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孤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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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罗紧紧握住双拳,虽然脸部神色被挡了大半,但是仍然可以感觉到他所散发出来的不满和怒火,即将爆发。
那些被他推开摔倒的女人此时见他被拦住,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就又凑了过来,只是不敢再像先前那种贸贸然触碰。
“爷别走嘛~”
瑃娘上前解围。
“爷,您看看这些,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您不如,就先挑一个?”
独孤罗没有理会,更没有抬头去看他们,而是突然转身,朝内院的回廊那边就跑了过去,乌黑的长发与青色的衣袍交缠,衣带翩飞,飘飘然如神仙御风而去。
他一路甚至撞翻了廊下的花盆,直到冲进了距离最近的一间厢房,用力把房门一甩,手发着抖,把房门从里面死死闩住。
他靠着门,径直蹲坐到了地上,然后从怀里拿出那根簪子紧紧握在胸口,将脸埋下去,整个人紧紧蜷成一团。
日色透过轩窗,落下一地碎影。
他蜷缩的身形隐匿在阴影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光影消散,天色转暗,清冷的月色在门外那斑驳的树影里摇晃,铺在地面薄薄的一层,如清水徐徐流淌。
门口传来瑃娘的声音:“爷,用膳了。”
独孤罗一动未动。
直到那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才终于缓缓站起身来。
屋内此时没有点燃烛火,非常昏暗,其实比他以前囚禁的住处好多了,但是却让独孤罗觉得很冷。
这种冷是深入骨髓的一种冷。
就像猎物住到了陷阱里。
看似奢华、却处处都是机关和算计。
仿佛这个世界上又再次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独孤罗只能借着外面的月色才能勉强看清屋内的陈设,其中最显眼的是那个梳妆台,上面摆着一个很大的铜镜。
月光正巧洒在上面,静静的笼罩着,使其发出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朦胧的光洞。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突然看到了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披头散发,大半张脸都被乌发的长发遮了起来,只剩下小半张脸。
他是谁?
独孤罗被这突如其来的影像吓了一跳。
他猛地往后退,撞在了身后的屏风上,在寂静清晰的夜色里发出清脆的巨响。
独孤罗下意识像往常那般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可是偷偷抬眼往上望时,看到镜中人正也这样抬着眼,看着自己。
他的心猛地跳动起来,没有再避开那道视线,反而紧紧盯着镜中的那个人影。
而那个人影也以同样的眼神、姿势看着自己。
独孤罗渐渐发现,镜中的人连眨眼的次数、频率都和他一模一样。
他微微侧了侧头,那个人影也如同木偶傀儡般做了相同的动作。
独孤罗站在那儿许久,最后试探性地拨开了遮住自己面容的长发,那张脸,也一点点在月色下呈现出来。
这么多年,他从未照过镜子,只从水里见过自己模糊的影子。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的脸。
他眨了眨眼睛,目光从自己的眉眼处一点点往下,落在唇上。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脸颊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其实已经愈合了,就像是精美的玉瓷上破开了一条细细的裂痕。
独孤罗的手缓缓触上那冰冷的镜面,仿佛触碰着那方虚幻的倒影,脑海里突然想到的却是那个阴冷潮湿的山洞里,李祖娥曾经替自己簪发的模样和温柔的眉眼。
他想到了李祖娥曾经望向自己的眼神。
还有“好看”那两个字。
原来…这就是她眼里的自己吗?
可是这个自己却让他觉得那么陌生,不像他所认为和感受到的自己,就像是个…被困其中、无所适从的孤魂。
他拿出木簪把头发简单挽起,露出整张脸来。
因为他突然想起,李祖娥曾说,这样好看。
月光勾勒着他的轮廓,也照亮了那张有着伤疤的半边脸上,而清冷的月影随着时间流逝而发现偏移,也使得他的身形和面容逐渐深陷到了半明半暗的阴影里。
独孤罗盯着铜镜里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紧绷的唇角微微往上勾了一下。
自那日起,独孤罗白天从不出门,只在深夜的时候出去找食物。
而且他不仅不出门,还会把门牢牢闩住,不让任何人进来,也不和任何人说话交流。
他不想见到那些人,尤其是那些一个劲地想往自己身上贴的女人。
他不太明白她们想做什么。
他从未接触过这种女人,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喜欢。
可那些女人每天一早就会来他门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仿佛除了找他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刚开始她们会叫穆青山和瑃娘,让他撞门,独孤罗就把梳妆台推到门口,把门死死挡住,最终她们也还是没能进来。
直到有天夜晚,独孤罗和往常一样想趁无人时出去,他的手刚碰上门闩,就敏锐察觉到房外有人。
他能够非常肯定,对方不是穆青山。
只闻见隐隐的幽香顺着门缝传来,他想,大概是哪个女人正等在外面?
独孤罗僵在那儿,微微蹙眉,紧接着便闻到屋内那股奇异的香气愈来愈浓,而他身上隐隐起了燥热感,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感觉瞬间如飓风般朝他席卷而来。
这香气…不对劲!
这股燥热的冲动使得独孤罗呼吸变得愈发急促,他猛地拉开门,正对上两个女人侧耳贴着门的脸。
她们正在偷听自己房间的动静!
当看到独孤罗的第一眼,她们怔在了那儿,瞳孔明显放大了。
而独孤罗不知道自己此时脸色已经潮红,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热,发烫,看到她们的身体,感受到她们的气息,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荒缪的想要触碰和亲近的感觉。
他怎么了?
他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这不是他!!
他的眼前晃过了李祖娥的脸,似乎她就站在自己前面,正朝自己笑。
独孤罗动了动唇,眼神竟也迷离起来,缓缓伸出手去。
那两个女人见他这般,便明白自己的计策见效了,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得意的笑意,连忙伸手去搀扶,声音娇媚:“爷~”
“我们侍候您可好?”
这声音就像盆冰水泼在了独孤罗的头上,让他清醒了那么一瞬,当看见眼前这两个女人讨好谄媚的笑脸时,李祖娥的音容笑貌已经彻底从她们的身上剥离了出去。
她们不是她。
不。
那股牵引着他、焚烧着他香气瞬间变成了扎手的刺和诛心的毒药。
他慌忙躲开她们的触碰,试图用低吼声来震慑她们,身体却像是着了火似的愈来越烫,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他到底怎么了?
直到独孤罗突然瞧见院子里有个小水缸,呼吸急促地冲到那水缸前面,直接抬起整个水缸就往自己身上淋。
冷水倾泻而下,独孤罗全身上下瞬间湿透,冰冷的水顿时短暂地缓解了那股令人恐惧和不知所措的灼热感,寒意也悄无声息地顺着肌肤的毛孔缓缓渗了进去。
然而,这股寒意却还不足以对抗这种感觉。
还没等那两个女人反应过来,独孤罗就重新冲回房间,把门再度死死闩上了。
那一晚,他如同置身火上烈狱,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发着烫,每一寸血液里都流淌着灼热无比的火焰,像是要把他焚成灰烬。
偏偏外面的女人刚开始还不愿意罢休,她们那妩媚的声音和浓郁的香气不停在独孤罗耳畔响起,就像是前来勾魂索命的女妖。
独孤罗喉间溢出阵阵急促的喘息,好几次他都冲到门边,想让她们进来,然而身体却在发抖,意识也在拼命挣扎。
他身体的本能使他无比渴望,渴望她们的拥抱,觉得只有她们才能缓解自己的痛苦,然而他的潜意识无比恐惧,觉得一旦接纳,那对他而言就是万丈不复的深渊地狱。
他咬破了嘴唇和舌头,尝到了唇齿间不断渗出的浓浓血腥气。
他拔下头上的木簪,用力地划破了自己的手。
独孤罗别无他法,只能让自己疼痛来迫使自己保持短暂的清醒,对抗这种意识的模糊和欲望的沦陷。
然后他蜷缩在黑暗里,死死咬着牙,将那根木簪紧紧贴在胸口,一遍遍地呢喃着娥这个名字,以此来对抗这种可怕的感觉,而手里的那根簪子也不知不觉染了好多血。
身体上撕裂的痛意和手上这根简陋的木簪缓解了他的失控,也缓解着他身体里那股由欲望而生的强烈痛苦。
独孤罗的世界仿佛裂成了无数个破碎重叠、模模糊糊的碎片,周围似乎有无数人影攒动,试图包围,靠近。
他凭着本能如野兽般低吼,抗拒,躲避。
直到头部一阵剧痛传来,他彻彻底底陷入到了一片黑暗,只隐约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开始变得越来越沉,不停地往下坠去。
直到他从混混沌沌中醒来。
他感知到了光,眼皮轻颤,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门半掩着,漏进来一地细碎温暖的光亮,但是没有人进来。
他的手动了动,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簪子,当摸到簪子还在时,方才感受到自己身上那股强烈的痛意蔓延。
独孤罗这才知道自己的脖子、胸前、手心,手臂上面都是被簪子划破、甚至是被自己挠破的伤痕,触目惊心。
而他的额头上也缠着纱布。
之所以他会昏过去,完全是因为他在意识模糊时,直接一头重重撞在了墙壁上,直接把自己给撞晕了过去。
此时旁边放着清粥和水。
然后他留意到了窗外闪动的身影。
还是那群女人。
她们没有再进来,然而却都扒在窗外看,有的痴迷惊艳,有的好奇兴奋,有的嘲笑又同情,仿佛他只是件供人参观的物品,压低的议论声若有若无地顺着缝隙飘进来。
“怕真是个傻子吧…放着这等快活不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就是!…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男人…中了那种香还做不成的…”
“对啊…妈妈之前说过,就算是柳下惠中了那种香啊,也得化作饿狼。可是你瞧他…难不成…他就不是个男人?你看看他身上和手上划的…可真是下得去手…”
“昨晚撞墙那一声可吓死我了,我隔着门都觉得疼得厉害…他是真不要命啊,宁可把自己弄死,也不肯碰咱们一下。”
“唉,真是个怪人…白长了那么张神仙似的脸。”
“嘘,我听说啊…他就是因为这张脸才惹的祸,你看到他脸上的疤没?莫不是…和咱们上头哪位官爷抢女人?”
“我也觉得…昨儿个昏迷时我看他怀里死死攥着什么,掰都掰不开…怕是心里早有人了,为那人守着呢。”
窗外沉默了半刻,突然又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也是个痴情人…他…其实挺可怜的。”
“他可怜?难道我们就不可怜吗?上头可是又来了死命令,谁要是再拿不下…”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就是…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哭也罢,求也罢,装可怜也罢…总得…让他碰了咱们其中一个。否则…”
那些女人们的叹息声和沉重的脚步声都渐渐远去。
房间内关的是囚徒,外面的这些女子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的囚徒。
独孤罗缓缓闭上了眼睛,手只紧紧握住了胸口的簪子。
后来,那些女人虽然每日都来,却没有再使出那等下作手段。
而独孤罗怕极了,便也不愿宿在房内了,于是只能偷偷上树躲清净。
有时候白天也索性待在树上,然后静静躺在树上,听见那群女人每天定时跑到他房间外面扒门的声音隐隐传来。
树上空气比房间里好,枝叶密集隐蔽,也可以看得更远,方便他观察别人,而别人却不能轻易看到他。
这给了他莫大的安全感。
也让他觉得好像回到了那山里的时候。
而在这府邸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不会像从前一样,只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子里。
独孤罗知道,穆青山一直盯着他。
他知道自己躲着,也知道自己躲在哪里,但是穆青山没有出面干涉。
只要他不离开这儿。
那树上还有一窝鸟。
里面有五只嗷嗷待哺的幼鸟,而鸟夫妇每天都会飞出去觅食。
独孤罗有时候盯着这窝鸟都可以看上一天,偶尔还会喂那幼鸟吃点食物。
后来,他偷偷寻了好些木头,先前只是为了打发时间,随便雕着玩,从天上的流云、飞鸟,到花和叶子的形状。
最后,他雕着雕着,发现手里的木头仿佛也被赋予了某种生命力,而呈现出来的不再是那些自然万物,而是她。
独孤罗心里的她和眼里的她在此刻缓缓交融重叠,形成了他手上那一尊眉眼温柔,面容清皎如月的女子木像。
并未华服高髻,只是那褪去所有身份和束缚后,最本真自然的模样。
仿若神明。
当独孤罗借着月光看清那张脸时,突然想到这四个字,心口突然猛地一痛。
娥。
他盯着那个木像人儿怔怔望了许久,然后将它紧紧按在胸口,闭上了眼睛。
极轻极冷的呢喃声从那片树影里传来,被寂寂的风声吹散在幽静清冷的夜色里:“娥。”
“他坏…”
“我,杀他。”
夜色还未明时,尉世辨已经醒了。
他早已习惯了每日早起,焚香读书,练字,只是此时心思比起往常来,格外不宁。
脑海中时不时拂过高宝德的影子,就像有一根细细的丝线牵扯着他的心绪。
他的亲信凌风推门而入:“郎君。”
尉世辨的笔顿了顿:“说。”
凌风是他特意安排了关注高宝德情况的,此时低声把高宝德和斛律世雄之间的事儿细细汇报了一遍。
尉世辨只是垂眸听着,笔下字迹丝毫未乱,笔锋温和又不失锐利,只是听到某些细微之处时,不自觉洇开些许。
待凌风说完,他沉默了片刻,轻轻搁下笔,语气听不出喜怒。
“知道了。”
凌风却有些愤慨:“郎君!那个斛律小将军实在太过分了!从前在晋阳时他们那群人就总是横行霸道,仗着…”
尉世辨微微抬眸,凌风方才噤了声。
他知道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一向谨言慎行,可是凌风也看得出,自己主子也是真对那中山公主上了心了。
只是愈是这样,他就愈是替自己主子鸣不平,在他看来,陛下已经公开给尉世辨和公主赐了婚,那斛律世雄怎么还敢不顾礼法,这么明目张胆、死缠烂打。
而那个公主…
怎么也能如此不知分寸,竟然还和那个斛律世雄同骑一马,相处那般亲密?
那个斛律世雄粗莽无礼,而他主子知书识礼,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又哪一点比不上那个只知打杀的莽夫了?
尉世辨坐下来,目光落在窗外将明未明的天色上,眸色幽深。
“我才是陛下钦点的驸马,怕什么?”
“可是…”
凌风仍是不满:“他们昨夜在山崖几乎待了大半夜,公主刚刚才回去…这、这要是传出去,您的颜面…”
尉世辨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颜面?”
他嗤笑一声。
“凌风,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在这世上,在邺城,在朝堂之上,真正的颜面从来不是靠女人给的,更不是靠争风吃醋赢来的。”
“那郎君您先前…”
凌风摸摸头,发现自己虽然跟了尉世辨多年,有时候还是弄不懂、猜不透自家主子真正的心思和目的。
若说尉世辨不在意吧,他先前让人也和斛律世雄攀比似的搜寻了无数珍宝献给高延宗夫妇,甚至还使计让斛律世雄丢了大丑。
而且凌风能明显感觉到他那副平静温润外表下的强烈醋意和占有欲,哪怕是看到公主的目光多停留在斛律世雄身上一刻。
可若说他在意吧,哪有人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外面共度一夜、又看星星又是看萤火,还这么风轻云淡的?
尉世辨沉默了一会儿,将茶杯缓缓放回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脸上那看似温和完美的笑意渐渐隐去,露出底下如深潭般冰冷的寒意,如暗渊之下涌动的水流。
尉世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歪了歪头,淡淡问道:“凌风,你说,陛下为何把公主许给我,而不是斛律家?”
凌风想了想:“因为…陛下器重尉家和郎君。尉家门第显赫,公主身份尊贵,门当户对,最是相配。”
尉世辨反问。
“哦?那斛律家就不尊贵吗?他家战功赫赫,功勋卓著,其父为王,其兄尚主,其姊为妃,其尊荣、权势、地位远甚尉家。”
凌风蹙眉:“难道,是因为…斛律家,威望太盛?”
尉世辨微微一笑:“没错。”
他走到凌风面前,拿过他腰间的匕首拔了出来,寒光闪闪。
“就像这个。”
他手指按在刀面上,缓缓用力:“他斛律家是刀,然而刀锋太利,陛下需要给它配上刀鞘,而我尉家,就是那个刀鞘。”
“尉家是文臣清流,虽有根基,却无兵权。我尚公主,乃是文官势力与皇室更深的捆绑,是为了制衡日益坐大的军方勋贵。”
他收回刀鞘:“这就是用。”
“而斛律家不同。他的父亲乃是当朝左丞相、咸阳王,手握重兵,威震北疆,陛下需要用他们,却也防着他们。公主作为文宣皇帝的嫡女,将她这样一个身份敏感又尊贵的皇室血脉,再许给这个手握重兵、嚣张跋扈的将门子?哼。陛下会允许文宣帝那一系的影响力和军方势力如此结合吗?他若再尚了公主,成了外戚,便是军权、名望、皇亲三者集于一门。陛下…敢吗?”
他望向窗外,语气冷冽:“这已经不是用,而是患了。”
凌风恍然大悟,又微微皱眉:“可是…他这般纠缠嚣张,陛下他…”
“你以为陛下的人会不知道吗?我们的一切,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陛下的掌控中。高延宗为何被杖责?那是因为陛下在敲打他,也是在敲打所有试图搅乱这盘棋的人。”
尉世辨重新坐下来。
“所以,我为何要与他争一时之气?我的颜面系于陛下的信任和朝堂的局势,而不在于昨晚山崖上有谁陪公主看了星星。他斛律世雄愈是张扬,愈是痴缠,愈是桀骜难驯,陛下对斛律家的忌惮和掌控,就会多一分。”
“而我,只需要做好我的驸马都尉,温良恭俭,克己复礼,在陛下需要的时候,成为一个完美的刀鞘,至于公主的心…”
他顿了顿,眸色愈发幽暗,手指轻轻抚过案上那副画像里的人:“等她成了我的妻子,我们日日相对,岁岁相伴,那些该忘的,不该忘的,她总有一天会忘得干干净净。”
“她会明白,斛律世雄能给她的不过只有虚无缥缈的一场幻梦,再美,也短暂,而我能给她的,是最稳固的尊荣地位,是余生的安稳和整个尉氏家族的支持。感情或许会一时冲动,但是…利益和现实才是永恒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