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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偏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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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绿鬟见李祖娥落水,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扔下小鸟扑过来就要往湖里跳去,却被一人死死从后面抱住腰:“姑姑!你不能跳!奴婢会游泳!让奴婢去!”
那人说罢,便纵身一跳下了水。
不一会儿,她便将昏迷不醒、浑身湿透的李祖娥拖到岸边。
其他宫人们也已经赶到。
大家都惊恐不已,七手八脚地把昏迷不醒、浑身湿透的李祖娥拉了上来。
“娘娘!娘娘您醒醒!!”
绿鬟扑到李祖娥身边,一边哭着伸手去探她的鼻息,一边颤着声音吩咐:“快!快去传太医!!快去禀报陛下!!”
湛娥居的内侍快马加鞭将消息传至邺城的时候,高湛刚刚处理完国事。
他心里始终牵挂着李祖娥,想着两日未见,打算快马出宫回湛娥居陪她,胡长清却突然让人前来,说是在凤仪殿设了家宴,又道高纬、高俨许久未见阿爷,和士开也在一旁劝说着,便只好同和士开一起先去了凤仪殿。
高湛同和士开到凤仪殿的时候,胡长清已经携高纬、高俨等着了。
高湛一入殿,胡长清和高纬立刻都站起来行礼。
胡长清连忙迎上前来,笑道:“陛下可算来了,纬儿、俨儿都念叨您许久了。”
而高俨像个小豹子般从胡皇后身边窜出来,扑过去直接抱住他的腿。
“阿爷!”
他仰着可爱白嫩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声音软糯又清甜,带着被宠惯的骄纵和天真。
“阿爷终于来了!俨儿可想阿爷了!俨儿都好久没见到阿爷了!母后说阿爷出宫了,阿爷去了好久啊!阿爷有没有给俨儿带好玩儿的?”
面对小儿的冲撞无礼,高湛非但没怒,反而俯身将他抱了起来。
他疲惫不耐的神色稍缓,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语气里也带着难得的宠溺。
“顽皮。”
“阿爷有正事,哪像你,整日只知道玩耍。课业可有长进啊?”
高俨搂住高湛的脖子,凑近撒娇道:“阿爷!俨儿可乖可听话了!太傅教的,俨儿都会!阿爷考我!要是俨儿答得好,阿爷下次出宫要带俨儿一起去!”
他边说还边故意去看僵站在那儿的兄长,带着孩童似的炫耀和得意。
高纬沉默地站在胡皇后后面,偷偷抬眼望向高湛时,便看到父亲正对弟弟笑,瞧起来那般亲昵宠溺,又对上弟弟那挑衅的目光,他迅速低下头来,把唇抿得更紧了。
胡长清笑着上前:“陛下快入座吧。”
她望了高纬一眼:“纬儿,还不快给你父皇问安?”
高纬这才抿着唇上前两步,规规矩矩地朝高湛行礼,然后用极小的声音道:“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高湛的目光这才落在高纬身上,他随意嗯了一声,目光从他那低垂的头顶一扫而过,然后抱着高俨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高纬察觉到父亲视线的短暂停留和态度的冷淡,身子绷得更紧了,默默坐回座位,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
胡长清的目光也从两个儿子身上扫过,然后也带着笑,伸手亲昵地捏了捏高俨脸颊,带着宠溺地娇嗔:“你呀你,就知道黏着你阿爷。”
高俨在高湛怀里扭了扭:“俨儿就是喜欢阿爷!”
这话逗得高湛微微一笑。
胡长清见幼子机灵,得高湛宠爱,也更喜爱了,又亲自为高湛斟酒布菜,语气轻软地开口。
“陛下近日为母后凤体忧心,又要操持国事,瞧着清减了些。母后凤体违和,太医们时时守着,陛下也需保重龙体才是。”
高湛正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幼子,闻言只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看着高俨可爱的脸庞,他便忍不住想着若是自己和阿姊的孩子出生了…
是像自己多一点?还是像阿姊多一点?
这样一想,他唇角便忍不住勾了勾,眸底也更柔软起来。
想见她的心亦是更急切了,也愈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而胡长清见高湛这般,只当他心情尚好,便突然话题一转,道:“陛下,妾身听闻…文宣嫂嫂已被寻回,如今被陛下安置在城外的行宫别苑静养?不知嫂嫂…身体可好?”
高湛动作一顿,唇边那抹淡淡的笑意在听到“文宣嫂嫂”四个字的时候瞬间凝结,眸色顿时变得锐利起来,他看向胡皇后,语气里蕴着冷意,流露出淡淡的警告和不悦。
“皇后消息…倒是灵通。”
胡长清语气有些委屈。
“陛下,妾身并无他意,只是妾身身为中宫,关心皇嫂乃分内之事。”
“臣妾觉得呀,那行宫虽然景色清幽静美…但终究比不上邺城宫内守卫森严,皇嫂独居在那儿,万一被有心之人扰了清净,有个闪失…恐怕…传出去也不好…”
她飞快抬眸,瞥了和士开一眼。
和士开虽然会意,却也知道有关李祖娥的事情从来都是高湛的逆鳞,容不得半分闪失和他人的半点算计。
他自然也知道高湛把李祖娥特意安排在那行宫是为了什么,可是他也知道胡长清如今的担忧。
李祖娥有了身孕。
放在以前,胡长清只是单纯不满和嫉恨高湛心里只有李祖娥而多年视自己于无物。
她给高湛生了两个嫡子,稳居皇后之位,儿子是太子,还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在高湛登基一事上,她们胡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李祖娥对她而言,根本算不得是什么威胁。
觉得就像是和士开说的那样,不过就是爱而不得的执念罢了。
那贱人再受宠又能如何?
不过是高湛贪图一时新鲜,迟早有色衰爱弛的一天。
而她胡长清,是大齐皇后,未来的皇太后。
她的儿子会成为皇帝。
这是比男人情爱更加持久和无上的尊荣。
可是她却没想到,高湛不仅会为了她和太后大吵一架,彻底撕破了脸,还日夜不休地亲自寻找,直到把她再次带了回来。
如今,她还有了高湛的子嗣。
一切都不一样了。
太子高纬性愈发怯懦阴郁,寡言少语,年岁越长,父子亲情便更呈淡薄。
而高俨虽然更得高湛喜爱,终究是次子,年岁又小。
李祖娥若诞下的是个女儿倒还好。
若诞下的是儿子,以他对李祖娥的宠爱痴迷,到时候…
她这个空有虚名的中宫皇后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因此胡长清这才坐不住了。
而和士开心里却另有想法。
高湛性格固然疯狂偏执,为了李祖娥可以不顾一切,然而…废太子岂是小事?若要废太子,便要废皇后。
胡长清已不是当初那个长广王妃,这么多年,她背后早已形成盘根错节的外戚势力。
动一发则牵全身,废后易储,乃动摇国本之事。
何况就算真的成功废后,想要再立李祖娥,一个先帝皇后,自己亲兄长的女人,甚至还是开国皇后。
简直难于登天。
因此和士开觉得胡长清完全没有必要杞人忧天,担心自己地位不稳。
和士开也知道李祖娥在高湛心里的位置,认为胡长清太过心急。
且不说李祖娥腹中胎儿是男是女还尚且不知,更何况能否成功诞下那个孩子,也是个未知数。
若李祖娥真的回宫,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怕是和胡长清这个中宫皇后脱不了干系,高湛甚至可趁机借题发挥也未必可知。
可若是李祖娥在宫外出了什么事,自然也就牵扯不到远在深宫的人了?
可如今的胡长清怕是被嫉妒和害怕冲昏了头,急切试探高湛的心思,想要寻得一些安慰。
而和士开认为胡长清实在没必要搅这滩浑水,但是他也知道谁都得罪不起。
他既不能让高湛觉得自己站在胡长清那边,对李祖娥有任何不好的念头和心思,也不能让胡长清觉得自己和她作对,帮着李祖娥说话,便语气谨慎又恭敬地开口。
“陛下,皇后娘娘所虑并无道理,行宫清静,利于休养,然而守卫和宫禁比起来,的确会容易有所疏漏。”
他先前肯定了胡长清的心意,然后谨慎观察着高湛脸色,见他虽然有不悦,却并未立刻发作,方才继续道:“不过…陛下素来圣虑深远,安排文宣皇后于行宫静养,也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行宫环境清幽,远离尘嚣,于身心调养大有益处。”
“何况,文宣皇后身份特殊,前面风波未平,若此时贸然迎回宫中,恐怕又该引来无端猜测,导致流言四起,反倒扰了娘娘清静,更添烦扰,于凤体休养…恐更加不利。”
和士开说罢又微微抬眸,有些意味深长地望了胡长清一眼。
高湛见和士开说中自己心思,神色方才好缓,淡淡开口。
“士开说得对,朕自有分寸。皇后只需把六宫事务管好,把皇子管教好。行宫事务,有朕亲自做主,就不劳烦费心了。”
胡长清被他的话噎住,脸上的笑意差点没绷住,僵了片刻,手指微微握紧,又立刻软了下来,带上两分委屈。
“陛下说得是,是臣妾多虑了。只是…”
她顿了顿:“臣妾见纬儿近来总是闷闷不乐,想必也是思念父皇了。”
她敏锐领会到了和士开的意思,也知道再说下去又要惹来高湛不悦,便巧妙地将话题引向高纬,并给了和士开一个极快的眼神。
和士开立刻笑着接话。
“是啊,陛下,太子殿下虽然年幼,然而近日学业用功,颇有进益,太傅常夸殿下沉稳仁孝,有储君之风呢。只是,小殿下心思重,尤其敬慕陛下,几日不见,便有些郁郁。”
胡长清顺势把高纬往高湛面前推了推。
“纬儿,你不是一直说想念阿爷,有功课想要阿爷指点吗?”
高纬被母亲一推,身体僵硬地上前。
他抬起小脸怯生生看了高湛一眼,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不安看了母亲和侍候在后面的乳母陆令萱一眼,然后就低下头去,手指绞着衣带,并不说话。
高湛看着他这副怯懦畏缩模样,心里掠过一丝不耐烦,微微蹙眉,不咸不淡地随口问道:“太子近日读了什么书?”
高纬低着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论语》。”
高湛瞧他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愈发不悦。
而这时候,许是察觉到殿内的气氛紧绷,父母之间关系微妙,以及父亲对兄长的冷淡不悦,坐在高湛膝头玩着父亲衣带的高俨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拉着高湛衣袖,清脆开口。
“阿爷!阿兄不会背论语,俨儿会背!俨儿背得比阿兄还要好呢!你听俨儿背!”
他果真流利大声地背了一小段,惹得高湛脸上紧绷的神色略缓,嗤笑一声:“你这小子倒是聪慧,像朕。”
这话说得高纬头更低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而胡皇后跟和士开交流了一个微妙的神色。
而高俨窝在高湛怀里撒着娇:“那阿爷可不可以给俨儿奖励?”
“好,你说,你想要什么?”
高俨的目光直接望向高纬腰间悬着的玉佩,小手一指,语气霸道。
“阿爷!阿兄的玉佩比俨儿的好看!俨儿要阿兄的玉佩!”
高纬身为太子,身上衣饰佩物皆是按照储君规制,和亲王自然不同。
而高俨当众索要太子佩玉,无意是对兄长极大的不敬和僭越。
胡长清、和士开脸色都微微一变,高纬更是下意识捂住了自个玉佩,小脸绷得紧紧的,不悦地瞪着弟弟,委屈地瘪着嘴,几乎就要立刻哭出来,声音虽然小,却带着恼意和愤怒:“…这是…这是我的玉!”
胡长清娇骂了句胡闹,却并不严厉。
高俨才不理会呢,只缠着高湛撒娇哭闹。
“阿爷,俨儿要,俨儿就要阿兄的玉佩嘛!为什么俨儿和阿兄一样都是阿爷的儿子,可是阿兄有的,俨儿没有呢?”
高湛被吵得心烦又无奈,只想快点脱身去湛娥居躲个清净。
“好了好了,不就是块玉佩?你想要玉,阿爷让人给你去做,就做和你阿兄一样的,以后你阿兄有的,也给你一份,行了吧?”
高俨一听这话,搂住高湛脖子,立刻破涕为笑。
“真的吗?!阿爷最好了!俨儿最爱阿爷了!”
胡长清还未说话呢,和士开便上前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乃我齐国储君,其衣冠配饰皆有典制,以彰显君臣之分,朝廷之礼,尊卑有序。若东平王与太子殿下用度等同…这…于礼不合,恐怕不妥,惹来非议。”
高湛正被小儿缠着撒娇,闻言微微皱眉,觉得和士开在小题大做,不以为意。
“士开,哪有这么严重?俨儿才多大,懂什么君臣之分,不过是见兄长玉佩鲜亮好看,觉得新奇罢了。”
高俨人小鬼大的,见高湛袒护自己,便顺势把小脸埋进高湛颈窝,委屈巴巴开口。
“阿爷…”
“和侍中是不是在怪俨儿不懂事…可俨儿只是喜欢阿兄的东西,想和阿兄一样嘛…难道阿爷有了阿兄,就不疼俨儿了吗?”
高湛听了高俨这委屈话语,顿时想起当初娄昭君是怎么偏宠兄长和六哥而忽略自己这个儿子了,顿时更生怜惜。
他觉得自己已经立了高纬做太子,给了他无上的尊荣和地位,那对高俨更好一点,补偿更多物质方面又有什么问题呢?
这不也是很公平的吗?
人不能既要又要吧?
何况高俨这么小,懂什么?
就像他当初和阿兄争马一样,难道就因为他年纪小,就要受兄长欺负,把那些好东西都拱手相让吗?
怎么就不能一视同仁了?不就是一块玉佩?
高湛满脸维护,不悦开口:“你看看,这不过就是孩子一句天真童语,何必上纲上线的扯什么礼法典制?何况,朕是拘泥于那些礼法规矩的人吗?朕的江山,将来都是他们的。如今俨儿年幼,朕多疼他一些,让他和兄长用度相仿,有何不可?难道朕如今贵为天子,还要再让朕的儿子再受朕当年受过的委屈吗?”
和士开听到最后一句话,简直是额头冒汗,连忙扑通跪倒在地。
“陛下息怒!臣绝无此意!”
胡长清见高湛如此维护自己的儿子,又听他说那句江山都是他们的,只觉得先前的郁闷嫉恨一扫而空,身心都变得舒畅起来。
不管高湛宠爱高纬还是高俨,平宠也罢,偏宠也罢,只要是她的儿子就行,至少他没有厌恶他们,何况她自己也是更疼爱机灵的幼子。
她连忙打圆场道:“陛下息怒。和侍中也是为了礼制着想。不过,陛下说得对,俨儿还小,不懂事。”
她望向已经委屈到满眼含泪的高纬,看似语气温和,实则态度强硬。
“纬儿,你是兄长,又是储君,更应该懂得谦让弟弟,对不对?母后是不是说过,弟弟是你的亲手足,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想着弟弟,这块玉,弟弟想要,你便送给他,改日母后让人给你寻一块更好的来。”
高纬本就因为父母的忽视和冷落而心里不高兴,听到弟弟竟当众索要自己的玉佩,更是觉得无比生气愤怒,此时见自己父母还都站在弟弟这边,更觉委屈难过,眼泪再也止不住涌出眼眶,啪嗒啪嗒往下砸。
他死死咬着嘴唇,满脸是泪地僵在那儿,然后猛地松开手,把腰间玉佩用力扯下来,赌气似的用力摔到食案上,带着哭腔道:“给他!都给他好了!反正…”
“反正你们都只喜欢他!”
说完,他就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凤仪殿。
一瞬间,空气都寂静了。
高湛看着高纬的背影,先是一怔,随即立刻怒了:“放肆!”
所有人都神色惶恐地跪了下来,连高俨都连忙跪下。
“陛下息怒!”
高湛怒道:“胡氏!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气量竟如此狭小!将来如何担当大任?!”
胡长清被骂得也脸色难堪,露出委屈神色,刚想开口解释,内侍便匆匆入殿,跪倒在地,颤声禀报。
“陛下!娘娘!!北宫急报…太后…太后娘娘薨了!!”
殿内再度陷入死寂。
胡皇后立刻流露悲戚之色,和士开也神色沉重。
一时间,只听到殿内低低的抽泣声传了开来,悲痛的气氛也逐渐如藤蔓般蔓延生长。
高湛怒意一滞,随即收敛了怒火。
他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拂袖起身。
“摆驾北宫。”
众人也连忙起身随行。
高湛心绪复杂,步履沉沉地走出凤仪殿。
此时殿外已是下起小雨,他望向黑压压的天际,心头的不安却愈发浓重起来,想出宫去见李祖娥的念头也愈发强烈。
娄昭君死了。
他本该高兴的。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管他,干涉他的任何事情了。
他是真真正正的万人之上了。
可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高湛却发现自己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意痛快,反而觉得…心头生出了本不该有的酸楚和落寞,还有些许迷茫和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像眼前这场夹着冷意且连绵不绝的春雨般,让人觉得那么压抑,那么窒息。
而这股莫名的情绪让高湛的心头闷的厉害。
他突然不想面对这一切,不想面对娄昭君的死讯,不想去看到…
看到那具变得干枯、变得冰冷的尸体,不想去听到那些令人烦闷的哭声。
不知为何,高湛突然想到那一年自己的父亲高欢去世时的场景。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至亲之人的死亡。
眼睁睁看着疼爱自己的父亲断气,他哭得几乎断气,却再也不能听到父亲唤自己一句步落稽,带自己去骑马。
他不想再面对。
他现在只想去见阿姊。
去紧紧抱住那个他生命中最爱,也最依赖的女人。
只有她和她那腹中的孩子能让他开心起来,忘记世上一切忧愁。
和士开给他撑着伞,看着高湛望着夜色皇城沉默驻足,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淡漠模样,眼底却流露出一丝脆弱和迷茫,不禁轻声道了一句:“陛下…节哀。”
正在这时,夜雨中有一内侍惊惶奔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在了高湛面前。
“陛下!行宫急报!文宣娘娘…”
“文宣娘娘在御苑内遭野猫冲撞,坠入湖中,后脑磕伤,至今昏迷不醒!”
胡长清眼里闪过一丝暗芒。
高湛怔了片刻,那副淡漠无情的面具瞬间碎裂,他不顾下雨,猛地三两步冲到内侍面前,拎起他的衣襟。
“你说什么!!”
内侍瑟瑟发抖,刚颤音说了文宣娘娘四个字,就被胡长清厉声打断,她上前一步,凤眸含威:“住口!!”
她看似是在骂内侍,其实是说给高湛和所有人听。
“混账东西!!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太后娘娘刚刚仙逝,此乃国丧!天大的事也比不过太后娘娘的哀荣!陛下此刻正心系母后,悲痛万分,岂容你这贱仆在此喧哗吵嚷,拿后宫琐事惊扰圣心?!”
“来人!还不快把他拖下去!!”
内侍连声求饶,高湛却猛地松开手,看了一眼胡长清,冷冷道:“备马,朕要出宫!”
胡长清被他那一眼望得内心一颤,却依然拦住高湛劝道:“陛下!臣妾知道您担心,可是您既是天子,也为人子,母后刚刚薨逝尸骨未寒,北宫上下都等着您过去主事。若您此时弃母后于不顾,传扬出去,天下人该如何议论?史书又会怎么写?文宣嫂嫂若是知晓,也定不愿陛下为她背负不孝罪名!还请陛下——”
她话还未完,就被高湛不耐烦地一推,她脚下踉跄,差点摔在地上,还好和士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陛下!!”
高湛已经翻身上马,冷冷开口。
“传朕旨意,太后之事,秘不发丧。把北宫给朕封了!谁敢多嘴半句,泄露半分,朕——诛他九族!!”
他此时哪儿还想什么娄昭君薨逝不薨逝的,只想先快马回到湛娥居,亲自确认李祖娥的伤情情况。
他此时满心满脑都只有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刘桃枝,带人跟朕走!”
高湛看了一眼已经等在那儿的刘桃枝,没等任何人再开口,直接扬起马鞭就抽了下去,带着亲卫狂奔而去。
胡长清看着高湛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眼里流露出深深怨恨,咬着牙,低声骂道:“…祸水。李祖娥…你真是个祸水。”
“我倒要看看,你和那个小孽种…”
“能再多活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