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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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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
果真是高延宗啊!!
段德举呼吸一滞,已经开始头皮发麻了,而有些认识高延宗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纷纷低下头去,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
在大齐,究竟谁还不知道安德王高延宗的恶劣行径啊。
这个当初由文宣皇帝亲自带大、最受宠爱的王爷,可是会逼人当众吃屎的。
伤害性虽然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段德举还没来得及扯斛律世雄的衣袖,就看到他仰起头,目不直视,毫无畏惧。
“臣见过安德王殿下。但是人,臣今日要定了。”
高延宗脸上邪肆的笑意消失了,翻涌而起的是暴戾阴沉的怒意。
他扶着栏杆,微微俯身,盯着斛律世雄,周身萦绕的都是上位者的尊贵和优越感,声音不大,却压迫感十足。
“你要定了?斛律世雄,你是在拿斛律家的军功,跟本王的身份讨价还价?”
他轻笑一声:“本王看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这个女人,本王今天带回王府,就算是扔去喂狗,那也是本王的狗。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王争?”
这番话毫不留情,羞辱性极强。
段德举脸色发白,死死拉住斛律世雄的手臂,生怕他一时冲动,当场拔刀劈过去。
虽说斛律家和段家在齐国权势显赫,可安德王毕竟是文襄皇帝之子,是当今皇帝的亲侄儿,是堂堂亲王,是君,还有着骄纵不法、人人畏而远之、避之不及的臭名声。
而且性情暴戾记仇,被他记恨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斛律世雄身体绷得极紧,压着怒火,迎上高延宗的目光,一字一句,语气看似恭敬,实则强势逼人,毫不退让。
“安德王殿下,并非是臣要和您抢人,而是此人身份特殊,牵扯北境军防机密,乃是我军方缉拿的要犯,因此臣奉命,今日必须把她带走!”
他抬高声音,补充:“殿下若是不信,可随时上书陛下求证!”
段德举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看着斛律世雄为了个女人,竟一本正经、胡诌八扯地编出了什么军方机密,缉拿要犯?
虽然这理由听起来有点荒缪,但是此时从斛律世雄嘴里说出来却又极具震慑力和真实性。
斛律世雄站在那儿,丝毫没有畏缩之气,那身上的气势凌厉,竟也丝毫不输给高延宗,反而更多几分野性难驯。
他就是在赌,赌高延宗究竟会不会性子骄狂到公开干涉边境军防事务。
高延宗虽然是亲王,却也无权过多干涉边境军务。
这儿,也并非是他的地盘。
“呵。”
高延宗眼神微眯,眸底戾气愈盛,然而却轻轻嗤笑一声,脸上不见怒色,反而又带上了那看似玩世不恭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开口。
“哦?军方要犯?这倒是稀奇。本王竟不知,我大齐的军方要犯,什么时候都沦到斛律将军亲自来这烟花之地,要一掷五千金地缉拿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听起来随意,却愈发带着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和寒意:“斛律世雄,你倒是说说,这笼中要犯,究竟所犯何罪?是窃了边境布防图?还是…刺杀了哪位将军?证据何在?抓捕文书…又何在?”
斛律世雄有点心虚,但这种情况下态度反而更强硬,他下巴微抬:“此乃机密,恕臣不能透露!若殿下执意阻拦,贻误军机,后果…恐怕您也承担不起!”
高延宗眼里闪过一丝狠戾,段德举见两人谁都不肯相让,怕最后还是斛律世雄吃亏,连忙上前打圆场。
“安德王殿下息怒!世雄他也是职责所在,心急了些!您看这样如何?先让世雄把人带走讯问,若真是误会,改日…改日我必让他亲自登门向殿下赔罪!”
段德举的话虽然是在给高延宗台阶,然而气氛却不见和缓,反而更加紧张到令人窒息。
两人目光于空中相触,电光火石,风雨满楼,瞧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动起手来,众人也都纷纷屏住呼吸。
最终,还是高延宗先动了。
他重新靠回到椅背上,阴沉沉的目光瞥了一眼那笼中始终未发一言的曼妙倩影上,然后又抬眸从段德举脸上扫过,再度落到斛律世雄身上,冷冷一笑,语气森然。
“呵…斛律世雄,你最好祈祷,这真是你找的要犯…要是让本王知道,你今日是假借军务之名,行争风吃醋、欺瞒本王之事,就算是你爹斛律光亲自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也定要上书皇叔,参你个欺君罔上之罪!”
斛律世雄下颌线绷得极紧,也看了那笼子一眼,字字清晰,带着豁出去的决绝:“若查明与军务无关,臣甘愿领罪!”
高延宗看着斛律世雄那从始至终都底气十足,没有丝毫惧怕、不惜当众得罪自己的模样,阴沉的目光里不禁也多了两分探究和疑惑,这个假冒自己妹妹的明月奴…
究竟是何来头?
难不成真和边防军务有关?
他冷哼一声,望向段德举,皮笑肉不笑:“段将军,那你由你来做个见证。若是发现斛律世雄假公济私,哼哼…”
珠帘被唰的一声放下去,珠玉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高延宗已经退回雅间,而斛律世雄没有理会他,直接从二楼飞身而下,众人张大了嘴,还未回过神来,他已经一把掀开了那层薄纱!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以为这样就可以看到这个明月奴的真实容貌,然而却只听到斛律世雄手里的刀剑破开笼锁的声音,他的身体竟然直接钻进了笼子里。
当斛律世雄真正看清面前之人时,只觉得心魂震颤,如五雷轰顶。
“公…公主。”
真的…真的是她。
眼前这个被锁在金笼中、被无数男人垂涎、被拍卖的明月奴…
竟然真的是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中山公主高宝德。
而此时那个素来明媚娇憨、被他放在心尖上惦念着的公主此刻竟然…竟然像支被强行攀折下来、失了水分的娇花,正那般无力地瘫倒在锦缎中,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她身着单薄的舞裙,那双素来灵动明亮的眸子此时已经开始变得涣散,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视线努力聚焦望向斛律世雄这边,嘴唇微微动着,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晶莹的眼泪从脸颊滑落下来。
看起来如此破碎、绝望和无助。
斛律世雄感觉心都碎了。
这一瞬间,他恨死自己了。
原来…原来那些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根本就不是什么太过思念的幻听,是她在这座地狱里对自己的求助。
他怎么会那么蠢,那么笨!
斛律世雄猛地一声跪到高宝德身边,手里的刀也哐当砸在地上,他颤抖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却又怕弄伤她似的,见她这副模样,后悔、害怕、愤怒种种情绪汹涌而来。
她被下药了?还是——
斛律世雄猛地持刀冲出笼子,直接一脚狠狠踹在那个正欲上前问他要银子的老鸨身上,老鸨惨叫一声,身子顿时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屏风上,摔到了地上。
还未等老鸨反应过来,斛律世雄的下一脚已经死死踩在了她的胸口。
他手里的刀直接毫不留情地、狠狠扎进老鸨的大腿处,鲜血四溅,甚至还有两三滴飞溅在他那张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扭曲狰狞的面容上,浑身上下更添疯狂血腥的杀戮之气。
老鸨那杀猪般的惨叫声瞬间传遍整个春风楼,所有人全部都惊惧万分地退后,而斛律世雄双眸猩红地蹲下身来,揪住老鸨衣领,整个人如同要噬人的猛兽,怒吼道:“说!!!!你究竟——!!”
“对她做了什么?!!!!”
春风楼里的打手纷纷在此时涌出来,将斛律世雄围住,可是看着老鸨奄奄一息的惨状,又看着斛律世雄那一副地狱杀神的模样,却又都腿肚子发抖地又往后退。
而老鸨大腿处的鲜血汩汩流出,胸骨几乎被他踩踩,疼得面容扭曲,几近断气,她感受到斛律世雄身上那汹涌而来的杀意,心里震骇至极,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又扯了高归彦做护身符,断断续续求饶:“将军…将军饶命!您不能…不能杀我…我们东家可是平秦王殿下!这明月奴…明月奴也是我们楼里的姑娘…”
斛律世雄见她还敢说什么明月奴,还敢说高宝德是她们楼里的姑娘,眼里杀意和戾气顿时暴涨:“平秦王?!老子管你东家是什么平秦王还是狗屁王!!敢动老子心爱的女人!!老子今天就先他妈宰了你!!”
他猛地拔出血淋淋的刀来,又要再刺。
“住手!!”
高延宗从三楼也飞身而下,落在众人面前,他身边跟着的数十名亲信一一跟随左右,将那些瑟瑟发抖的人群全部挡在后面。
他本来是想冷眼看斛律世雄如何收场,却没料到斛律世雄会有如此反应。
他知道斛律世雄性格桀骜难驯,可是他如今竟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烟花女子不顾后果,大庭广众之下失控至此?
高延宗听到“心爱女人”那四个字,心里一颤,不禁想到斛律世雄和高宝德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想起他曾经对高宝德那毫不遮掩的情意,这时候再联想到斛律世雄突如其来的暴怒和从这儿传出的“高延宗之妹”的风声,心头才渐渐浮现出那股不祥的猜想。
这猜想一出,他心头猛跳,脸色也变了,三两步上前,一把就掀开了那层薄纱。
当高延宗的视线落在笼中那意识已近模糊的高宝德时,瞳孔猛地收缩,浑身血液仿佛逆流而上,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恐怖起来,那股极致的怒意和戾气几乎要掀翻整个春风楼。
“宝德!!!”
高延宗身体本能已经快于大脑情绪,他立刻又将薄纱放下来,彻底挡住高宝德的面容和身影,挡住那些此时仍带着觊觎和好奇的目光,然后缓缓转身,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老鸨身上,眸底满是阴沉袭来的暴风雨。
“你刚才说…她是谁的人?你的?”
老鸨被高延宗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剧痛和恐惧让她说不出话,而高延宗带着杀意,一步一步朝她逼近,还没等她出声,就一脚直接狠狠踹她的嘴上!
“噗——”
老鸨满口牙齿混着鲜血喷出,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高延宗俯身,直接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都拽起来,声音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
“平秦王是吧?”
“到时候就让你的阴魂,托梦去告诉他,告诉他我是如何把你这个毒妇千刀万剐,把这个鬼地方夷为平地,烧为灰烬的。”
高延宗松开手,老鸨头一歪,已经昏了过去。而他滔天的怒火此刻化作了实实在在的杀意,吩咐道:“把这座春风楼,给本王围了。”
“所有人——”
他的视线带着杀意扫视四周:“一个都不许放走!谁敢私自离开——”
“格杀勿论!!”
堂堂公主,竟真的被拐至此处!
若是传出…
段德举这时候也从震骇中迅速反应过来,厉声补充:“没错!军方缉拿要犯!此地所有人都有嫌疑!全部带回去!分开审讯!!”
人群瞬间骚乱起来,高延宗转身快步走到笼中,看到被斛律世雄紧紧抱在怀里、脸颊绯红,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高宝德,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蹲下身来,声音因为后怕和愤怒而发抖:“宝德…宝德!别怕!五哥来了!”
“斛律世雄,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抱她回府找大夫!这毒妇肯定是对她用了药!!”
斛律世雄双眸赤红,紧紧抱着高宝德,望向高延宗:“殿下,此地…”
高延宗杀气腾腾,只道了四个字:“交给本王。”
段德举这时候已经从老鸨和其他人那儿逼出了一瓶解药,此时才敢凑上前来来看了高宝德一眼,看到她此时的状况,倒吸一口气,连忙把药丸递过去,急道:“世雄!她定是被下了药了!快!把这个给她吃下去,然后带她去看大夫!!这儿就交给安德王和我来处理…”
斛律世雄连忙把药给高宝德服用了。
他虽然愤怒,可是这种情形下,更着急高宝德的情况,也知道高延宗的脾性绝对不会放过这儿,也就不再犹豫,用衣袍将高宝德的身子裹得愈发严实,又扯下薄纱挡住她的面容,将她打横抱起,疾步往外走去,声音颤抖且哽咽:“宝德,别怕!我来了!我带你回去!别怕…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了!”
“快!把边境最好的大夫都给找过来!!快去!!”
斛律世雄抱着高宝德疯了般冲出春风楼,外面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细雨。
他刚想上马车,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踏碎着这寂静的夜色,他转头望去时,只见一队人马于夜雨里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见到斛律世雄他们,立刻勒住马绳,停下马来,他的目光从斛律世雄的脸上快速扫过,直接落在那个被抱在怀里的人儿,声音明显变得紧绷起来。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