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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泡影 ...

  •   高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和士开那本来松快带笑的神情也立刻收敛了起来,换上小心翼翼的神色,偷偷瞥了高湛一眼。

      高湛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那样,又低声念了一遍。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只是,他越念到后面,那几个字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脸色也越来越黑,最后从软榻上猛地直起身来,把荷包一掌狠狠拍在案桌上,上面的杯盏都因他的愤怒而震得跳了起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

      和士开连忙跪下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高湛俯身拎住和士开的衣领。

      “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他虽然不懂佛学,可是却也不是傻子,他读得出来,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情诗,而是,而是充满了诀别……

      高湛脑海里突然想到这两个字,松开了手,脑海里突然涌现了李祖娥这段时间所有的“异常”举动。

      从…从那日太后召见开始,她替高宝德求尉家的婚事…她替高绍德谋青州就藩之事,替绿鬟谋后路…

      再结合离开那日她格外的柔顺婉转、瞧起来格外真心的模样,这一切都仿佛在这句佛家谶语里指向了那个他最不想去猜测、去判断、去接受的结果。

      高湛依然不敢相信,可是胸口却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眼前一黑,差点踉跄倒下去,心口阵阵发痛。

      和士开连忙扶他坐了下来,放缓声音劝道:“陛下,您别多想。”

      “娘娘素来喜好佛法,想必绣上这句话定是告诉陛下在外时要多放宽心,莫要太过忧虑和牵挂,徒惹担忧,伤及龙体啊。”

      和士开何等聪明之人,其实在听到太后传李祖娥觐见时就早就已经猜到几分,只是他不愿意卷入这摊浑水里,何况也希望高湛早日认清这是一桩没有结果、只会伤人伤己的孽缘,加上不想得罪了娄太后,便佯装不知,从未提起。

      如今他看到这荷包上的谶语,心里更是明了,只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把这句带着诀别含义的谶语解释成李祖娥的一种关心,他知道,若按照高湛的性子,若他情绪一上来,直接下旨返程都有可能,为今之计,是先稳住他。

      等回了宫,事儿已成定局,想必高湛也自然会罢休了。

      “关心?”

      高湛紧紧握住那个荷包,又把那句谶语看了一遍,越看却越不安,越看心里就越是隐隐作痛,恨不得现在就飞身回程,好好问一问李祖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用和士开的话来做为安慰,然而却又没有办法完全做到自欺欺人,因此语气里满是矛盾愤怒和痛苦。

      “既是关心,那为何不绣…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为何不绣长相思,勿相忘?哪怕只绣上…只绣上平安二字也好!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句…是这句让人心生不祥的佛偈!”

      和士开垂眸站在那儿,小心瞥着高湛的神色,刚想开口,殿外便传来侍卫的低声禀报:“陛下,邺城宫飞信。”

      “进来!”

      侍卫躬身入内,呈上密信,高湛迫不及待地、几乎是从他手里一把抢了过去,飞快展开。

      和士开旁边瞅着,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信上究竟汇报了什么…

      他大脑快速思索着等会能够应对高湛雷霆之怒的说辞。

      然而高湛神色却突然从紧绷缓和了下来:“是阿姊,是阿姊写来的…”

      他像是长长松了口气,将信又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紧紧按在胸口,像是把李祖娥抱在怀里般:“是阿姊的字迹…她说一切安好…看来…”

      他语气里虽然还有疑虑,却已经没有刚刚那般暴怒,反而多了些许自嘲。

      “看来是朕想多了?”

      阿姊她久在深宫…又能离开自己去哪呢?

      何况,就算她舍得自己,难道还舍得高绍德两兄妹吗?

      高湛这样自我安慰着,心里方才觉得好受了些,又想到阿姊定是惦念他的,否则怎么才离宫半个月,就忍不住给他写信来了呢,这样一想,他脸上竟不自觉噙上些许笑意。

      和士开见高湛神色稍霁,立刻抓住机会,顺着话头,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意地劝慰着。

      “陛下!臣就说嘛!陛下这般情深,娘娘又非铁石心肠,岂能毫无感觉呢?娘娘心里啊肯定最是记挂着陛下的,这佛偈也定然也是劝陛下要放宽心,莫要执着于外相,保重龙体。”

      “何况这文宣娘娘是何等人物?她本就不是寻常女子,又精于佛法,见识气度岂是寻常闺阁女子可比?留那些寻常儿女情长的诗句反倒显得过于轻浮了。”

      “臣看啊,这佛偈倒真是特别,既符合娘娘的性情,也恰是真正代表了娘娘对陛下的深厚情意,所谓爱屋及乌,正因为心里有陛下,方才担心陛下因外物而担忧,时时牵挂陛下龙体啊。”

      和士开这番话既是捧高了高湛放在心尖上的李祖娥,也给了这段佛偈最好的解释。

      高湛此时得了李祖娥的飞信,先前的担忧和不安被压下大半,此时听完和士开的话,那心里的阴霾也就一扫而空,神色也彻底舒展开来,放声大笑道:“你啊你啊,和士开,你真是朕的知己。”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给李祖娥回复了,便让和士开退下,然后坐到书案旁。

      在那昏黄的烛火下,高湛又将李祖娥那封简短报平安的书信反反复复地抚摩着,看了又看,心里的那股不安和烦躁竟被这简单字句抚平了,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满足的笑意。

      这是阿姊写给他的第一封信。

      高湛突然觉得此刻出宫也不是那么糟糕和令人厌烦的事情了,短暂的分离,能让他们更牵挂彼此。

      他望向窗外那轮清清冷冷的、将整个北齐都照亮的月光,便忍不住又想到了李祖娥那曼妙婀娜的身影,想着她在自己怀里的温度,想着他的阿姊会不会也站在月光下,思念着自己。

      于是那心里的思念之情就如同潮水般决堤,高湛提笔蘸墨,将满腔的情意和牵挂尽数化作缠绵悱恻的字句。

      “阿姊卿卿如晤,见字如面。”

      “收到你的来信,朕…不,我心里竟比攻下一座城池还要欢喜。”

      高湛一边写着,唇角也不禁上扬,烛火笼罩着他的面容,又隐隐呈现出一股舒朗清俊的少年气。

      “阿姊,想来这竟是你第一次写信给我,我将它闻了又闻,上面仿佛还带着你身上的香气。阿姊给我写的信,我定会好好珍藏,这段日子你也要时时回信给我,以解慰我的相思之苦,好不好?”

      “你不知,离宫不过半月,可我身边没你,只觉隔了好几年,而这山河风景,满目春光都没了颜色,只想快马飞奔回到你身边,将你紧紧拥在怀里,然后,我们再去一次桃林,再赏一场春景,不,要赏一辈子春景。”

      高湛写到春光和桃林时,眼前又不自觉浮现了他们那日在桃林里的缠绵,此刻两人之间曾有过的那些争执、那些隔阂,那些诛心之话都被他尽数抛在了脑后。

      如今他的心里只被那些缠绵悱恻、温暖甜蜜的时光给占据着,也让他心头更加柔软,而笔下的文字裹着这入骨的相思,也变得愈发缱绻起来,思念和恋慕之情几乎溢出。

      “还有等今年冬天的时候,朕再带你晋阳西山上看雪,那儿到时候整座山都是白的,我已让人在那儿种满了梅花,里面还有温泉池子,到时候雪满西山,梅花盛开,我们便可一起赏花、看雪、饮酒,如今光是想想,我已觉得无比幸福。”

      “阿姊,你在宫里可曾也这般想我念我?食不知味,寝不安枕,总想像往常那般能抱着你…幸而阿姊还给我留了这个荷包以作慰籍,否则这漫漫长夜,我真不知该如何熬过。”

      写到荷包时,高湛笔尖微微一顿,然后缓缓将笔置于笔架处,又把那个荷包拿来,缓缓抚摩着上面绣的花纹。

      他的手指又不自觉在那“如梦幻泡影”五字上面抚过,心头仍然有些刺痛,那股子不安又突然猛地窜起来,但很快,又被他狠狠压下去。

      高湛将注意力转回到信纸上,继续提笔。

      “阿姊,你定然想不到我刚刚做了件什么痴事吧?我竟又把你送的荷包放在胸口,抚了又抚,想着此时若是你在我怀里,该有多好。你定不知,我盼着阿姊亲手做的荷包,究竟盼了多久,如今真的握在掌心时,总会觉得有种身处梦中、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有时候抱着阿姊那样,也许,这一切真的太美好了。”

      “可是阿姊,你留在荷包那里的如梦幻泡影…究竟是何意呢。”

      高湛写完这句话,心里那股郁气和焦躁之情再次冲了上来,他手下的动作顿时快于大脑的思考,忍不住把信纸揉作一团,将额头抵在案桌之上,月光静静地流泻入殿,将他趴在桌上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半晌,他又直起身来,摊开信纸。

      高湛这份回信反反复复的,写了一晚上,身上的气息时而兴奋欢喜,时而阴郁烦躁,时而说墨不好,时而要换纸,渐渐的,那地上也扔满了废弃的纸团。

      殿内灯火通明,那些侍候的奴才宫人来来回回的跑,而身边贴身侍立研墨的内侍偷偷觑着他那阴沉不定的神色,垂目屏息,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透明人。

      “阿姊,我发现了你留在荷包上的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究竟何意,读来总是不安。”

      “你是在怪我太沉溺于这梦幻泡影,耽于情爱,疏忽朝政,还是…在提醒我,世间好物不坚牢,琉璃易碎彩云散呢?阿姊,若这拥有你的日子真是一场美梦,那我宁愿此生长睡不醒。你便是我的真实,是我高湛此生唯一认定,是永生永世都不会放手的执念。”

      “昨晚,我又梦见你了,梦见你就站在那合欢树下,对着我笑。可当我走近想要抱你时,你却突然像云烟般消散了。我惊醒过来时冷汗涔涔,第一反应就是想像以前那般去抱你,可是怀里却空荡荡,阿姊,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也空了。”

      “阿姊,我如今的情绪喜怒啊真是系于你一身。想你念你时,既烦闷又欢喜,又忍不住时时想,阿姊,你也会像我想你这般想我吗?也会像我梦你一般,梦到我吗?”

      直到月星渐隐,天际呈现出一层淡淡的乳白色,高湛那封信方才写到结尾处,眸底不知不觉也带着柔软的笑意。

      “阿姊,今晚月色真好,你可有看到?每每想到这同一轮月色照亮了你我,便像是把我心里的相思也一同带了回去。阿姊,你就像是那轮美好无比的月亮,只不过啊如今被我摘了下来,抱在了怀里。从此,阿姊的光只能照亮我一个人,也只有阿姊的光,可以照亮我的世界。”

      “给你写信的时间竟过得这般快,不知不觉天光都亮了,可我一点儿也不困,只是盼着这信若能插上翅膀就好了,索性把我整个人也带回到你的身边去,让我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要再分开。

      “如果写信就可以让我马上见到你的话,我愿意一直写下去,写尽我对你的情意,写尽我对你的相思,只可惜啊,这信纸太轻太薄,承载不住我心里深深的思念,许多许多话啊,还是留着回去的时候,再当面和你细细说。”

      高湛写到后面,仍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结尾。

      “盼回信,盼速归,盼见阿姊卿卿。”

      “望卿,亦如是。”

      “你的阿湛,于春祭途中,孤灯下。”

      他微微一笑,又特意画了一只可爱的小狗在信纸最后。

      高湛将李祖娥寄来的书信和自己的回信看了又看,方才把自己的信交给内侍,命令八百里加急即刻送回邺城,然后又将李祖娥的那封信小心翼翼、无比珍重地收进了怀里。

      而李祖娥那边对高湛的情况一无所知,寺庙几乎隔绝着对外的音讯,哪儿知道邺城的昭信宫里的宫人们皆已经因为她的事情而变得焦急不安起来。

      高湛更不知道邺城里还有一道飞信传出:“文宣皇后被皇太后娘娘以侍疾礼佛为由留在北宫已有七日。”

      这道密信被中途拦截了,而高湛此时手上收到的这封由李祖娥写来的信件,不过是娄昭君为了稳住他而让李祖娥提前写下的罢了。

      此时的李祖娥正被寺庙里的老尼姑安排去到山上挖野菜。

      前段时间,这些庙里的尼姑们刚刚教会她辨认什么是荠菜,什么是蕨菜,还特意教了她一些山上可以采来的草药。

      李祖娥刚开始和那些尼姑们去挖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有些不自在,然而人的适应力其实是惊人的强,没过多久,她就能独自上山,清楚地分辨那些野菜的种类。

      何况,这挖野菜和那挑水的活比起来,还是轻松一些的。

      此时李祖娥行走在山林间,那山上清泉涧鸣,空气清幽,人际罕至,温暖的日色透过林荫缝隙洒下,光束中可见细小的雀跃的尘埃。

      她走在那儿时心里不知不觉也变得格外宁静起来,身上那股因劳累而产生的酸痛感也不知不觉地缓解了几分。

      正在李祖娥低头去专注辨认草丛、树根旁边那些野菜时,只听见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窸窣的声响。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往后退了两步,只见一只灰色的兔子飞快地蹦蹦跳跳着从那灌木丛里跑了出来。

      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一支木箭也从灌木丛那段射了过来,但是没射准,插在了旁边的石头缝里,而那只兔子,早已蹦跳着消失在了石头后面的草丛里。

      李祖娥回头看去,就有看到了先前在溪边看到的那个哑巴男人。

      他此时手里正拿着有些简陋的弓箭,背着背篓,肩膀上还挂着一只刚刚猎到的山鸡,很明显和李祖娥一样,正在找吃的。

      那人似乎没想到正好在这儿撞见了李祖娥,望过来时怔了一下,那张漂亮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一丝慌乱,仔细看去还有一丝羞赧无措,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垂下了眼眸,整个人的身子再度像一张弓似的绷紧了。

      李祖娥见到是他,也顿时松了口气,视线落在他那被头发挡住的半边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温和且善意的笑。

      “你也来这儿…找吃的?”

      那人没说话,却飞快地、轻轻地点点头。

      他避开了李祖娥的视线,身体下意识放松了些,然后瞥了一眼李祖娥那放在地上装野菜的草篮子,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

      他突然解下自己背后的背篓,从里面掏出了一大把颜色鲜嫩的野果子,用手捧着主动上前两步,然后蹲下来把那些野果子小心翼翼放进了李祖娥的篮子里,动作依然有些笨拙,甚至依然没有看李祖娥一眼,却无比真诚。

      李祖娥没有料到他的举动,怔在那儿,然后忍不住笑了,走近两步,蹲下身来道:“这些果子好漂亮啊,你摘的吗?我以前都没有见过,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似乎感受到她的气息袭来,身子又下意识往后仰了仰,骤然变得紧绷,但似乎又很快控制住,他垂着头,直接拿起一颗递到了李祖娥的面前,轻轻说了一个字,声音低到几乎有些含糊不清。

      “……甜。”

      李祖娥再度近距离看到他的那张脸,他乌黑的长发凌乱披散着,衬得他的肤色呈现出几近病态的白,那张漂亮的脸近瞧时,更是如同上好的玉瓷般精致完美。

      还有那双总是避开她视线的眼睛,此时里面正流露出些许怯意,又长又密的睫毛不安颤动着,那双瞳仁是淡淡的琥珀色,就像清澈见底的清泉那般干净,像丝毫未曾受到世俗的侵染玷污,却又总是带着林间小兽般的警惕和戒备。

      见她打量着自己,那人愈发紧张了,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李祖娥在他的手放下之前,主动接过了他递来的果子:“原来你不是…原来你会说话啊。”

      那人又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疑惑,李祖娥笑道:“我叫…李祖娥,你叫什么名字?”

      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几不可闻的再度僵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抬眸瞥了一眼李祖娥的神色,又很快收回视线,垂下头,半晌才轻轻从喉咙里道了一个字:“…罗。”

      “哦…原来你姓罗。”

      李祖娥也没有介意他未告诉自己全名,在她看来,每个人想必都会有自己的故事,名字不过只是个代号和称呼而已,她瞧着眼前这个男人年纪看起来不算大,可是如今孤身一人,就只靠着在山里猎些野兽为食,当真可怜。

      她并不知道眼前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正是西魏和北周赫赫有名的柱国独孤信之子独孤罗。

      当年,北魏分裂,独孤罗的父亲独孤信随着孝武帝元修跑路去了西魏,留下了尚在襁褓里的长子独孤罗被东魏丞相高欢当成了人质,也因此他被东魏和后来的北齐囚禁了整整二十三年。

      从襁褓里的婴儿到整个少年、青年时期,孤独罗几乎都是在与世隔绝中度过的,作为敌国留下来的人质,他的际遇可想而知,缺衣少食自然不用说,更可怕的是彻骨的孤独。

      他就像一个幽灵般活在了这个乱世里。

      直到四年前,他的父亲独孤信去世,北齐似乎是觉得他没了什么用处,这才大发慈悲将他释放。

      然而,二十多年的幽禁几乎摧毁了他的生存技能,也让他几近丧失了语言和沟通功能,他几乎只能说一些简单的字句,也没办法和别人正常来往和交流。

      然而,人的生命力也是强大的,独孤罗来到此处独自生活,靠着山上的野食、野果便也就那样顽强地活了下来。

      其实他也并不清楚自己的出身,更不知道自己有着怎样显赫的家世,他只知道,他的父亲叫做孤独信。

      可是,他不要自己了。

      独孤罗默默地把自己猎到的山鸡放进背篓里,重新背起来,然后看着李祖娥篮子里的野菜,指着那些摇了摇头,说:“苦。”

      李祖娥微微一怔,笑道:“无妨,寺庙清修,本就…本就是苦的。吃惯了就不苦了。”

      独孤罗却突然转身拨开那灌木,快速走向一处朝阳的坡地,然后揪下几株鲜嫩的绿芽捧了回来。

      他摊开掌心,只见那青色的叶脉在明亮的日色下透出温润的光泽,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和晶莹的露水。

      “这个,不苦。”

      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久未开口的涩意,却像清泉一样好听。

      李祖娥怔怔地:“这是…”

      独孤罗将那绿芽小心放在李祖娥的篮子里,然后转身就要走。

      就在独孤罗转身走了两步时,李祖娥突然感觉到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痛得倒抽了口气,往下望去时,只见一条长长的黑蛇正在她的腿边,只是眨眼之间那黑蛇就飞快地溜进草丛不见了踪影。

      “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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