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这次这么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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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政局的人走之后，狱警过了五分钟才来带寇转石离开。
有个狱警问她：“她们找你干什么？”
“找我去送死。”话一出口，没有跟她搭话的狱警也笑了起来，一脸「听听这傻缺在说什么」的表情。
寇转石懒得跟她们这些同属执政局的地头蛇争，没再说话，心事重重地跟她们走回019号房间。现在还没到两点，仍然是午休时间。房内的其她三个室友已经早早地按照规定上床午休。狱警把她送进房间后还转了一圈检查人数。
房门一关上，泰普就从床上坐起来小声问：“这次这么慢？”
寇转石摇摇头，不想告诉她实情，摆出一副困倦的样子，脱了鞋上床，钻进薄薄的被子里。H区常年高温，就算现在是一月份也有二十度以上，加上惩戒所内部还有控温装置，犯人的被子薄的像一沓恢复纸。床板很硬，外面的说话声和风声都很吵，室友们接二连三地翻身，布匹摩擦声，身体碰到床板的闷响不断地搅扰着寇转石。
寇转石有些不耐烦地闭上眼，怀念起之前把冷气调得低低的，裹着厚被子，在舒适安稳的环境中沉沉睡去的日子，最好外面再下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被子会把她保护起来，不让她被奥西里斯召唤，不让她被不安侵蚀。
奥西里斯是死了，可「天赋」带来的困扰还是没有停止。
寇转石在被窝里睁开眼。
呈天为什么会在那样的场合，背着她的同事们，跟寇转石说那样的话？她为什么会知道寇转石有「天赋」？
寇转石的脑子不受控制地从九岁开始追溯自己的过去。几乎只要是和她接触过的强豪职员都知道她有天赋，但作为执政局的一份子，呈天不至于只听说了「强豪的寇转石有天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如此行动，这不是一个执政局的正式员工会冒的险。
呈天知道更多的内情，且她不愿意让同事们知晓，这就说明她的信息并不是通过执政局得来的，而是别的渠道。最有可能的是从大明小明她们嘴里得知，也有可能是寒介。
强豪倒闭的时候，几乎每个有名有姓的职员都因为寇转石、莫尼卡、艾贝尔而被执政局问过话。寒介作为一个在强豪外面成长的、没有什么心机的、和强豪的黑活没有牵扯的、知晓寇转石有天赋但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当代大学生，如果呈天或者她的下属正好是审问她的人，在她的供述中发觉了寇转石异常的愈合速度，那就有可能从寒介嘴里套出「寇转石有天赋」的更多内情。
所以呈天要知道这些干嘛呢？寇转石想不明白，她从小就没有真正地在「外面」生活过，从福利院到强豪再到惩戒所，她从一个孤岛走向另一个孤岛，她没有「正常」的朋友，没上过学没上过班，完全无法理解「天赋」对于大众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她曾经让伊瑞卡搜索过，但是天赋这个概念能指的事物太广泛了，她很难精准摄取有用的信息。
寇转石缩在被窝里，轻轻地抚摸原本戴着素圈戒指的那根小拇指。
她被收监之后，那枚完完全全属于她、属于外面的世界的戒指就被没收了。她和外面的唯一一点联系断了，就算惩戒所的挂墙电终播放的内容有多丰富，她都觉得那些东西和她没有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泰普又从床上坐了起来，很用力地掀开被子：“起床！还有一分钟！”
寇转石把脑袋埋得更深了，天杀的惩戒所，竟然还强制她们必须要到活动大厅跟别的狱友社交搞活动。每个工作日的下午两点到四点是她最讨厌的时间段，所以她一般都会把自己的心理咨询都预定在这个时间，可今天事发突然，没能躲掉。
一分钟后，急促的铃声响遍整个惩戒所。
众人，不，众犯人纷纷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来到活动大厅。H322的金合欢惩戒所是灾后新建的，但仍然保留了数十年前的结构。
活动大厅分四个区，体育区、手作区、自然区和音乐区。寇转石几乎只去体育区，但今日泰普拉着她非要去手作区。
一踏进手作区就能闻到一股颜料还有胶水的味道，寇转石皱了皱鼻子，道：“我不喜欢这边。”
“这边好说话。”泰普道，扯着她占据了角落的一个位置，刚坐下就问：“今天有三个陌生咨询师给你做咨询？”
寇转石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有狱友看到三个咨询师进去咨询室，又有人看到那三个人走出来，全是生面孔，不是艾萨。”
寇转石不得不服，泰普的消息真的又快又准。她只能承认：“对。”
“你之前心理评估得分很低？是不是要被送出去治疗了？我记得之前有人心理评估低分，就被送去了惩戒所外面治疗，然后又送回来，据说送去的还是蕉鹿。啧。”
寇转石本来不想聊这个话题，但一听是蕉鹿，顿时来了劲：“能出去？还是蕉鹿睡眠诊所？那地方如何？你都知道多少？”
泰普有些怀疑地看了寇转石一眼：“等等，你不会想着要用这个方法数据造假然后跑出去玩吧。虽然有点诱惑力，但万一被发现造假可是要加刑期的，不值当！”
寇转石只能反复向泰普澄清自己只是好奇，并不想做任何违反规定的事情，她一定要泰普相信她，否则她可能会把自己的猜测传播出去，这会引发什么后果寇转石可不敢赌。
泰普终于败下阵来。寇转石一边听泰普搜肠刮肚地向她倾倒和蕉鹿有关的一切，一边做着桌上放好材料包的手工——给一副线条复杂的图画上色。狱警时不时会晃悠过来监视她们，还有别的狱友想和她们交换位置，从最角落换到最中间，寇转石拒绝了她。
“……就这些，其它的我不记得了。”泰普画完了一副货车结构图，放下笔，结束了她的供述。
寇转石握着蓝色画笔，在一双手上涂抹，道：“所以蕉鹿的主要疗愈手段是给人接上一个机器，让人做一个梦，会有天使降临在梦里帮她纾解情绪问题，等患者醒来之后就发现好了很多。是这样吗？”
“对。提醒你一下，不是患者，是咨询者。”
“你之前那个狱友是不是信天赐教？”
“不，她是圣火教的。”泰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是在讽刺：“我说的都是真的。”
寇转石放下蓝色画笔，挑了一支绿色的，开始给天空涂色，“那做这个治疗岂不是不需要疗愈师，蕉鹿还非要给每个患者安排两个？纯粹在浪费人力资源。”
“当然需要疗愈师，她们才是操作机器的人，是很重要的。”泰普正色道：“等你出去了自己去看就知道了。现在光凭语言来说，太过晦涩难懂了，也过于抽象了。”
寇转石忍不住笑出声，有些怪模怪样地学她说话：“「晦涩」……啧啧，「晦涩」。泰普，别自己造词。”
泰普一时间有些语塞，她拿不准寇转石是不是不懂这个词什么意思，还是因为晦涩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最近才衍生出来的用法，寇转石在提醒她这个。她只好略过这一点，转而再次和寇转石强调消息的真实性：“真没骗你，每个蕉鹿都是这样的。我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那个小分店也是这样。”
寇转石手里的笔突然停了下来。
泰普也上过大学。
为什么外面的世界里人人都上过大学，就她没上过？别说大学，小学她都没毕业。
寇转石突然把笔放回了材料包，站起了身就要往外走。泰普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也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她往外走。寇转石没有看时间，冲到活动大厅出入口的时候被狱警拦住。
“6378你干什么，还没到四点，不能出去。”
寇转石胸膛起伏几下，道：“我不想做活动了，直接回房间行不行？”
狱警和同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直起了脊背：“不行。还有半个小时，这你都忍不了吗？”
“忍不了。”寇转石重复道，声音越来越高：“忍不了！听见了吗！忍不了！”她开始大声嚷嚷，一个没忍住，动手推了狱警一下。“我要出去，听见没，老娘要出去！”
五分钟后，她被三个狱警押着扔进了小黑屋，还有两个脸上挂了彩的狱警跟在她们后面看着。
「砰」的一声，厚重的金属门被关上。有一个还在流鼻血的狱警走近，对着门上的窄长开口骂她：“你他爹的有疯尽管在这撒！6378我告诉你，你上次关禁闭距今不超过一个月，所以你这次的禁闭时间加倍，两周！走！”
她捂着鼻子离开了，走在最后的一个狱警探头看了她一眼，叹口气摇摇头，嘴里一边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一边迈开腿跟着走了。
寇转石一声不吭地倒在床上，门边的显示屏闪着幽幽的光。
【2245年1月17日；15:59；室内温度：23°】
【赫雀瑟洲322城金合欢惩教管理所】
显示屏又跳了一下。
【2245年2月1日；15:59；室内温度：22°】
【赫雀瑟洲322城金合欢惩教管理所】
里卡多带着费尔加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寇女士，你是否考虑好了？”里卡多一边问一边忍不住皱眉。寇转石今天看着比上次瘦了一点，之前那种无所谓的神情也消失了，五官都耷拉着，很没精神。
寇转石听见她问话，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但脑袋没动。她低头看着自己叠放在一起的手，右手大拇指不停地摸索着左手小拇指的关节。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尽管说。”费尔加道。“我们接受你真实的想法。”
寇转石舔了舔嘴唇，停下摩挲的动作，紧紧交握住双手。她冷着脸，用一种强势的语气道：“如果我答应你们，我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帮你们办案。我是会在惩戒所有一间办公室，还是——”
费尔加突然噗嗤一笑。
里卡多斜睨她一眼，转而回答了寇转石的问题：“你在协助期间可以离开惩戒所，但会有一些限制。”她的手比划了两下，“你明白的。”
寇转石的心跳加快了，她挺直了身体：“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有条件。”
里卡多微笑着点头，示意她开口。费尔加却僵硬地板起了脸。她怕寇转石要钱，她们局可没钱啊！
“我想上学。”说完这四个字，寇转石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向下泄了几寸。
费尔加呆愣片刻，眨了眨眼睛后骤然松了口气，她带着些喜气向寇转石确认：“你的意思是除了正常减刑，你只想上学是吗？就是想我们在你刑满释放之后帮你随便找个学校上的意思，对吧。”她强调了「随便」这两个字。
寇转石没有听出她的暗示，点点头，又追问一句：“可以吗？很难吗？”
里卡多一直没说话，她实在是诧异。年纪轻轻就恶贯满盈的强豪老板竟然有着这样简单的心愿。她不由自主地翻动着资料，目光停留在寇转石的个人基本信息上。
寇转石，女，25岁……学历状态：无学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