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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恩情 ...

  •   阿沅走后,木蘅晚一个人对着明月流泪,她依旧忘不了楚聿,一个她喜欢了十三年的人,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放下的呢?

      她在屋中徘徊,到半夜,坐在桌前写了一封拜帖。

      谢姰扯起钓竿,将一尾红鲤鱼扯上岸,折露用抄网兜住,放进鱼篓中。

      重又甩杆,她放下鱼竿,靠在摇椅上。

      风柔和吹拂着她的发丝,她闭上眼睛,晃着摇椅。

      “乡君,您的拜帖。”观朝从远处走来,手中拿着一封拜帖。

      谢姰睁开眼睛,见她手中拜帖,问:“谁的。”

      “是户部尚书之女木蘅晚的拜帖。”

      “木蘅晚?”谢姰敲着椅子把:“我认识她吗?”

      折露摇着手中团扇:“好像不认识。”

      “不认识为何要来拜访我。”谢姰将拜帖拿到手里,摊开仔细看了看,木蘅晚只说是为了她的婚事而来。

      婚事。

      “这木蘅晚和那个什么定远将军,难道有过去?”谢姰来了兴趣:“接了也可。”

      “若是她和那个定远将军有情,我再插进去,未免惹得一身腥。”

      折露停下手中折扇:“乡君,可咱们不是查过,那定远将军似乎没有什么往来的官家小姐。”

      “明面上没有,背地里未必没有,我们在京中没有消息来源,民间消息不可靠,谨慎些好。”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若是她们郎有情妾有意,我横插一脚,岂不是做了恶事。”

      “不过……”谢姰捻起旁边的一块糕点。

      “看来这定远将军,也不是什么好人,若真是有情,竟叫女子来说,当真懦弱。”

      折露遮笑:“就是,不仅如此,还是个男女不分的蠢蛋。”

      谢姰轻笑:“这话,可莫要在这个木姑娘面前说,免增她猜疑。”

      木蘅晚拜帖中的时间,是隔日午时,谢姰既然应了,便叫观朝等着她,引她到绣楼这边来。

      木蘅晚准时赴约,一下了马车便从侧门入,绕过假山又绕过荷塘,她眼中稀奇,望着四处山石湖水。

      侯府的院落布置是江南风格,多在庭院角落栽种芭蕉,四处均有回廊连同,一步一景。

      从廊中每一块窗棂看去,都可见山石错落有致,湖水风吹皱纹,绕过一道月形拱门,是一小园子,现在这个时节,园子里花开得正盛,芍药、海棠、白兰、金盏,能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遍布小径四周。

      她瞧得有趣,走路便慢了些。

      观朝也不恼,引着她往前走。

      谢姰所住绣楼,在侯府东侧,过了小花园,就到一片竹林,林中摆着些许湖石,还有引泉水做的流水山石。

      流水垂落处,摆着玉盆,水从石头上漏下来,落在这玉盆里,青翠欲滴。

      与方才园子里的百花盛景完全不同。

      木蘅晚心下对谢姰有了几分估计,她加快脚步,跟上观朝,绕过竹林就是谢姰的绣楼。

      绣楼三层,第一层是会客的厅室,修建的很是宽敞,多摆着红木家具,各种器物虽一层不染,却没有人气,许是从未用过。

      观朝引着她上了二楼,甫一进入二楼,木蘅晚便闻到一股清淡的香味,她不由得好奇:“这个熏香好奇特,请问是什么香?”

      “是乡君自己制的竹叶香。”

      “竹叶香?”

      木蘅晚看向二楼,二楼正对着是一扇绣着山水的屏风,绕过屏风便是一博山炉,炉中此刻正酿着烟雾,袅袅散在这屋中,木蘅晚注意到,这屋中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绒毯。

      绒毯是狐狸皮毛制成,狐狸毛皮棕色居多,白色为珍,可这屋中铺的尽是雪狐皮毛,白色连片,盖满一整间屋子。

      她暗叹奢华,跟着观朝绕过博山炉走过去,见一道珠帘垂垂隔住一方贵妃塌,贵妃塌上正斜卧着一个人。

      她单手拿着一本书,旁边一个侍女正将一盘拨了皮的葡萄,用玉匙舀了,递到她口中。

      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薄衫,内里是同色的罗裙,如鲛纱般轻柔勾勒出她身段,似是听见有人来,那人抬眸望过来。

      木蘅晚呼吸一滞。

      她从未见过,有人会美得让人无法形容。

      云鬟半亸,素色倾城。

      她美得不似凡人,像天上降下的仙子。

      她忍不住呼吸放缓。

      “木姑娘进来吧,我懒得梳妆,望你不要介意。”声音也不似凡人,倒像她进来时,看到的那方流水山石。

      水落玉盘,泠泠若仙音。

      “乡君。”木蘅晚行礼,跟着观朝走过珠帘,坐在折露端来的凳子上。

      近前看,她美得更过分。

      这般随意懒散,连头发也只是随意挽了挽,披在身后,堆在榻上,分明失礼,可却让人不忍责怪她,连呼吸都不敢重,像是一只蝴蝶落在了花上,生怕重了,蝴蝶便要飞走。

      折露端来茶水,递给木蘅晚。

      “我看了木姑娘的拜帖,你来找我,是来与我说,你与定远将军的事情?”

      木蘅晚放下茶碗:“是,也不是。”

      方才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和谢姰说这件事情,但此刻,她坚定下来。

      “乡君姝色倾城,不该浪费时间在定远将军身上。”

      谢姰原是靠着软榻,此刻也坐起来,认真看着木蘅晚,木蘅晚被她一看,脸色一红,声音都有些结巴。

      “你,你可知道,那定远将军近日一直在寻找一个女子。”

      谢姰眨眼:“那个女子,是你?”

      木蘅晚眼中露出几分哀婉:“不是。”

      她希望是,可惜不是。

      “总之,我想他心中所爱之人,并非你我,我不想你和我一样,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只是错付一颗真心,我不想乡君浪费一生。”

      谢姰打着哈欠,分明粗俗的动作,可她做来,却是美轮美奂。

      “那,木姑娘可知道,这将军是否找到他的心上人。”

      木蘅晚摇头:“大抵是没有的。”

      谢姰闭上眼睛,觉得有些无趣。

      “我知道了,请木姑娘回吧。”

      木蘅晚一愣,看她倦怠之意,赶忙起身:“乡君,我是好意。”

      “我蒙他救我,对他暗生情意,我情已折,我不希望……”

      谢姰又懒懒卧在榻上,出声打断木蘅晚:“多谢你来劝我。”

      “可你究竟是来劝我多呢,还是想留在这定远将军身侧多呢?”

      木蘅晚脚步一顿,她眼睛睁大,似有些不知所措。

      “他既然没有找到自己所爱之人,又一定要娶一个人,我若退婚,木姑娘就有机会,你爱慕他良久,难道不会想着即使他不爱你,也要留在他身侧?”

      “木姑娘,既然你与定远将军没有过往牵扯,我也不愿与你多谈,你回吧。”

      “我,我不是要来……”木蘅晚还想说话,谢姰转过头,捻起一颗拨了皮的葡萄:“若不是,你来劝我就算,又何必要提你与他的旧情。”

      “岂不知,我也是人,他是我定下的夫家,你这样说,我心中如何不膈应,就算是没有的事,也多半会当成有的事。”

      木蘅晚咬唇,似摇摇欲坠般,她跌在凳子上:“抱歉。”

      观朝在她身侧向前摊开手掌:“木姑娘,请吧。”

      木蘅晚攥着手帕看她:“我是,我是喜欢他,可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

      “我是真的想来提醒你,只是方才一进门,我见你模样,我怕。”

      木蘅晚深呼吸:“世人,又有哪个不爱颜色好之人呢。”

      “他虽在找人,可未必是爱那人,若是乡君,朝夕相处,我想他定会爱上乡君。”木蘅晚垂泪:“我爱慕他十三年了。”

      “不求他看我,只求他记得我,可他连记都没能记住我。”

      木蘅晚擦掉眼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我,我本是抱着为他侧室,为奴为婢也要留在他身侧的想法,才去接近他,可他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我才想着,若是乡君放弃,或许我就会有机会。”

      谢姰抬眸,折露正在她身侧,为她擦手,等擦干净了,谢姰才从榻上下来,踩着毯子走到木蘅晚面前,拿过折露递来的新帕子,为她擦掉眼泪。

      “身为女子,何必自轻自贱。”

      “你爱他,可若是要为奴为婢才能留在他身侧,这样的男子,不值得你去爱。”

      木蘅晚抬眸,她泪眼朦胧,心中无比酸涩:“可我忘不了。”

      谢姰将帕子递给折露:“断个干净吧,浪费了十三年,已经够了,难道还要将下半生都葬送在他身上不成?”

      木蘅晚绞着帕子,她素来柔弱又胆小,听了谢姰的话,心中无比纠结。

      “木姑娘……”谢姰话未说完,木蘅晚抬头。

      谢姰眼中无波无澜,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自己,木蘅晚不知从哪来的力量,眼中现出决断的神色来。

      哭了这么久,她眼中早就发干发涩,心中疼痛无比。

      可正如谢姰所说,若是断不干净,她又能如何呢?

      胡搅蛮缠?

      她虽柔弱,可她的骄傲,让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乡君,能否请您帮我?”

      谢姰眨眼:“我如何帮你?”

      “我,我见不到他,我也不好下帖给他,毕竟我爱了他十三年,我想当面和他说清楚,还请乡君帮我。”

      谢姰又重坐在榻上:“你当真,想和他断个干净?”

      木蘅晚点头。

      “随你吧。”谢姰侧卧闭眼,左右她和这定远将军也不会有什么牵扯,顺手帮忙而已:“你明日也是这个时辰来侯府,我会让观朝引你过去见他。”

      木蘅晚感激起身,福身擦泪:“多谢乡君。”

      谢姰毕竟是楚聿的未婚妻,下帖让他过来一趟,光明正大,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木蘅晚深呼吸,压下心中疼痛,转身便走了出去。

      观朝去送她,折露留在屋中,她拿了团扇在旁打着:“乡君,真要帮这个木姑娘?您和她才只见了一面而已。”

      谢姰应了声:“同是女子,顺手帮她而已。”

      “明日清出鉴心亭,不要让人过去,免得有心人损人名声。”

      “是。”

      大醉后,楚聿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又似恢复了平日里那幅模样,早起去点卯,训练金吾卫。

      这几日军务堆积甚多,他干脆就住在营中,日日埋在案头。

      初一送来谢姰的请帖时,楚聿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去,他抬头,下巴已经长满细小髭须,眼下发青,眼中带着些许红丝,满是疲惫之色。

      若非他长得俊俏,这个样子与街边乞丐也没什么差别,只是他周身气质仍在,加之颜色未减,这样竟有几分颓丧之美。

      “将军。”初一将请帖放在桌上。

      楚聿扫了一眼:“何人?”

      “是乡君派人送来,我看了时间是明日,不敢耽误便送来给将军。”

      楚聿别开眼,继续批阅文书:“退回去。”

      初一看着楚聿这幅疲倦丧气的模样,硬着头皮道:“将军。”

      “乡君毕竟是您的未婚妻,她送来的请帖,您若是不去,不叫京中人看她笑话?”

      “那又如何?”

      “将军,您一直在这里批改军务,日夜不息,晚上也只睡一个时辰,若是这样下去,迟早会将身体弄垮。”

      “边境的姐妹弟兄,还在等着将军回去,请将军爱惜自己。”初一半跪,拱手低头。

      楚聿手中狼毫一顿,沉沉叹了一口气,将请帖拿起来,翻开。

      瘦金字体,铁画银钩,每一笔的笔锋都极其锋锐,似有破天驱障的豪气,一撇一捺,又脱出瘦金限制,带着几分行书的洒脱,楚聿眼中不满消散,露出几分欣赏。

      这字,很好。

      字如其人,能写出这个字的人,也绝不是普通人。

      楚聿对这个素未谋面的乡君,多了几分好感,他阖起请帖。

      看在这笔字的份上,赴约又如何呢。

      他想忘了那个人,可一旦停下来,便忍不住去想她,他这样三心二意的人,不配娶她家女子,见了面,和这个乡君谈谈也好。

      他心有所属,爱不上旁人,若她也不愿意嫁他,或许可以协商着退婚,若她有顾虑为难,左右与她为友相处一两年,等到时间成熟,二人和离就是。

      和离后,他回边境,去做他潇洒自由的将军。

      此生再不提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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