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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谢姰2 ...

  •   “我们不是已经在广慈寺了?”春娘吃着带来的糕点,闭眼石头上。

      “我们在广慈寺外的云台上。”谢姰笑着举杯:“寺非寺,幡非幡,世间一切真真假假谁说得清,人生短暂几十年,自己在那里,要去哪里,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宏大了,你这样问我,我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答复你了。”

      阿沅举杯饮酒:“就是,想那么多干什么呢,去哪里都好,只要是自己想去的地方,哪里都行,若不是我剑术太差,这一次我说不准就跟着去西北,我也要杀蛮族,护卫大靖!”

      “好好好,我们一起去!”春娘也举杯,木蘅晚也倒满酒杯举起来,笑道:“好,到那时我给你们奏战鼓助威。”

      四人于月下举杯,畅谈各自人生,阿沅只说要去打战,喝多了又嘟嘟囔囔骂自己父亲多管闲事,阻拦她打战云云。

      春娘喝多了便靠在一边休息,木蘅晚惯常没喝太多,谢姰也只喝了几杯,见二人喝多了睡着,谢姰取了带来的披风给两人盖上,随后坐到云台边沿。

      木蘅晚也走过来坐在她身侧,柔声道:“乐安剑术那样好,是否也想过要去战场呢。”

      “我儿时就想。”谢姰转过头看她:“你可读过楚红英将军的兵书?”

      木蘅晚摇头:“不曾。”

      谢姰仰头望高天明月:“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兵随势变,阵合时异,以时势导之,则龙战可胜。”

      “世间的事情不都是如此,时势变化,人也要随之改变。”

      木蘅晚与她同去看明月:“乐安,是要改变了吗?”

      “我一直都在改变,蘅晚也一样,今日的谢姰与木蘅晚,不会是昨日的谢姰与木蘅晚。”

      谢姰转过头看她:“你说自己没有想要去做的事情,是方才的事,或许是今后两三日,一两月,一两年的事,可绝不会是一生,蘅晚无需害怕什么,只有踏出那个门槛,经历世事,我们才能知道自己该如何活,该如何去做一个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木蘅晚也去看她:“你教会了我很多。”

      “若是可以,我真希望也随你一起改变。”

      “改变不是突然而成的,细水长流才是我们的日常,蘅晚无需害怕。”她将木蘅晚的手拾起:“多么好看的一双手,能拿得起萧,也能拿的起笔,拿得起刀剑。”

      “笔不一定要在薛涛笺上写些风月,刀与剑也无需一定要染上敌人的血,蘅晚。”谢姰去看漫山风声:“我要走了。”

      “我不会久留京城,不会做笼中飞鸟。”

      “我走后,你多保重。”

      木蘅晚眼泪涌出,抱住谢姰,她满心酸涩,等哭够了才道:“嗯。”

      “乐安,有你这个好友,是我一生最好的事情。”

      谢姰拍着木蘅晚的背,看向远处在天光中朦胧的山峦,她轻笑,笑容浸润入眼中,是那样的绚烂,好似所有的月光星辰都尽数落在了她眼睛里,她感觉自己虽然还坐在这云台上,身体却化作一阵风,打着滚翻过了那无数的山峦。

      无人知道在云台上弹琴奏歌的是何人,只是第二日人们口中多了关于将军令的饭后闲谈。

      寺中花开正好,太后便打算赏完花再回京去,谢姰走在队伍后面,等观朝与折露回来,便问:“好了?”

      折露点头,小声问道:“乡君,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不好?”

      折露摇头,露出泪光:“没什么不好的。”

      谢姰摸着她与观朝的脑袋,柔声道:“困了这么多年了,该走了。”

      “嗯。”

      “嗯。”

      三人走在一起,与众人一同去山中赏花,桃花林开在一片断崖附近,京中高门平日里看各种花惯了,却很少见这样灿烂的一片桃林,便分别各自散开赏花。

      谢姰六人在一处,木蘅晚与阿沅一起摘桃枝,春娘笑着看她们,与谢姰走在一处。

      “何时成婚?”谢姰问,春娘道:“还在挑日子呢。”

      “太后娘娘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春娘叹了一口气:“她虽然同意了,但心里其实还是无法接受吧,我只好努力一些了。”

      “你只盼着与段临在一起,如今已经可以谈婚论嫁,便再多等等,你喜欢什么,我送你做贺礼。”

      春娘牵着她的手:“你来做我的傧相就好,哪里要什么贺礼的。”

      “贺礼还是要的,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让楚聿送来给你。”谢姰笑着松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春娘转身看她:“我可不要他送来,你得亲自送来给我才是。”

      谢姰展颜一笑,她今日心情格外好,笑容尤为温柔和煦,夏日桃花本就是人间绝色,可她这一笑却比桃花更让人心弦颤动,春娘红着脸,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谢姰往前小跑,道:“那里的花,我想更好。”

      她往前走了几步,脚下山石却忽然往下一沉,山崖崩裂的声音传来,春娘顿时变了脸色:“乐安!”

      她大喊想要冲过去拉住谢姰,可谢姰往前跑动的动作竟然让山崖崩塌得更快,一株桃树直直流着坠落下山崖,谢姰跑不过山崖坠落的速度,顷刻间就随着山石一起坠落悬崖之下。

      观朝与折露含泪跑过来:“乡君!”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往下跳去:“乡君!”

      “乡君!”

      “观朝,折露!”春娘只拽住折露的一只袖子,她扑在崖边,眼泪不停流出眼眶:“乐安,乐安!!”

      她恸哭之声惊动了其她赏花的人,众人纷纷围过来,一看到崩塌的山崖和春娘便都明白事情的经过,不少人擦泪哭出声来,木蘅晚与阿沅从人群中挤过来,扑倒在春娘身侧。

      木蘅晚血色尽失,眼泪涌出痛声道:“乐安。”

      “你说的你要走了,就是这样的走吗?”

      “你不做困在笼中的飞鸟,就要拼死撞了笼子吗?乐安!”

      三人抱团在一起哭泣,太后得知此事,赶忙让人询问春娘,春娘哭晕后醒来,将谢姰失足掉下山崖,观朝折露随主跳崖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众人唏嘘痛哭,都忍不住悲痛之色。

      回去的路上,马车队没了说话的声音,只有隐隐传来的啜泣之声。

      木蘅晚握住阿沅的手,擦掉不断流出的泪水:“我信她不会死。”

      阿沅背过身,擦去眼泪,抽泣道:“嗯。”

      春娘深呼吸,将木蘅晚与阿沅都抱在怀中:“乐安是那样骄傲的人,她无所不能,那样完美无缺,我信她,她说不定只是厌倦了京城生活,想要离开而已,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三人不断宽慰自己谢姰还活着。

      可三人都清楚,那是万丈悬崖,就这样直接摔下去,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呢?

      可没有这样的妄想,她们实在无法想象之后的日子该当如何,与其当她死了,不如当她自由。

      木蘅晚紧紧抱住春娘,她埋头在春娘肩膀上,泪水止不住的流出。

      “她还活着。”她轻声道,浑身颤抖:“她一定活着。”

      分明昨夜,她们还在一起饮酒,怎么世事如此无常,今日回城就只剩了三人呢?

      太后回了京城,却派人与寺中和尚一同去悬崖下找寻谢姰,谢家的乡君出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不理。

      一同去的人虽然没有被下令三缄其口,但此事实在令人哀痛,提起来的人也少,谢环是第二日正午才从木蘅晚派来的人口中得知此事,她手中的账册落在了地上,踉跄着从书桌后走出来,却不小心打翻砚台,砚台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块,浓墨四溅,不少落在了她衣裙上,谢环不管不顾挣扎着站起来,茫然四顾。

      “姰儿……”她哀声,一下崩溃哭出声来:“姰儿。”

      平安候闻讯来找她,将她抱入怀中,谢环哭昏在他怀中,即使醒来后也是浑浑噩噩泪流不止。

      楚聿得知此事时,还在书房里擦拭自己的铠甲,楚聿一直觉得自己最厉害最好看的时候,就是穿着铠甲的时候,他想要让谢姰看看,让谢姰亲手为自己带上凤翅兜鍪。

      段临从外走进来,让初一出去。

      楚聿擦着盔甲,看了他一眼:“都要大婚了,你还有心思来这里?”

      “非循。”段临一脸纠结,在屋中转着圈子:“我。”

      “你要说什么就说,磨磨唧唧做什么?”楚聿将帕子丢到盆里,擦了手就要往外走:“你不说我就要走了,乐安应该快回来了,春娘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她是不是在宫里?”

      “不是。”段临摇头,忍不住背过身擦掉眼泪。

      “哦,那我起码去城外等她好了。”

      “你,你不必等了。”段临颤声,楚聿疑惑看他:“你哭什么?”

      段临转过身,泪眸看着楚聿双眼:“乡君,坠崖了。”

      楚聿脸上神情一下尽数褪去,他想要说话,却觉得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将他的声音堵住,他往后退了一步,迅速回头奔出书房,段临立刻跟了上去就怕他做什么傻事。

      楚聿一路都没说话,径直奔向马房,立刻翻身上马,段临拦在他前面,哀痛道:“你要做什么?大敌当前,女儿情长你该放一放的!”

      楚聿张了嘴,哑声道:“让开。”

      他扬鞭往前,段临只好退开看他纵马而去。

      楚聿一路往广慈寺的方向去,段临骑马跟在他身后,防着他真要殉情,广慈寺已经被官兵把守起来,寺中和尚和官兵大多数都去了崖底找寻谢姰的踪迹。

      楚聿纵马从一侧去崖底,一到崖底谷口立刻翻身下马,广慈寺的住持正坐在一边念经,楚聿听得出来,那是往生咒,他怒步冲过去,一把将住持从地上拽着衣领薅起来,恨声道:“她没死!你在这里念什么!”

      段临赶紧冲过来拉住楚聿:“非循,你冷静些!”

      京畿府尹也闻声赶过来,在二人面前俯首:“殿下,将军。”

      “可找到了?”段临问。

      府尹摇头:“还在找。”

      楚聿松开手,住持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他失魂落魄就往谷中走,段临扯住他:“非循,你就让府尹他们去找吧,万一……”

      他不忍说完,楚聿双眸早已失去焦距,豆大的泪水从他空洞的眼里钻出,如同一条蛆虫一样顺着脸皮爬下,他愣愣地看着段临,一把将他的手扯掉,沉默着转身走进谷底。

      段临叹了一口气:“非循。”

      没了谢姰,楚聿也没了命。

      他不忍再去用那些大义压他,只是沉默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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