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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谢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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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姰很清楚楚聿对自己的情意,她难得露出几分动容之色,垂眸沉思后将头上一根步摇取了下来。
她头上只这一根步摇束发,取下后满头青丝如瀑,轰然落在潭水之中,她将步摇递给楚聿:“这是当时你为我捡起来的步摇。”
“也是我父亲赠我的生辰贺礼,你留在身侧吧。”
楚聿将她的手一并裹住,低头在合手之上:“嗯。”
“我会好好收着的,乐安。”
他的语气带来几分泪意,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满是泪水:“我舍不得你。”
“我能不能……”
“怎么能?”谢姰以吻封他想说的话。
楚聿是将军,谢姰从小就想成为一个将军,将军理当保家卫国,怎么能沉溺情长呢。
楚聿睫毛颤动,沉静在与她的吻中,他舍不得,功名也好,理想也好,他都可以放下,只要谢姰在,他全都可以不要。
情意相通之时,黄粱便要蒸熟,谢姰垂眸看着情动的楚聿,俯身吻在了他的额头。
纱裹凉风吹满室,却吹不散榻上炙热。
铃铛声顺着风吹出窗外,又消散在风中,像风融化在风里。
一夜云雨,醒来时天光已大白,谢姰难得赖床,楚聿也不想起来,两人便挨在一起说话,直到午饭的时候才起来梳洗。
楚聿行步时铃铛直响,铃铛一响他就脸红,谢姰觉得有意思,便推他在榻上,以手拨弄他脚腕铃铛,道:“这声音这么好听,你怎么听了就脸红?”
楚聿坐起来,扯着谢姰的衣袖低着头:“乐安,莫要取笑我。”
谢姰觉得他这样害羞的模样格外可爱,忍不住吻在他脸侧,道:“你难道不喜欢这铃铛的声音吗?”
楚聿别过脸去不说话,谢姰揉着他耳垂,轻声:“可我喜欢。”
“你这样害羞的样子,我更喜欢。”
楚聿脸红地几乎要滴血,他嗫嚅道:“乐安。”
百炼钢化作了绕指柔,他声音百转千回,让谢姰忍不住又在他耳垂吻了一下。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谢姰为楚聿选了衣服,又为他挑了配饰,两人便携手一同去用午膳,午膳后两人便一同去花园赏花,晚间谢姰便牵着楚聿回小楼。
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顾过了两日,早晨楚聿还未醒来时,谢姰便起身梳洗。
楚聿对什么动静都很敏锐,但唯独在谢姰身侧时,他睡得很沉,谢姰刻意没有惊动他,等梳洗后才到床边。
她低头抚着他的眉眼,在他眉心轻吻。
这一个极为轻柔的吻让楚聿睁开了眼睛,他抬头看着谢姰,坐起来半梦半醒地将她抱住,靠在她肩头。
夏季薄被顺着落在他胯|上,露出他宽肩窄腰,他头发散着,身上染着谢姰惯用着的竹叶香。
“楚聿。”谢姰捧住他的脸,在他唇边吻了一下:“我去佛寺了,不用等我用膳。”
谢姰和他说过的,楚聿有些清醒,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我送你去。”
“我和蘅晚她们一起去,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你在府中照顾好自己。”
“嗯。”楚聿没来由的一慌,一把抓住谢姰的手,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忘了,我要去两天,后日就能回来。”
楚聿握紧她的手:“那我等你,你尽快回来,我已经让人将盔甲放在书房了,我想让你看我穿盔甲的样子,好不好?”
谢姰站起身,挑起楚聿下巴,吻在他额头:“嗯。”
谢姰转身出去,楚聿急忙将床头的亵裤穿好,赤脚跑出去,直到房门口冲着楼下喊道:“乐安,我等你回来!”
谢姰在楼梯口回头,朝他点头。
亲眼看着她离开,楚聿按住心口,喘着气坐在凳子上。
不知为什么,他很是心慌,总觉得谢姰去了之后就不会回来似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楚聿自嘲道:“不会的。”
“是我想太多了,这样粘着她困着她,乐安会生气的,楚聿啊楚聿,收起你的胡思乱想,乐安是爱你的,绝不会不回的。”
马车早就等在了将军府门口,谢姰上马车后却发现春娘也在,春娘拉住谢姰的手,笑道:“是不是没想到我也在?”
“我还想着你兴许是与太后一起去的。”
“本来是的,但蘅晚和阿沅都去,我好久没出宫了,不想跟在太后身边,太后也同意我过来,我就来了。”
“咱们四个可好久没一起喝酒说话了,我这次可带了好东西!”阿沅笑着拍着坐垫:“我知道广慈寺东边有一处云台,我之前曾经去过,我父亲常常与住持在那里下棋,晚上的时候肯定没人,我们白天念念佛经,晚上就去那里喝酒怎么样?”
木蘅晚抬袖笑道:“好啊,只是你莫又喝醉了,你若喝醉了,我们只好叫人来抬你,听说那寺里和尚习武都有棍子,到时候我们把你绑起来,用棍子抬着你回去。”
“那不成野猪了。”阿沅哼声:“我要喝醉了,我就赖着你,把我和你一起绑了抬回去。”
阿沅扑到木蘅晚身上,挠她痒痒,谢姰与春娘在一旁起哄,笑道:“那正好,抬两个。”
“也抬你们,也抬你们!”
四人在马车里闹做一团,马车行走在京城街道上,很快出了城,跟上太后的马车往广慈寺的方向而去。
广慈寺修建在山中,皇家寺庙却无供以贵族的便道,无论贫富贵贱要来拜佛,都要走山中石阶上山。
太后坐着软轿上山,其余的贵妇有的也坐软轿,有的便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往上走。
谢姰四人下了马车,一路赏景说笑着往上走。
这个时间不是佛会,山中没有其她人,只有一行衣着华贵的高门在山间行路。
谢姰抬头望向广慈寺,走完最后一阶停了下来。
广慈寺虽是古寺,不久前却翻新过,黄色的墙体显然是新上的漆,很是鲜亮。
黄色院墙将佛寺与山林隔开,南无阿弥陀佛六字真言印在佛寺院墙之上,赑屃驮着石碑静默矗立,广慈寺三个纂书匾额高悬连檐之下,四人一起跨过石砌雕花的门槛,抬头便是黄墙红瓦的大雄宝殿,释迦摩尼施无畏印高坐蒲团之上,垂目望着跨过殿门走进来的人们。
太后在前先拜,其余的人在后拜。
住持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众人去各个佛堂参拜,又让人安排住宿的禅房,一天拜佛下来,四人虽然有些疲倦,却还是在晚饭后提着酒拿着东西跟着阿沅去东边的云台。
云台是林中一处凸出的大石头,石头上放着两个蒲团,常有人来此处参禅对弈,此刻月光照在云台上,远处山峦显出极为明显的轮廓,凉风习习吹来一片山涛声,四人坐下,阿沅展开手臂,喊道:“好舒服。”
她转过身,对着谢姰接着道:“我最近和我的师傅学了几招,我给你们表演表演。”
“你可要小心一些。”木蘅晚让她进来一些,阿沅抽出自己带的剑,挽了个剑花:“放心,这后面很宽,掉不下去。”
观朝折露累了一日,谢姰让她们早早休息,她与木蘅晚、春娘一起将带来做垫的布团展开,又将酒食放好,坐定后才去看阿沅舞剑。
“你们坐好,我要开始舞剑了。”
“没有乐声舞剑怎么有意思?”
春娘带了一根萧,木蘅晚则将自己的琵琶抱了过来,谢姰拿了自己的琴,谢姰沉吟,问阿沅道:“你喜欢什么?”
阿沅思量,笑道:“自然是将军令了!”
“好!”
三人对视一眼,以箫声做引,合奏将军令。
林中飞鸟惊起,月色在乐声中更显肃杀之气,狂风卷涛声应和,万山齐啸。
将军令本就是改编自战场鼓曲,极为豪壮潇洒,三人三种乐器加之谢姰以琴身做鼓,四种声音与剑器挥洒之声、万山涛浪之声共鸣山间,竟然使得无数飞鸟惊起,树木似乎都做了披甲的士兵,蜂拥着混战在一处。
说不出的豪情肆意。
寺中人本来已经打算睡了,听到此等豪壮之声,纷纷走出禅房静听,有人拍着手掌歌唱古曲应和,太后本在和住持夜谈,听到此声忍不住闭眼,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住持也沉醉在乐声中,良久才道;“是将军令啊。”
“这乐声中有豪壮肃杀之气,是何人能奏出此等豪迈之曲呢?”
太后起身走出门外,抬头望着月亮:“都说出征是件令人悲伤的事情,子离母,夫离妻,可出征也是如此豪壮之事,奋力杀敌,保家卫国,人生不就是要如此抛头颅洒热血才有意思嘛?”
住持站在她身后:“娘娘想起从前了?”
“是啊,想起从前披甲上阵的日子了。”
寺中睡着的没睡着的都被这乐声惊动,起来听着乐声直到最后一抹弦音轻颤消散在月色中。
谢姰按下颤抖的弦,看着一剑横出的阿沅,笑道:“你的剑练得很好。”
“不如你们的乐声。”阿沅捏紧剑柄,以剑尖指天,豪气道:“总有一天,我要做你们曲子里那个横刀立马的将军!”
“好。”春娘将酒杯倒满:“我们都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人,来喝酒!”
阿沅坐下,四人举杯对月。
“对,我们都要做想要做的人!”
木蘅晚一杯饮尽,眼中露出几分迷茫:“自己想要做的人是什么样的呢?”
“自然是你真心希望自己成为的模样啊。”阿沅收好剑放在一侧,道:“我还不知道蘅晚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木蘅晚摇头。
她是四人中丝毫找不到自己方向的人,没了心中挂碍,她便如无头苍蝇,不知该往那一头飞去。
谢姰给她倒了一杯酒:“人生还长,每个人都在找自己究竟想要成为怎样的人,蘅晚又何必要着急,一定要在现在找到答案呢?”
木蘅晚饮下杯中酒,笑道:“我突然很想像你说的那样,出去走走。”
“或许在行走中,我就会找到我想要做的事情了。”
“好,无论在何处,都祝蘅晚自由。”谢姰给自己倒了一杯,祝酒后仰头饮下。
木蘅晚目光一眨,她觉得今晚的谢姰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她虽然还穿着那身极为繁复的衣裙,却好似将那些衣裙尽数脱去,她忍不住问道:“乐安,是要去哪里?”
谢姰惊于她敏锐的观察力,对她举杯笑道:“去广慈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