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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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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宴过后,谢姰携着楚聿回了将军府,楚聿更不爱去金吾卫营了,好在营中有许多都是他从边境带回来的士兵,也乐得他不去找麻烦。
春夏之际,花开繁盛,花匠每天都送来最新鲜的时令花卉,谢姰便挑选着插花。
花园亭子里外,荷花亭亭而绽,谢姰将一株开得正盛的玉簪花插进白玉瓶中,飞寻在她左侧百般无聊地拍着尾巴,楚聿则躺在她右侧闭眼酣睡,侍女在她身后为她打扇,观朝在一旁擦剑,折露则在亭外放风筝。
“乐安。”楚聿梦中呢喃了一句。
谢姰低头去看他,推了他肩膀一下。
楚聿醒来,大汗淋漓,眼中还带着几分惊恐,抬头看见谢姰,他慌忙坐起来,将头靠在她肩膀上:“乐安,莫要弃了我好不好?”
“做噩梦了?”谢姰取来手帕,给他拭汗:“梦见了什么?”
“梦见我站在悬崖边,你手里拿着剑,我想朝着你走过来,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身就要走,我一着急脚下一滑,就从悬崖上掉了下去。”他整个脸都压在谢姰肩膀上,因此说得很是含糊。
谢姰靠得近,听得分明,只是笑着道:“今夜点了安神香再睡吧。”
“只要有你在身侧,我就不需要安神香。”楚聿抱住谢姰腰身,缩着身体与她贴近:“我会害怕,你多陪陪我就好了。”
飞寻见到楚聿靠得近,也凑过来窝在谢姰怀中,她低头看看怀里得狼头,又看肩上的人头,不由得摇头将两个脑袋全推开:“这么热的天气,不要靠我这么近。”
飞寻呜呜两声,又趴下甩着尾巴,楚聿咬着嘴唇,弯腰躺下,只将脑袋放在她腿上:“这样可好,不挨着乐安,我怕又做噩梦。”
谢姰又拿起剪刀,接着修剪一旁的梨花,一个侍女匆忙从远处跑过来,将一封信递给折露,折露进来将信封放在谢姰手侧,她拿起来,只见信封上写着她与楚聿的名字。
“说是楚帅送来的。”
“楚帅?”谢姰将剪刀放下,一双眼好似池中的荷花,正迎着风泛着荷浪。
她用竹刀拆开,小心取出信纸,一行一行看过去,楚红英的字体很潇洒,铁画银钩,每一处的落笔都恰到好处,但每一竖都如一柄顶天立地的长剑,似乎要戳破这薄薄的纸页。
瘦金癯骨,锋如宝剑。
谢姰看了一遍还不够,又看了好几遍才舍得去读那些字。
“姪姰姪聿,恰逢春时,佳想安善。”
她心直直要跳出胸口去,忍不住读出声。
“燕然无事,知乐安不慊俗礼,心甚感之,明年三月,或可归京。三月京都,花巷酒肆,山寺幽林,辄可共赏,期与卿会。”
“姪聿归京已近一年,自右贤王遁走后,多有游寇侵扰,肃州军报言及右贤王现归合察,合察,鞑靼部也,狼伺久矣,恐有事于靖。此事已报知陛下,姪聿当多思虑之,图谋以备。”
“春时已至,漠有雁归,新婚之日,未能亲至,实为憾事,边境事杂,言止于此。”
“期把盏时,诉未尽言。”
“姨字。”
“春夜书。”
谢姰来来回回又默念几次,念得楚聿在一旁拈酸道:“小姨写得这些,这么好吗?”
“好,很好。”谢姰将信件仔细按照原先的折痕折好,放进信封里:“是世上最好的。”
“小姨既然说燕然残部会联合鞑靼,或许我再过几月就要去边境了。”楚聿将脑袋又搭在她肩膀上:“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回来,乐安,让我去吗?”
谢姰将信递给观朝,让她收好,这才拿眼瞥楚聿:“边境战事,你不去?”
“我如今是你的,你让我去,我就去,你若是不让我去,我就请辞。”他道,一双眼只放在她脸上,要看他说这话的时她的神情。
“你。”谢姰皱起眉头:“你没有自己的理想吗?”
“做将军的人,不该想着要保家卫国,要为家国奉献出自己的一生,要保护那些百姓,不再叫人流离失所,怎么说什么我让你去你才去?”
“何况,总帅让你图谋备战,你莫要辜负她的期望。”
楚聿低下头,伏在她肩头:“我才不过说一句,乐安就要说我好几句,我不敢辜负小姨的期望,但更不想辜负乐安的期望。”
“从前我是想着保家卫国,但现在,是你要我保家卫国,我才去,若不然,我在前线也只会觉得空洞。”
他抬眸去看她:“提枪之时,总要有一个信念撑着我。”
谢姰拿起桌上的一朵花,插在了他鬓边,月季灼灼,却不如他艳丽:“那就将我作为你的信念吧,楚聿。”
鞑靼并不与大靖接壤,之前中间还隔着犬戎,但如今犬戎已经从西北草原上消失,鞑靼的部落便往南下不断扩张,古话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边境已经暗中做好开展的准备,鞑靼却派遣使者到了京城。
这是楚红英的信件到将军府后一个月的事情,彼时崇文帝已经让楚红英随时注意鞑靼的动作,不少的武将都已经做好出征的准备。
还没等武将将刀具擦亮,鞑靼的使者就已经住进驿馆,并给崇文帝递呈了来访文书。
楚聿一早点完卯就飞马进皇宫,崇文帝将丞相、尚书等朝政核心团体及楚聿与段临都召进了御书房,他将来访文书递给众臣,让人挨个看一遍。
“和亲?”
鞑靼这次来的目的,是要从京城中带一个公主回部落,做他们大汗的王妃,以此来表示与靖朝永结秦晋之好,和亲是与外族部落结盟常用的政治手段,但为人所不齿,将天下家国强行系在一个女子的身上,说好听的是做贡献,说难听的就是没本事。
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才会用和亲的布,遮盖人口买卖的事实。
所以当兵部尚书发出疑问时,周围的大臣都涌过来看文书,丞相一捋胡子,皱起眉头:“若是不和亲,难不成就要与我大靖撕破脸皮?”
“打就打,谁怕谁!”礼部尚书一拍大腿,破口大骂:“他爷爷,我挖他的祖坟,骟他爹的,犬戎我都没放在眼里,还怕鞑靼?”
“不可。”户部尚书蹙眉:“我朝初创,西南三年,犬戎两年,已经耗费粮草无数,若此时不与民休息,还要与她族开战,实在是不明智,若是战线拉得太长,国内民生该当如何?总不能叫老百姓不吃饭,供以边境?”
“何况鞑靼游牧大漠,若是前线战事吃紧,又该如何运输粮草?要是粮草出了问题,此战必然要败,不如与其和亲,等到国库充足再图谋之。”
“等等等”武将冷笑:“等到猴年马月求娶几百次,难道都要忍让了他们不成?要和亲,你自己去和亲,叫那些鞑靼尝尝你这老沟门的滋味!”
户部尚书一时愣住,颤颤巍巍抬起手指骂道:“你!”
“好了!”崇文帝压住争吵声:“只是叫你们来商议,怎么还吵起来了?”
“都不要说话了,临儿,你觉得该怎么做?”
段临和楚聿方才一直没说话,他们年纪小,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代君臣,本来崇文帝也没想让他们说什么,只是要两人过来旁听,可这些说话的老臣实在不像样,他便打发段临说几句,叫这些老臣冷静冷静。
段临站起来,道:“父皇,和亲是下策,我军方胜了犬戎,此时若要与鞑靼和亲,免不了寒了将士的心。”
他一说话,几个老臣都坐下来,愤愤揣着手安静下来,段临暗自呼出一口气,还没接着说完,有人敲响御书房的门。
“陛下。”是楚停云的声音。
崇文帝起身开门,楚停云端着一碗桂花蜜绿豆汤款款迈进来:“天气炎热,就算要商议朝政,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
“好,你也是,让人送来就是,怎么自己拿过来了?”崇文帝端过汤放在桌子上。
段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两难之时,楚停云看他,道:“可是我来的不凑巧,打断你们商议国政了?”
“怎么会。”崇文帝拉住她的手:“你我是夫妻,本就该一同治国。”
楚停云笑了一笑:“自古以来均有女子不得干政的习俗,就算我是陛下的妻子,也不能免俗。”
“可天气炎热,停云也不想再走回去了。”楚停云看向座中大臣,盈盈一拜。
大臣匆忙站起身还礼:“娘娘。”
“诸位大臣莫要怪罪我不懂礼数,只是天热,再走回去难免伤身,我身为国母自然也该护佑自己的身体,好为天下百姓造福。”
“今日你们商议国政,我无意搅扰,也无意违背俗训,我便坐在这屏风后如何?”
几个大臣对视着,丞相是百官之首,自然该回答,只是这件事情却是有些敏感,丞相只好抬头看崇文帝,见他正也看着自己,丞相眼光闪烁了一下,腰弯得更低。
“娘娘身为国母,自然该为天下百姓思虑,娘娘大义。”
“既是如此,临儿你便接着说吧。”楚停云让人端来椅子,缓步绕过椅子,走到段临一侧的屏风后,展袖落座。
段临站着身体一颤,回头隔着屏风看了眼楚停云。
“接着说吧。”崇文帝重又落座,段临低头,续上方才的话滔滔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