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分心2 ...
-
禁城边角是朝臣干活的班房,班房阴冷,若在其中过夜第二日难免风寒,以往就算有朝臣过夜,也都会尽量在宫门落锁前离开,可今夜,班房却还亮着颤颤巍巍的灯火。
四个官员凑在一处,缩着手站在朝着远处玄武门的方向看去,一对巡逻的士兵跑过去,其中一人拦下统领,问道:“玄武门那边什么声音,怎么这么吵?”
统领着急道:“好像是守将,说是有人闯进来了。”
“什么人?”
“不知道。”
统领慌忙跑远,四人着急地说话:“是不是皇子殿下啊?”
“估计是。”
“那玄武门的守将,竟然也是我们的人?”
“只要杀了靖帝和太子,我们便复国有望了。”
上首的人从班房出来,他背着手迈步往前走:“事情已成,今夜,我等便可遂了宏愿。”
“诸位,随我去迎接陛下归来。”
“是。”四人齐齐拱手,跟在那人身后往前走,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那些影子随着他们走路的步子扭着,如幻化成人的蛇精一般。
越靠近玄武门附近便越安静,那几人挨着墙根走:“殿下在何处?”
“好安静啊。”
“是不是已经成事了?”
他们话音刚落,就见到玄武门月光照耀之处,一对沉默的军队跟随着一个骑在马上的人飞奔而来,他们躲在暗处看得清楚,为首的人提着剑,剑上还滴着血。
四人瞪大眼睛,几乎是前赴后继地往前,扑倒在地上,哀声大嚎:“殿下!我等终于等您回来了!”
“殿下!”
“我等潜伏靖朝,终于把您盼回来了!!”
四人哀声动天,忠君爱国拳拳之心让人听了落泪,他们说着自己对旧朝的怀念,对靖朝的痛恨,像是找到了一个旧朝的墓碑,因为面对的是墓碑,不用担心说的话被人听见,所以肆意妄为地将所想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可马上的人却没有动,只是翻身下来,停在了马边,骏马打了个响鼻,有人鼓掌。
四人哭泣声顿时安静下来,鼓掌声在玄武门之间回荡,格外的突兀。
“朕的好臣子啊。”崇文帝从暗处走出,原本跟在马匹后的军队立刻围成了圈,点上了火把,火把驱散月光,如同镣铐将五个人围在了一起。
“你们就是这样对朕与先皇的!”崇文帝怒声:“枉当年我为你们说情,保下尔等官职,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
四人哑然,又愤恨起身,指着崇文帝的鼻子骂道:“窃国者,若非你与老贼灭我朝,我等又怎么会甘心做你的臣子!我朝对待你也不薄,你造反夺位,还有脸辱骂我等?!”
“旧朝君臣,沆瀣一气,致使天下百姓流离失所,鬻官卖爵,纵容商贾售卖百姓土地,富者千里良顷,只纳一人之税,穷者食不果腹,却要缴纳六口之税,白骨露野,饿殍遍地,这样的朝廷,你让天下人如何信服,如何不反?”崇文帝冲上前,一巴掌给开口说话的人打得跌坐在地。
楚停云拉住他,崇文帝恨声道:“还敢说朕乱臣贼子?辱骂先皇,朕抄你们九族,都是朕仁善!”
“我们,我们都是迫不得已!”其中一人急忙大喊:“都是谢家,是谢家帮我们做的,那日,那日和公主一起的只有谢家那人,是谢家!”
“此事,与谢家有关?”
“没错!”站着的四人,其中三人对视一眼:“谢家顾念旧主,帮我们做事。”
“与谢家有关系?”楚停云出声。
站在这五人对面的,一共有七人,除了崇文帝和楚停云外,其余五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没错!你们,若是敢动我们,谢家明日得知后,便会立刻起兵造反,谢家富可敌国,你们难道不怕和我朝一样?”
“既然如此。”楚停云悄声对一个侍卫耳语后,侍卫离开,很快拿来三幅画卷:“谢家毕竟是谢家,你说的很对,我不能轻动谢家,既是如此,你们定然见过谢家那个乡君,认认吧。”
坐在地上的人已经站起来,捂着脸与三人对视,四人又齐齐看向方才一直没说话的人。
“你与她认识,你说是谁?”
那人抬手指了一幅画,四人急忙道:“是她,就是她。”
“你们绝不可妄动我等!”
“要是谢家追究起来,你们就要和我朝一样!”
楚停云抬手,周围得侍卫围过来,将四人抓住:“带下去。”
“是。”
“听闻那个乡君,样貌无双,那幅画根本不是她。”四人中一人反应过来,立刻将眼睛看向一直未说话的人。
他如同爆发的火山,怒声骂道:“燕溪山!!”
“你这个叛徒!”
“是你!!”
“是你!!”
月光照在那未说话的人身上,他早已将官帽摘下放下一边,听到他的声音,他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将身上的官袍脱下,只留那一身象牙白的外袍。
金色的绣线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血色宫绦缠在他腰上。
旧臣的骂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楚停云安抚着崇文帝,看向燕溪山:“你做得很好。”
燕溪山点头:“望娘娘可以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自然。”
崇文帝咬牙切齿:“狗东西,我去取剑,朕要手刃了这些人。”
“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楚停云拉住他:“先回去。”
两人一同离开,段临背着手,看了眼留下的几人,他伸手拍了一下楚聿的肩膀,轻声道:“可莫要让人比了下去。”
段临也走了,玄武门前便只剩下燕溪山三人。
楚聿站在谢姰身后,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观朝察觉到杀意,与折露一起,拔剑挡在了楚聿与谢姰之间。
燕溪山缓步走到谢姰面前,抬手将她鬓角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眸色清亮如水:“明日,我就要走了。”
“城外渡口,来送我一程可好?”
谢姰点头:“自然是要来送的。”
“我不许!”
楚聿紧攥着手,因为过于用力,手指嵌入手掌,顺着指缝滴下血来,他的声音嘶哑而用力,脸色苍白如月色。
“我真想一直留下来,留在你身侧。”燕溪山叹息:“可我知道,如今的我,虽是清白之身,可却没有资格站在你身侧。”
“何必妄自菲薄。”谢姰轻笑。
“那你会慊如今的我吗?”
“你希望我慊弃你?”
“自然是不希望的,只是,即使你不慊,我自己都要慊弃的。”他抬手,在她脸侧蜷起手心:“乐安。”
“等我好不好,我一定会回来,不用太久。”
谢姰迈步向侧边,望向高大的玄武门:“没有人会一直在原地等着谁,若是你我有能再见到的缘分,便自会见到。”
“你这样说,我不想走了。”他追上,伸手扯住她的衣袖,攥进手心之中:“我能留在你身侧吗?”
谢姰回头:“你想留下来吗?”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谢姰!!”楚聿愤声喊她的名字,想要冲过去,却被观朝拦住,观朝一剑捅进他肩膀,他却丝毫不觉得痛,拼命往前走:“谢姰……”
他的眼泪模糊了眼前所有人,唯独只剩下谢姰。
“你若是想留,我自然不会阻着你。”谢姰勾唇:“只怕,你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再多看我两眼。”燕溪山轻声道:“我喜欢你这样看我,将我完全看透。”
谢姰绕过他,看向死死盯着她的楚聿,月色盖在他滴落在地的血液上,让他的血变成了水银。
“我明日去送你。”
“我不许!!”楚聿咬牙。
“今夜玄武门多有不便,你走吧。”
“好。”燕溪山回头,快步到她身侧,从后抱住她:“乐安。”
“别忘了我。”
楚聿疯了似地往前:“放开她!放开她!!”
燕溪山松开手,抬眸看向楚聿:“这样的人,配不上乐安。”
谢姰没说话,直到燕溪山走出玄武门,她扫了楚聿一眼转身往外走。
折露先一步跟上谢姰,观朝拔出剑,带出一地的血,她看了看剑上的血液,又看跌在地上的楚聿。
“多有得罪。”
楚聿奋力站起来,不要命地往前冲。
他不敢去细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却又不得不却想,尤其是今夜发生的事情,让他控制不住的去回想,控制不住地去质问自己的心。
楚聿。
一个爱两个人的谢姰。
你还会爱吗?
会甘心为她低头吗?
会愿意为她舍去一切,做她掌中雀吗?
谢姰很喜欢燕溪山,除了容貌,他的脾气其实比楚聿更对她的胃口,但燕溪山比楚聿心思更复杂,他从一见到她开始,就已经为她安排好了之后要走的路。
步步为营,费尽心机。
她没有拒绝,也特地为他设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局,而他也轻易跳了进来。
独自赴约。
成衣铺子里的人都守在外面,燕溪山看着屏风后的人,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你我合作如何?皇子殿下?
“或者说,我该叫你,乐安呢。”
燕溪山话音刚落,屏风后的人便走了出来,带着斗笠的人并不是谢姰,而是一个他未曾见过的人。
观朝冷眸扫了他一眼,便走下楼。
谢姰撩开屏风后的帘子,带着折露走出来:“你与观朝守着,不要让人上来。”
“是。”
折露也一同下去,谢姰迈步走出来:“你怎知是我?”
燕溪山捏着扇子,一步步走到她身前,低头伏在她颈侧,如情人低语,轻嗅答道:“这间店里,有乐安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