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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分心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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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真的?”
四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怀疑,可心里却都希望是真的。
上首的人拿着诗集起身,一双眼始终放在诗集上,没给四人一分一毫:“是不是真的,明日就知道了。”
“大人的意思是?”
“无论是不是真的,打着前朝皇室的名义行事,与我们不都一样?我明日去见见那人,若是真的,我等便可缓图大事,若是假的……我们只好暂时蛰伏起来,等那真的出现。”
除了这个法子外,再没有别的,四人点头:“谨遵大人令。”
堂中烛火被人灭去,屋中寂静下来,只有屋外树梢几只早蝉在鸣叫。
楚聿又在军营休息了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时常口中喊着乐安便从床榻上滚落下来,他常年打仗什么地方都睡过,即使是地板都应该睡得安稳,可每次落到床下他便惊醒。
醒来后睡不着,他策马回将军府,在府外呆到天亮,又策马回军营,如此数天后,初一忍不住拦住楚聿。
“将军,要不您偷偷去成衣铺子呆着吧,免得折腾,乡君每日都去的,你也可以看见她。”
楚聿冷着脸:“我为什么要见她?”
他往外走,将绳子解开,翻身上马:“将军务整理好,放在我桌上等我回来批改。”
初一无奈拱手:“将军,您五日前的军务都还未处理完呢,近几日没什么要紧的,您放心多呆几日都可以。”
楚聿扯着马缰:“这是军令,你只管整理。”
“是。”
楚聿策马而去,初一看着他的马匹,摇头叹气。
真麻烦,应付这样的将军,他累了。
城中车如流水马如龙,唯独成衣铺前安静的很,老板无聊的打着苍蝇,直到有人踏进店中,她支楞起来,乐呵道:“哎哟,客人,又是您啊?”
燕溪山扫视店中,没有理会老板,迈步径直往前走,老板拦住他:“哎哎哎,您怎么回事啊?”
他侧眸看老板:“都是同道中人,老板既然愿意让我见皇子,怎么不愿意让我与他聊聊?”
老板一愣,横起眉头:“什么皇子啊!你瞎说什么呢?你是来捣乱的是吧?”
周围的伙计纷纷撸起袖子,朝他围过来,燕溪山神色平淡,展开扇子晃了晃:“你们行事未免太不小心了,皇室的消息怎么能随意放出去呢?”
“你!”老板指着他的鼻子:“你给我滚出去,莫要捣乱!”
“老板确定还要伪装?我只是一介书生,也没带什么人,怎么,你不放心我?”燕溪山展开手臂,示意他什么武器都没有。
老板上下扫视他,怒火逐渐熄去:“你,当真是我们的人?”
“镇国将军是我父亲。”他轻声道:“我本姓严,我想你们应该知道镇国严良之名。”
老板顿时挺直腰板,招呼伙计过来耳语几句,伙计立刻上楼,等了片刻伙计下来,拱手道:
“既然这位公子有看新货的意思,那就楼上请。”
老板走回柜台,伙计也回到原先的位置,燕溪山扫视楼下一堂人,随后提起衣摆缓步上楼。
成衣铺楼上布置随意,只是在窗子一侧布了一架屏风,遮了后面的摆设,午时阳光从窗户里漏进来,照见屏风后一个身影,那身影瘦长,手中提着一柄剑,头上还带着一顶斗笠。
听见燕溪山站定的生意,那人道:“你是镇国将军的后人?”
“是。”
“我怎么确定?”
“那我又如何确定,你是皇室呢?”
燕溪山手中扇子敲在掌心:“你我都无法证实对方的身份,不过,也无所谓。”
“本来这皇室也好,将军也好,都已经随着旧朝消失,如今站在这里的,不过都是挂着名字的蝉壳而已。”
“你什么意思?”那声音问。
“我的意思是,你我合作如何?皇子殿下?”
成衣铺子开了又关,茶铺也开了又关,但这些商铺的开开关关对于京城老百姓来说,并非是件大事,她们更关心的自然是自己的生活,穿得暖否,吃得饱否,至于那些什么前朝旧朝的皇子,谁爱操心就该谁操心去。
宅邸的灯又在几日后的黑夜亮起来,上首的人还未来,四人便已经开始争论。
“听说没,王统领似乎被关押起来了,昨日巡视的似乎是副统领。”
“那王统领也是咱们的人?”
“兴许是,看来那皇子也许是真的,我这几日战战兢兢连饭都吃不下,别地的人都还潜伏着,我们是不是该提醒下皇子殿下,早点离开京城为好?免得到时候戒严不好走啊。”
“走什么,左右有我们在这里。”
“是啊。”
“大人呢?大人怎么还没来?”
“是啊,大人呢?小童,大人去哪里了?”
侍从在一侧显出脑袋:“大人说,他要准备几日后的事情,还请诸位大人静候佳音。”
“大人这是和那位皇子搭上线了?”
“怪不得这几日没见我们,许就是!”
“太好了,公主死了不要紧,有皇子,我们复国就有希望了!”
事情有条不紊在暗中进行,崇文帝还是照常上朝,只是朝中偶尔会有些别的声音。
楚停云照常接收谢姰传来的文书,交代着办事的人仔细些,莫要漏了马脚。
楚聿再没回过将军府,整日在军营饮酒,文书攒的足有一人高,将整张桌子都覆盖,可他看都不看,和结网的蜘蛛一样,整日呆在里间角落,埋在酒堆里,一坛子一坛子往肚里喝。
初一与副将商议后,将酒换成了白水,可他似乎喝水都会醉,醒来便喝,喝了便流着泪睡去,初一向副将和那当成衣铺老板的军医打听情况。
大半个军营的人都来听热闹,军医翘着一只脚,磕着瓜子:“害,你说怎么回事,就那么回事呗,哎呀,就是这样。”
老军医一本书打在她头上:“会不会说话?”
军医摸着脑袋:“师傅,我实在是没听着,那楼层厚,就听见楼上吵架了,将军怒气冲冲走下来,然后乡君和那个什么镇国将军的人下来,就没见着什么了。”
“不对,那镇国将军还受伤了不是?”
“一看就是将军打得。”
几个充当伙计的人在旁补充。
“我就说将军小心眼,乡君只是和人说说话,他好嘛,吃醋影响我们办事。”军医咂舌:“要不是乡君机智,我看那什么镇国将军铁定会发现我们都是装得。”
“还是乡君有先见之明。”副将摇头:“将军这种急性子,就不该出现在那里。”
“就是。”
“将军何故会因为乡君与那人说话,就这样发脾气,一回军营就如此消沉?”老军医疑惑,小军医拍着胸道:“师傅,你这就不懂了吧?”
“男人都是小心眼,把女人啊都当成自己的东西,那东西但凡被人看上两眼,他就觉得那人要来和自己抢,我看将军打心眼里,就没把乡君当成一个女人来看。”
“他整天喝酒,不就是因为乡君带着咱们做自己的事情,而他只能在一边看着,觉得乡君移情别恋吗?实则,我看就是他没用。”
军医踩着台子挥手滔滔大论,周围的人觉得很有道理,最开始还附和连连,到后来却都安静下来。
军医正沉浸吐槽,丝毫没有感觉:“一个整天只会喝酒的人,我也看不上,要是我将来遇到个把我当东西,觉得我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男人,我就一刀把他给砍了,让他瞧不起我,我看乡君也该这样,好好揍上将军一顿,他才能长记性。”
初一好心拍了拍军医的肩膀,军医拍开:“干嘛呢你?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是吧?”
“嗯。”
有人回应,可很明显不是初一的声音,初一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搐,军医一愣,如同上了生锈的发条,悻悻转过头,撞进楚聿那双一片空白的眼睛。
“将,将军。”
楚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是看着她问道:“她,也会这么觉得吗?”
军医挠了挠脸:“大概吧。”
楚聿满脸疲惫憔悴之色,头发乱糟糟的不说,眼下青紫肿胀,胡子拉碴,衣裳皱皱巴巴,从那褶皱缝隙里传出一股极其难闻的酒臭味,军医往后退了好几步,后知后觉这样不好,硬生生止住脚步,道:“将军。”
她皱眉又松开,拱起手:“这几日我与乡君几乎日日在一处,她为人心善和蔼,无论对什么事情都很有见地,甚至于医术一道也很有造诣,她这样十全的人,我几乎未见到过。”
军医在军营呆了很多年,见过楚聿最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见他落魄如乞丐,不免心中叹息,只好将自己所知所想说出来,帮助楚聿解开心结。
“说实话,若非将军是将军,我只觉得将军是配不上乡君这样的人物的,无论是心性还是才情、能力,乡君都是当世翘楚,可将军就只是将军。”
“她和总帅一样,是一颗璀璨完美的宝石,那样的宝石无需靠什么增彩,她们本来就是最好的。”军医看着楚聿,一脸纠结,她担心楚聿听不懂她说的话,可她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明白。
老军医在一旁听了,揣着袖子道:“将军,您该把乡君与您放在一个位置才是,乡君有自己喜欢的,想要做的,您这样吃醋管着她,她怎么会喜欢您。”
初一与副将默默点头,其余士兵也暗自点头。
楚聿抬眸扫视周围的一圈人,深呼吸转过身去:“初一,给我备马。”
“早就给您准备好了。”副将把马牵出来,恭敬递上马缰,军医在旁笑道:“将军,您替我捎个话,请乡君下次到营中喝酒啊。”
楚聿难得笑了一下,垂眸骑马远去。
无论如何,他都舍不下她,舍不下他这颗心。
骑马入城天已黑,折露扶着谢姰上马车,听到马蹄声两人齐齐看去,只见楚聿骑马而来,谢姰面色不改抬步走进马车里。
折露随后跟上,侍从将凳子收好,上车延驾车,楚聿盯着那马车,勒住马缰缓缓行在马车一侧。
谢姰坐在马车里,蹙眉将一卷书取出细看,折露撩开帘子,皱着眉头对外道:“定远将军,请于后行,莫遮了清气。”
马车外楚聿一愣,马匹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渐渐走在了后面。
谢姰松了眉头,叹气道:“他这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我是欺负了他。”
折露哼声:“若是当了咱家的婿子那还得了,乡君,这样讨厌的人,还是不要带回江左了。”
谢姰轻笑,捏着她的鼻子:“好好好,随你。”
楚聿跟在后面,他听不见马车里的声音,只是觉得有些愈合的心脏又再次被撕扯出一条又一条的裂缝。
他想开口说话,却又忍不住揪着身上的衣服,在夜色中流淌下泪来。
这是她要说的话吗?
连讨厌的话,都不愿意对他说了吗?
她那么喜欢那个人吗?
喜欢到,与他过往的一切,全都可以如此轻描淡写抛弃。
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乐安……”
口中,早已满是血腥味,连带喊她的名字,也都夹杂着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