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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舆论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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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河岸开了两家新铺子。
一间茶铺,一间成衣铺。
两间铺子挨在一起,一样的门庭冷落,偶尔有人探头往里看,也偶尔有人进去买点料子。
燕溪山是开业后第一个进入茶铺喝茶的客人,正在打瞌睡的掌柜一听见拍柜台的声音,立刻从睡梦中醒来,端着一幅笑脸道:“哎哟,客人,您要喝点什么?”
燕溪山一身象牙白缂仙鹤的袍子,腰间系了一条红色的宫绦,他看着茶楼布置,摇着手中折扇道:“你这里有什么?”
“我们招牌的是蜀地的蒙顶甘露。”掌柜呲着大牙,弯腰摊手:“您请楼上坐,我让茶师给您泡茶。”
燕溪山上楼坐下,这间茶楼布置的很是草率,那些挂画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画工不佳也就算,意境也甚是一般,连同那些摆在走廊各处的云片松都俗的让人觉得厌恶。
茶师很快就过来,那是一个年纪很轻的茶师,像是第一次泡茶般,无论是倒水还是洗茶具,都很生疏。
燕溪山以扇子抬起他的手,挡去他用茶夹夹茶叶的动作:“这茶叶倒是不错,就是你这手艺太差了一些。”
“还是莫要泡茶,浪费了这些茶叶。”
茶师尴尬笑了笑:“客人,我泡茶不熟练,但是这茶泡出来还是好喝的。”
“你连拿这茶杯都小心翼翼,如何能泡得出好茶来?”燕溪山整理了下下摆,准备起身离开。
这里的茶师太差,让他都没了喝茶的兴致。
“客人,您别走。”
茶师着急,慌忙站起来也不顾手中的茶杯,赶忙扯住燕溪山的袖子,他忘了手中茶杯里还有水,这么一动水便全洒在了燕溪山身上。
燕溪山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掌柜在楼下听到楼上的声音,赶紧屁颠上来:“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茶师低着头,掌柜戳着他脑袋:“你啊你啊,你个废物,怎么回事?叫你泡个茶也能弄得客人一身?”
“您没事吧?”掌柜弯腰讨好去擦燕溪山衣上茶水,燕溪山拂开他的手:“无事,掌柜的既然是做生意的,也该明白以次充好断生路的道理,这茶师你还是谨慎点用吧。”
“那是那是,您说的对,我这就让他赶紧滚,您这衣服。”掌柜咂舌:“算了,客人,这隔壁有成衣铺子,您换一身,就当我赔罪了。”
燕溪山在指间转着扇子,垂眸看着衣上大片水渍:“也好。”
茶师让开路,燕溪山跟着掌柜下楼到了隔壁的成衣铺,成衣铺也没什么人。
只有老板无聊在柜台打着算盘,一见到有人来,老板便眉开眼笑出来迎接:“哎哟,客人,我们家最近啊新进了许多料子,您瞧瞧喜欢哪个?”
掌柜扫开老板:“别来那套,我不小心弄脏了这位客人的衣裳,你给我找件合身的给客人换上,钱不是问题,料子要好。”
老板捂嘴笑:“左右都是我的生意,你还怕料子不好?保准是最好的,客人这边请。”
燕溪山跟着老板往里走,店中虽然没有客人,却有三四个伙计,有的正在打理衣裳,有的正在收拾柜台。
掌柜让他站在摆出来的成衣前:“客人,您先等等,我这屋里有人,等一会就好。”
燕溪山打开扇子扇风,那是一柄檀木纸扇,扇上绘了一幅倦鸟归林图,边上还提了一行小字——“苍林积叶,独见故人”。
诗画虽有惆怅之意,但寻常人不看那些,只是见他摇扇便觉风流潇洒。
掌柜将一些成衣尽数拿出来给燕溪山挑选,他低头挑选衣裳,却又见店内传来推门的声音,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持剑在三四个人的护卫下,从更衣的房间走出来,又转身走入后间。
在燕溪山抬头看之时,老板端着一杯茶过来,挡住他的视线:“客人,您要不要喝杯茶,再挑挑?”
燕溪山以扇骨推开那杯茶:“老板难道不知道?这衣料最怕茶渍,你拿一杯茶过来若是我撒了,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老板甩着手帕:“哎哟,我给忘了,我做这行不久,就知道点料子啥的,其它的一窍不通。“
燕溪山收起扇子,看向老板:“方才那里面的是什么人?”
“就,寻常客人。”老板笑着,将茶放回柜台:“客人,您方才挑中哪一件了?”
燕溪山探寻地去看店内,他往前走却又被三个伙计拦住,伙计凶神恶煞,眼中带着几分杀气。
老板赶紧过来拍开伙计:“你们干什么呢!”
燕溪山看她:“怎么,我不能进去?”
“您看您说的,只是这里面咱家铺子自己住的地方,实在是不方便接待客人您,您还是先选选衣服?”
燕溪山垂眸扫视老板,往后退了一步:“不必。”
他没选衣服,越过靠着门框睡觉的茶铺掌柜,径直消失在门口的人流里。
成衣铺一时安静下来,老板嘟囔几句一脚将掌柜踹醒:“睡睡睡,你就知道睡,铺子让人烧了都不知道。”
掌柜猛地醒来,擦着口水:“你这话说得,我这几日陪将……算了,不和你说了。”
掌柜甩袖子,转身回茶楼去休息。
发生在茶铺与成衣铺的一切,全都如实传回将军府,谢姰拿着记录燕溪山一举一动的文书,翻了几页:“那个消息,可以放出去了。”
“是。”折露点头,又道:“乡君,今早上侯府传来消息,家主让我告诉您最近江左几桩生意有些难做,还有各处的绸缎坊、瓷器坊也都有些亏损,清河县那座属于咱们家的小山,官府说那是盐山,也借口收回了地契,还有关税也坐地抬高不少。”
“嗯。”谢姰垂眸:“我知道了。”
看来,谢琰进京的事情,确实引起了大靖皇室的注意。
“家主让您什么时候有空回一趟侯府,说是想要与您谈谈今后的事情。”
“有时间我会去的。”她侧眸折露:“家主的事情交代完了,我的事情可以办了?”
折露吐舌:“乡君,我这就去。”
“哦对了。”折露又停住脚步:“今早,我在府外看见将军了,他托我告诉乡君。”
“什么?”
“若是乡君需要他帮忙,只需派人告诉他就好,他马上就来。”
谢姰闭眼,将书册放在一旁,准备小憩一会:“不必。”
谢姰说不必,折露就这么如实转达,从初一这里传到楚聿那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他正在军营倒拿文书看公文。
“她真这么说?”楚聿问,初一点头。
他将公文随手扔在桌侧,靠在椅背上,抱胸闭眼:“知道了。”
他呼出一口气,还没等初一出去,便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将军,您要去哪?”初一跟上,楚聿解开帐外马匹的绳子,翻身上马,咬牙道:“我去看看那些蠢货扮得怎么样。”
他策马而去,经过小道与官道拐角时,还特别注意了脚下。
一到店铺,他翻身下马,一拍前柜:“我让你过来,就是让你来睡觉的?”
掌柜吓了一跳,一看是楚聿,连忙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将军。”
“哎,不对。”
掌柜视线反复上下扫着楚聿,仿佛是在确认什么,楚聿见他看半天不说话,咬着后槽牙道:“你再看?我让你们过来是干活的,不是来偷懒的。”
“将军,您懂什么?折露姑娘可说了,要装的像,还有啊。”掌柜丝毫不畏惧楚聿,从袖子中拿出一封折好的信件:“乡君说了,让您别来这里,免得耽误事。”
楚聿脸色更沉,一把夺过信件,捏着边沿缓慢展开,信上确实是谢姰的字,但写得东西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楚聿,回去。
他想要将这张纸揉碎,可却死死按着性子,将信件折好狠狠地塞到胸前,瞪了一眼掌柜:“鸡毛当令箭。”
他迈步出去,翻身上马,策马再度离开,掌柜在柜台里伸长脖子,笑呵呵道:“我看这鸡毛比令箭还好用。”
楚聿走后,茶铺和成衣铺又陷入门可罗雀的冷清里,直到京中华灯初上,才偶尔有几个人进来喝茶看衣服。
就这样过了几日,直到天黑,京中万户,常点着灯笼的府邸,又打开门迎进了四个人,那四人脚步快速,还未到堂中便小声争论着什么,一到屋中见到上首的人,立刻齐齐涌过去。
“大人。”
“大人可曾听闻近日京中传说?”
上首的人放下茶盏,将桌上一卷诗集拿了起来:“前朝皇室?”
“是啊,就是那个。”
“传得沸沸扬扬的,我看近日皇城都加强了守备,守城的人都多了一些,进城门都需挨个盘查,难不成是真的?”
“公主死了,咱们要想复国或许就唯有这个皇室了。”
“这皇室是真是假还是个问题,若是假的该怎么办?”
“那这该如何是好?总不能不复国吧?昔年太祖皇帝对我先祖恩重如山,我绝对不能忘记这等恩义!何况,咱们都是旧臣,靖帝说是不记过往,谁知道等咱们老的时候会不会翻旧账?你没看老丞相乞骸骨,走得时候就带一个家仆,那可怜的哦。”
“那该如何是好?”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嘴,商量半天都没得出个好结论,最终还是看向上首的人,那人正颇有兴味的翻着诗集,见人不说话了,便道:“我今日去了那成衣铺子。”
“似乎,就见到了你们说的那个前朝皇室。”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