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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博弈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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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来?”楚停云摩挲着手中茶杯边沿,眼睛一直落在谢姰身上。
“娘娘,难道不好奇春娘为何会身中鸩毒?又为何会有鸩毒?”谢姰坦诚回看她,坐的很是端正。
“说说看。”
“春娘的身份,我已经知晓。”
楚停云的手一顿,眼睛微微眯起:“这件事情涉及甚广,乡君慎言。”
“这是自然。”谢姰点头:“我既然说起此事,娘娘应该也能猜到我到底要说什么,春娘的身份显然已经不止我们知道,她的身份已经泄露,甚至前朝的人也联系上了春娘。”
谢姰又将那日与春娘出游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当时便有些怀疑,直到店铺关门迁走我还是想不通,为何春娘会如此紧张,甚至于我一直以为那间店铺许是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或是陛下的人所开,是要春娘自尽来逼迫太子殿下娶亲。”
“可这宫中杀人的手段很多,甚至于可以无声无息的杀掉一个人,为何又要大张旗鼓在城中开店,诱骗春娘进去再让她服毒呢?又为何不是最为常见的毒药而是鸩毒?”
“绕这些弯路,实在是太多此一举了。”
“直到知道春娘真正的身份,我才想清,那鸩毒本不是用在她身上的,而是用在宫中人身上,或许是太子殿下也或许是陛下,更或许是太后与您。”谢姰的声音一直很平静,讲到后来,她直接站起来在屋中踱了几步:
“这样,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前朝的人告诉了她真正的身世,要春娘以自己身份的便利杀一个人,国仇家恨一下子降临于春娘身上,她才会如此苍白痛苦,但春娘舍不得杀那个人,于是她选择了自己服毒自尽。”
楚停云点头,这几天她也在追查此事,尤其是春娘服毒那天的事情,但她并不知道的如此详细,方才谢姰将她与春娘上巳出游的事情详细告知后,她已有了类似的设想。
“不论前朝的人让春娘杀谁,目的必然只有一个。”谢姰转过身看楚停云,两人的没有一同蹙起。
复国。
新朝建立不过二十二年,根基其实还不是很稳,一旦崇文帝或者段临死了,旧朝那些残余的势力势必会卷土重来,酿成灾患。
“你想怎么做?”楚停云问。
和聪明人说话,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比如此刻,谢姰用极其欣赏的笑意看楚停云。
若是常人定会怀疑她居心不良,毕竟谢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大多数情况下不会在意朝代更迭,而且新旧朝初立也都不会动谢家,所以谢姰完全可以不管此事。
可事实却绝非如此,旧朝一旦重立,谢家是可以一时免于灾难,可新朝是借着谢家的财力起家的,旧朝怎么可能不忌惮?
哪怕是一时的风平浪静,旧朝必定会尽快将谢家绞杀,以免有另一个新朝再复。
而只有谢家一手资助起来的新朝,才有可能保得谢家平静,更何况如今谢楚两家联姻,只要楚停云还在皇后的位置上,楚家人还在权力中心,谢家也必定不会倒台。
“野草吹不尽,春风吹又生,可能在京城之中作乱的,必定是前朝势力的核心,就算不是,也是前朝势力中最让人提防的存在。”
能够在京城买铺子,说明必定有财力,能一夜之间消失的毫无踪迹,必定有所倚仗。
“可就算这样说,也无法准确找到是何人。”谢姰重又坐下:“要想钓大鱼,需要在合适的位置打窝,以重饵引得大鱼出洞。”
楚停云将右手的袖子捋顺放在一侧:“想要怎么做,便放手去做吧,谢家后有楚家,你想如何做都可以。”
“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楚停云平静地对上谢姰的眼睛:“谢家其实并不想和楚家联姻不是吗?素来偏安江左的谢家难道也想分一杯羹?”
“谢家有自己的羹食,怎么会染指娘娘之物。”谢姰唇角上扬:“娘娘其实很清楚,谢楚两家联姻后,若是今后皇室要想保的谢家安分,就要让楚家屹立朝中。”
“而谢家既然与楚家搭上关系,无论又或者没有,在世人眼中,便是同党。”
“谢家当代只有我一个承继之人,可以说,只要赐婚之事成了定局,谢家就会带着楚家一起延绵,楚家也必定借势不朽。”
“可娘娘有没有想过,亲缘之事只要是异姓,经历几代之后便会疏远,就算那异姓的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可对于那孩子的后代来说,您不过只是一个皇后一个祖母而已。”
“承继的后代即使会在娘娘在世之时给够您荣耀,可一旦您消失,那个后代还会将楚家放在眼里吗?”
“哪怕是段临的孩子,身体里可也只有您四分的血脉,可况,那个孩子绝不会姓楚,一个姓看似好像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帽子,可那帽子戴在人的头上,会控着人的想法,让那人不自觉地就要将带着同一顶帽子的人看作是同类,而将不是同一顶帽子的人看作外人。”
“谢楚,终究是异姓,就算我与楚聿有孩子,那孩子该加谁的姓?若是姓楚,那谢家还会将那个孩子当作是谢家人吗?”
“您有自己的孩子,我想您应该知道这样的感觉,就算段临有您一半的血脉,可您不会将他当作楚家的人,而只会将楚聿当作是楚家的人。”
谢姰微微眯起眼睛:“谢家的男子从来都不能冠以谢家的姓,因为男子不能拥有自己的后代,男子的孩子不一定是谢家的子孙,可谢家女之子却永远是谢家人,拥有谢家的血脉,娘娘。”
“鸩毒是天下至阴之毒,我的医术虽差,解不了此毒,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那样阴狠的毒药会给女子的身体留下非常多的隐患,尤其是子嗣。”
“楚家想要和谢家一样延绵,不是要找盟友,楚家本身才是最为重要的。”谢姰起身,朝着楚停云行礼:“我三姨已经到了,我想我该去帮三姨。”
楚停云长久沉默的声音,在她起身之时响起,她问:“你想要什么?”
谢姰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也切中了楚停云一直以来心中的想法,段家的天下,再怎么样不会分给楚家,楚家要想长久,当一个贤臣是不够的。
楚家如今只有她一个皇后,楚聿与楚红英两个将军,其余的人因为没有才能的缘故在朝中做到三品以上大员的很少,这也是她为什么要与谢家联姻的原因。
若是要想谢家安分,皇室必须重视楚家,就算不让皇后永远从楚家而出,也要让楚家在这后宫这前朝占上一部分。
这是一招非常危险的棋,一旦谢家出事,楚家也必定覆灭,可楚停云没有别的方法。
当然,除了谢姰方才说的那个法子外。
新朝初立,科举一共只举行了五次,如今朝中大员很多都是前朝投降的还有新朝带来的,那些前朝的臣子只要没有犯错基本上不会动,毕竟新朝要做给天下人看,做给那些藏起来的旧臣看。
可一旦要是那些旧臣有谋反之心,朝廷空缺,楚家就可以增加自己的官位和实权。
有了实权和官位,很多东西其实就很好说了。
但,这件事情,楚停云不能去做。
她不能够自己去查前朝的臣子,只能让外人去做,最好的人选其实就是谢姰,她初来京城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与楚家联姻,若是她查出来也可以当做是楚家做的事情,到时候她要塞人进去崇文帝也没什么好说的。
光明正大合理的图谋楚家势力扩大的理由和机会。
只是看她,到底是要站在那一边了。
是彻底站在楚家这边,还是站在皇室这边。
谢姰看着她沉思的模样,等她重新抬眸看自己时,才道:“看来,娘娘已经想好了。”
“无论是什么身份,我毕竟是楚家人。”
她选择了自己的姓氏。
“是啊,无论是什么身份,我们总是那顶帽子的同类。”谢姰轻笑。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想要什么?”
“我想问娘娘要一个人。”
人?
楚停云心下了然。
她明知故问:“谁?”
“楚聿。”
东宫主殿檐脚仙人领着蹲兽无事望天,天空阴云随风流过,一层一层移开却始终见不到天穹本色。
段临始终紧盯着殿门,楚聿坐在台阶上一直望着远处,直到折露推开殿门走出来,段临和楚聿急忙站起来,折露将一份药材单子递给段临:“先熬来。”
“好。”他立刻将单子递给太监,让他去办,自己则急忙问折露:“怎么样?”
“等着吧。”折露重又回殿中,段临转过身一拳砸在柱子上,咬着牙骂自己:“都是我,若不是我,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步!”
楚聿拍了拍他的肩膀:“莫慌。”
段临叹了口气:“非循,我真的很羡慕你与乡君,若我不是太子该有多好。”
他转头看楚聿:“你我一同长大,不如,这太子让给你做好了。”
楚聿挑眉:“这烫手山芋,你自己接着吧,再说,我相信春娘一定能保住性命。”
段临紧攥双手:“嗯。”
楚聿抬头看向天空,他心中也有些担心春娘。
三人一同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只是后来段临与春娘情投意合,楚聿也觉需要避嫌,便少与春娘来往。
七年前,她们三人几乎无话不谈,什么都事情都会一起去做,好得就算穿一条裤子都无所谓,春娘如今身陷险境,说他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攥着段临肩上的衣服,望着天空发呆,眸底便见一人远远而来,楚聿赶忙松开手,跑下台阶往那人的方向疾步走去。
“乐安。”
谢姰走过去,将他的手牵起:“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楚聿将她耳侧一缕头发勾到耳后:“别着急,一定会没事的。”
“嗯。”谢姰眉眼弯起,他好好梳洗过,衣服头发都很是整齐。
昨晚睡得很好,楚聿肤皎色润,望着她的眼睛里尽是晃动的柔波,一想起方才楚停云肯定的回答,谢姰忍不住扯住他的领子,将他拉向自己,在他脸侧落下一个极轻的吻。
“楚聿。”她目色灼灼。
“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