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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年少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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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一大堆人围着谢姰哭。
谢姰在谢环怀中哭够了,赶紧拉着她的手:“娘,我们去报官,我是被人牙子抓走了,还有好多人都被抓走了,隔壁那个小胖子也被抓去了。”
“娘,娘先给你擦擦脸换件衣服好不好?”谢环心疼得抱着谢姰,将她满是泥垢的头发捋平,谢姰摇头,晃得眼泪直掉:“不要,很危险的。”
“那个人说,马上就要把小胖子卖了,我们快去,去晚了就见不到小胖子了。”
“人牙子的事重要,这样吧,姰儿你留着,你姨姨们去。”谢昭心疼得将她衣领整理好。
“我认得路的,你们不认得,我们快去,别耽误了。”谢姰牵着谢环的手,见她坚持,谢府的人便再没说别的,让人立刻准备马车。
八辆刻着谢家玄鸟图腾的马车迅速出现在街道上,人们看着这些装饰极为精致的马车,纷纷互相对视着,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谢家主宅倾巢而出。
如今谢家主家一脉,连带八分支的族老、大掌柜都住在主宅中,除了去后山祭祖,谢家鲜少会如此兴师动众。
毕竟谢家的一举一动,都为人们所关注,并非是因为谢家的财富,其实多的还是因为谢家对于灾难的预测程度。
每逢乱世,谢家都会关闭大多数的店铺,安歇避世,除了资助起义者之外,基本上足不出户。
后来就有很多人以谢家的动向为准,一旦谢家有大动作,就会引起人们的猜测,甚至会引起恐慌。
如今不是祭祖时间,谢家这样的劳师动众,百姓议论纷纷,可谢家众人却不在意,她们不关心这些流言蜚语,只关注金钱与家人,若是在平时,谢家绝不会有这样大的动作,可今日是她们的家人受苦,她们怎么能坐得住?
谢家马车停在州府门口,跟来的好事民众围了一大圈,扬州刺史慌忙从里面跑出来。
他环视周围,谢家八辆马车几乎将州府围了起来,谢家族老与大掌柜,只要在江左的,全都来了。
这些人尽皆女子,个个目色冷淡,她们下了马车,有条不紊安排马车让开路,免得妨碍普通百姓,随后朝着他围过来。
刺史擦掉额头上的汗。
实在想不通谢家怎么会这么大阵仗过来,难道是他最近当政哪里做的不好?
他看着谢环走下马车,又从马车里搀扶下谢昭,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旁边的司马。
司马低着头,正忙着看鞋子。
谢家虽然与官府没有丝毫往来,但扬州税收谢家却占了很大一部分,谢家不仅按照人头交税,而且会多交,不仅多交,谢家商铺带动扬州经济,使扬州富庶美名天下传扬,刺史的政绩一大半都是靠谢家挣来的。
更别提谢家富而仁善,江左乃至于大靖各地,一旦有难,谢家便会仗义疏财,谢家美名不仅在江左之地传扬,大靖各地均有赞颂。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连皇帝都要忌惮一二,何况是他一个刺史?
再说,谢家,还有爵位。
豪门世家,突然一下子全家都来了,还把上一任德高望重的老家主带来,这是要干啥?
刺史擦着额头的汗水,抬头看天,暗骂这太阳真大。
他擦掉流到下巴的汗,看着谢昭站好,又和谢环一起,将一个乌漆嘛黑,浑身肮脏的小孩抱下来。
刺史心中一咯噔,赶紧在脑海中回忆,最近有没有误判什么案子,叫人家受委屈的。
同时叫苦不迭,谢家从不插手这些乱七八糟的,现在怎么插手这些事了?
要是以后都去找谢家打抱不平,那自己这州府还开不开了?
刺史又看了眼司马,见他脚生根,死活不往前走,不开口说话,甚至不看人。
他只好硬生生顶着太阳,带着笑脸,拱手道:“谢家主大驾光临,我州府蓬荜生辉啊。”
谢环朝他点头,谢府有爵位,无需向刺史行礼。
“大人,我此次来并非是为了别的,是我谢府的事情。”
“哦?”
刺史心里惴惴不安,是不是上次喝醉酒,乱判得罪了谢家?
哎哟,这可不行,一定得回去再看看那卷宗才是。
刺史乱猜,谢环不知,她续道:“是我女儿走失的事情。”
她推了推谢姰,谢姰往前走,刺史有些愣的看她:“这是,少家主?”
谢姰朝他行礼:“刺史大人。”
“近日江左孩童屡次为人所掳,皆寻不到踪迹,各家父母断肠垂泪。”
“我知大人心怀百姓,为此事苦恼已久,谢姰几日前出府,亦被人牙子所困,谢姰奋力逃出,请大人为谢姰做主,为那些和谢姰一样的人做主。”
她的生意铿锵有力,周围百姓听得分明,有家里丢了孩子的,立刻喊道:“有人牙子的下落了?!”
“少家主说的是真的吗?!我的孩子有救了!”
“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人牙子之事不是小事,最近江左屡有小孩丢失,但大部分都是贫民孩子,刺史虽然一直在追查此事,但没有用太大的人手。
谢家知道官府脾性,谢姰丢失后,都是用自己的人去找,毕竟谢家的人脉在江左广得很。
她们也曾找到过几个窝点,放了那些孩子,但没预料到绑走谢姰的这个人牙子是新来的。
他的窝点很隐秘,谢家将城里城外翻来覆去,却都未曾找到。
百姓呼声如海啸,刺史脸色瞬间沉下来,赶紧让司马召集人手,立马跟着谢姰去人牙子的窝点。
谢环让大多数的谢家人回去等消息,又让谢昭回去,她年纪大了,还是莫要跑来跑去的好。
她抱着谢姰,带着州府的捕快,在谢姰的指引下去人牙子窝点。
人牙子正和络腮胡以及那一对老夫妇闲聊,等着谢姰回来,人牙子踩着凳子,唾骂:“该死的!怎么还不回来,磨磨唧唧!”
络腮胡宽慰:“小孩嘛,走得慢很正常,再等等也不迟。”
老夫妇有些着急:“我们看看孩子先吧?”
人牙子将钥匙掏出来:“也行,这回的货色好得很,看了咱们再谈价钱吧,等看完那小子估计也回来了。”
老夫妇喜上眉梢,赶紧跟着人牙子去看孩子,小胖子哭了睡,睡醒了就哭,这会哭累了正靠着墙睡觉,里面的很多孩子都闭着眼睛要么睡觉,要么咬着嘴唇哭。
柱子男孩坐着,歪着头看进来的人,一张口就骂:“卑鄙!卑鄙!”
人牙子拿鞭子抽了他一下,赔着笑脸:“不必管他,您看看,就是这个小胖子。”
老夫妇凑近看小胖子,不住的满意点头:“这娃娃真是可爱,胖嘟嘟的,不错不错。”
人牙子和络腮胡对视一眼,两人将老夫妇请出去,人牙子关好门,呲着大牙走过去:“你满意吧?这可是好不容易到手的货色。”
“那这价钱?”
人牙子摆手:“先喝酒,咱们边喝边谈。”
他看路口,大骂:“这臭小子!”
话音刚落,谢姰的身影出现,她空着手走到路口前,看着这边,人牙子赶忙走过去:“臭小子,酒呢?!”
谢姰看见他,立刻往后跑:“人都在!没跑!”
人牙子一听这话,立刻暗叫不好,和络腮胡对视一眼就要往山里跑。
谢姰方才过来的时候,早就告诉刺史地形,刺史安排了人在草丛里,直接将人牙子堵个正着。
人牙子和络腮胡根本抵抗不了,很快就被捆住,他大骂谢姰:“你个狗杂种!”
谢姰走过去,一脚踢在他□□上:“让你骂我!”
人牙子痛的蹲在地上直呲牙骂人。
她扯下捆在人牙子腰上的鞭子,捕快也知道她要做什么,都纷纷让开看戏,刺史也没拦着。
人牙子绑了这么多人,按照律例死罪无疑,就算不死,这些被拐了孩子的家庭也会拼尽法子要他死。
谢姰拿着鞭子死命抽在人牙子和络腮胡身上,人牙子和络腮胡被五花大绑,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一边被打,一边大骂。
谢姰力气小,她就专门往人牙子脸上抽,一鞭子抽在他眼睛上,他眼睛登时爆裂开,大叫一声痛昏过去。
谢姰喘着气,将鞭子丢开:“这些日子,所有人受的苦,统统还给你。”
她往后一步,跌坐地上,放声大哭。
没有人知道这段时间,她有多害怕。
屋子里的小孩都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因为她的哭声,都纷纷哭起来。
谢姰抱着自己,眼泪不断滴在地上,谢环蹲在她身边,抱着她,拍着她的脊背。
谢姰拽住谢环的衣服,抽泣:“我不是故意的,娘,我不是故意要打她们的,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被卖掉,做成衣服或者首饰,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谢环紧紧抱着她:“姰儿,别怕,娘在,别怕。”
衙役打开破屋,破屋里的孩子都走出来,在官府的安排下认亲回家。
此事发生后,谢姰逃离窝点,有勇有谋协助官府的事迹在江左大为传扬,朝廷更下表彰,赐谢姰乡君爵位,麒麟玄鸟袍服,荫百户。
为了表示谢家感念皇恩,谢便免费为被拐孩子义诊,治疗她们所受的伤,谢姰则被谢环更加严密照管起来,安排了观朝与折露贴身伺候。
谢姰主动与谢环提了要学武术,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谢环便同意下来,亲自为她找了师父,让她修习武术。
事情发生半个月后,有人叩响谢家侧门,谢姰正在午休,刚刚睡醒,侍女就告诉她有人等了她很久,想见她。
谢姰本不想见,得知是和她一同被拐的人,便同意下来。
她带着观朝和折露一起,去了花园。
晴日风暖,花开正盛,尤其芍药开得格外好看,她让人在芍药从中摆了椅子,坐在那里喝新做的荔枝膏水等人过来。
具体说了些什么,谢姰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大概都是在对她道歉,又对她表示感谢。
唯一记得清楚的是那个柱子男孩在几个人走后,又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对她说:“救命之恩,我当涌泉相报,若来日你有需要的地方,就来找我。”
他脸上的伤养好了,又收拾的妥帖干净,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模样,又秀气又漂亮,那样好看的容颜,她从未在别的同龄人身上见过。
最难得的是他眼下天然生了一颗小小的泪痣,在他说话看向她的过程中,随着他每一次眨眼而动。
那时倔强恶狠狠盯着自己,骂自己的人,此刻却红着脸,细声细语说要报答自己。
判若两人。
谢姰没来由的想起那根鞭子。
她向前问他:“我当时那样欺负你,你不生气吗?”
“不生气。”
“你喜欢那样?”
“我……”他红了脸。
“我喜欢你害羞的样子。”她笑:“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