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半夜挖坟

33、年少5

　　这段时间耳濡目染，人牙子可教会她不少骂人的话，柱子男孩一时梗住，只能浑身颤抖，恨恨地看着她。

　　小胖子还在撒泼打滚，谢姰没管他，将破屋门关上落了锁。

　　人牙子拿着金璎珞，美滋滋开口：“这买卖好，你小子真不错啊。”

　　他将金璎珞藏到裤兜里：“明天就把人叫过来，免得夜长梦多，得了金子，又得了钱财，这买卖真不亏。”

　　谢姰将角落最后一坛酒抱过来，适时给他倒了一杯酒：“哥，我看这小胖子成色好得很，咱们把价格再抬抬才合适。”

　　人牙子喝了一口酒，砸吧着嘴：“小子，你又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我哪里有什么主意能比哥想得更好的，只是我看那些生意人都是在酒楼里谈的生意。”

　　“我想哥先把那两个买主叫过来，喝几口，等喝高了，有兴致的时候，把这小胖子的价格喊高个十倍。”

　　“就说是稀罕货，等买主还价的时候，再压一半的价格，咱们至少多赚五倍！”

　　谢姰两眼放着精光，她幼时见过早已被逐出谢家的一个姻亲掌柜，他的眼里就闪着这样的光，油腻精明，让人恶心。

　　人牙子两三杯酒下肚，喝得高兴，一拍桌子：“你小子心够黑的！”

　　“五倍。”他摸着下巴：“我怎么没想到呢，以前要都是这样卖，不知道能赚多少。”

　　“你小子倒是很有生意头脑，看来你是真心要跟着哥干活的？”人牙子看她。

　　谢姰搓着手弯腰在他身边：“哎呀，哥，我这不是就是想娶个媳妇吗？”

　　“我看那些有钱人，都是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嘿嘿，我这不是也想要点，这叫啥，齐人之福嘛。”

　　这几日幼年的记忆帮了她许多，她越学越像，活似一个精明油腻极度贪钱的乞丐。

　　人牙子自认为看人多，看她这样一下子就知道她比他还贪心狠辣，一拍板就道：“好！你小子很不错，哥很中意你，你就跟哥干，咱们兄弟两个一起，同心……同心断金！反正，有哥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到时候，咱们兄弟两个一起娶媳妇，你一个，我一个，咱们当一辈子的好兄弟！”

　　“那可太好了！”谢姰高兴的跳起来，屋子里小胖子的声音又开始大起来，哭着骂要他们不得好死。

　　谢姰咬牙冲过去，一脚踹在门上：“臭小子，闭上你的嘴，要不然老子剥了你的皮！”

　　人牙子满意地看着谢姰，抱着酒坛狂饮，其间还劝谢姰喝酒，谢姰不能拒绝，只能抱着酒碗装着和他喝酒，等喝一碗后，就趴在桌上。

　　人牙子嘲笑她，等喝完一坛酒也摇摇晃晃去一边睡觉。

　　这是谢姰第一次喝酒，她还真不会喝，喝了一碗就感觉浑身发烫，脑子晕晕乎乎的。

　　她半睁着眼，看向漆黑的破屋，破屋里不断传出哭声和叫骂声，哭声是小胖子的，叫骂声是那个男孩的。

　　她将头缩着埋到自己趴在桌上的臂弯中，没有说话。

　　她很想家，很想谢昭，很想谢环。

　　她多想在今天下午，那个温暖的阳光里，游过那条河，扑进谢昭的怀抱，喊她一声姑奶奶。

　　谢昭必定会紧紧抱住她，直喊小心肝，会温柔的擦掉她脸上的泥巴，告诉她别害怕，姑奶奶在这。

　　谢姰紧紧握住手，忍着骨子里的酸涩，她没敢哭，深呼吸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人牙子怕小胖子来头大东窗事发，第二天天没亮就把谢姰叫起来，谢姰赶紧爬起来，谄媚道：“哥，昨晚咱们商量好的，这笔买卖成了，你可不能亏待我。”

　　“那不是废话？爷是那种小人？说了不亏待你，爷就不亏待你，保准给你娶个美娇娘！”

　　“那我就先谢谢哥哥了！”谢姰低头哈腰。

　　她撸起袖子，大咧咧道：“哥你去买酒，我就在这给你们做点小菜，吃酒咋能没菜呢！”

　　“您别忘了，要把人都叫过来，免得我菜做好了，您们人都没到。”

　　人牙子拉住她，这几天他也吃过一点谢姰做的饭菜，以难吃来定义是不准确的，谢姰做的菜，非常，非常，非常难吃。

　　这个小乞丐似乎分不清盐巴糖醋，乱七八糟的放一堆，味道又古怪又难吃，不仅如此，米菜都不洗，也不切断，甚至米和菜混在一起煮，比猪食还要恶心。

　　不过这样，让人牙子打消了许多猜忌。

　　毕竟，乞丐不会见过这些调味品，有什么吃什么，哪里会注意这些。

　　人牙子想了想：“这笔生意可要好好谈谈，这个小胖子得卖的贵些，最近江左的生意不好做，等卖了这个小胖子，咱们得去别的地方做点生意，避避风头。”

　　“上次那路记得吧？你去打酒，顺道买只烧鹅回来，我去把人叫过来。”人牙子从身上掏出几块碎银子扔到谢姰手里：“别耍花样啊，爷我可是很信任你的，要是你敢耍花样，这小胖子可是你拐来的，爷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姰捧着笑脸：“哎哟，哥，我哪敢啊，我还指望您带着我赚大钱呢！”

　　左右一个小乞丐，翻不了什么天，人牙子摆手：“快去快去。”

　　谢姰连忙哈腰点头，把银子往裤兜里一塞，就转身走。

　　她不敢走快，就慢悠悠的走，手虚虚垂在两边，低着头，呼吸沉重，心脏跳动无比剧烈，甚至中途绊到一块石子，她踉跄了一下，慌忙想回头看，却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动作，踢了一脚石头，臭骂：“破东西，敢拦着小爷！”

　　她把石头踹远，又缓慢地往前走。

　　走到大路附近时，谢姰正好碰到那个络腮胡，络腮胡看见她，有点吃惊，谢姰赶忙站住停在路边，低着头：“爷，您来了？”

　　络腮胡停在她面前：“你怎么出来了？”

　　“哎哟爷，哥让我去给买点酒菜回来，打算和您还有那两位喝一杯呢。”

　　“哦。”络腮胡上下打量她，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子体格倒是不错。”

　　“害。”谢姰转着胳膊：“当乞丐就这点好，馊水也能吃，那大富贵的人家，那馊水，哎哟。”

　　谢姰将手捂在嘴边，吐出些口水，在下巴上摸了几下。

　　络腮胡见她擦口水弄得满脸，觉得恶心往后退了一步：“去吧去吧。”

　　谢姰连忙哈腰点头，就往大道上走去。

　　络腮胡看着她的背影，咂舌往前走，没走几步就遇见人牙子，人牙子示意他：“咋样？”

　　“油着呢，我看那小子比你还精，你做这门生意才两年，有这么个人精帮着，也算好事。”

　　络腮胡想起谢姰语气里那股谄媚劲，又道：“就是太精了，人还是糊涂点好。”

　　“哎哟，那小子脑子可活着呢，我看他保准能帮我赚大钱，他可帮我抓着个难得的货色。”

　　“我就说，你怎么突然给他放出来了，入伙了啊。”

　　两人勾肩搭背回破屋去，谢姰这边一上大路，冷静直走到城门口，一到城门口，她回头看着空荡荡的大道，又转头望着眼前的街道人群，立刻发了疯的往前跑。

　　上次去抓人，她记了很多路，有一条路离谢府应该很近，就在她往小胖子家走的隔壁。

　　飞快的朝着那条路跑，她不停地用手去擦眼泪，即使被绊倒摔跤，她也立刻爬起来，疯狂的朝着谢府跑去。

　　她出来的时候没穿鞋，刚开始难受，习惯了就还好，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在人群中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响，可谢姰却听得分明。

　　直到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谢姰才停下脚步，猛地扑在一扇门前，拼命拍打：“开门！！”

　　“快开门！！”

　　侧门很快被人打开，守门的侍卫看着外面站着的人，她赤这脚，一身衣着破破烂烂，黏满了各种污垢，脸上更是糊着一层厚厚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黑乎乎的泥土。

　　她正扣着自己脸上的泥，一双清澈的瞳子里，满是泪水：“是我，是我。”

　　“什么？！”侍卫疑惑。

　　“你个乞丐别在这捣乱！”侍卫大骂。

　　谢姰深呼吸：“我是谢姰。”

　　侍卫一愣：“你在说什么？你是我们少家主？冒充少家主，你想找死？！”

　　“你确定不让我进去？要是我娘追究起来，就算是族老也保不住你们。”谢姰的双腿因为过度运动发抖，她将脸上的污垢扣下来扔在地上，直盯着侍卫。

　　侍卫惊疑未定，上下打量她，对视一眼：“去请管家过来。”

　　管家立马过来，同来的还有谢环，她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跑了过来，一见到谢姰，甚至未曾看清她的脸，谢环便眼泪直流，冲过来抱紧了她：“姰儿。”

　　“我的姰儿！”

　　“娘的囡儿，姰儿！”

　　她抱着谢姰直流泪，大声恸哭。

　　谢姰也抱着谢环，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娘，我好怕，我好怕，娘。”

　　“好姰儿，别怕，娘在这，娘在。”

　　谢环不住将她抱紧，抚摸着她颤抖的脊背。

　　谢昭与平安候连同住在主宅的几位姨姨、姨姥与姐妹全都赶了过来，一见谢姰这幅落魄的样子，个个都忍不住落泪，齐齐涌到谢姰身边，哭喊她的名字。

　　谢昭更是将她连同谢环抱住：“我的好孙儿啊！”

　　“怎么会弄成这幅模样呢？”

　　“受苦了，我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