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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少2 ...

  •   谢家世居江左,是江左大户,府邸位于淮河岸,倚靠青山,沿河围墙足占去大半过城河岸。

      江左素有民谣唱:“江左地广一十二,州州各自为各州,独独扬州谢家城,占了半个江左头。”

      更有人言,谢家长存则江左烟雨不散,非因江左气候,只是因谢家宅邸内楼宇四布,亭台皆笼轻纱,即使是晴午,风一吹过,轻纱飘起便做满园雾色。

      谢府占地面积广,府门高峻,檐脚飞翘,内里雕梁画栋,庭院石径蜿蜒,太湖叠石点于各处湖岸,匠心若天成;碧池清涟,流水潺潺;荷荡远目不可及,亭台轩榭星布各处;青瓦白墙,回廊通幽,恰如一块碧色青玉,几乎是雅到了极致。

      一座宅邸尚且如此,府中人更与这谢府如出一辙,人人皆懂文墨,好雅致之物。

      谢姰出生在谢家鼎盛时期,说是鼎盛其实也不然,谢府几乎没有衰落过,凭借着独有的智慧,屹立三朝不倒。

      自出生起,谢姰便注定要承载这三朝老物往前。

      谢环对她的要求很高,不仅要求她精通算术账册,更要琴棋书画、诗书礼乐、金石品茶、制香插花、赌艺捶丸样样精通。

      谢环自己本就天赋极佳,这些东西每一个都是行家。

      谢家行商,家主鲜少会自己去谈生意,但生意里的东西,半点不能错,会与不会,别人看你的眼光就不一样。

      谢家人对自己的要求极高,对继承人的要求更高。

      谢姰生来好学,天赋异禀,虽然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却都学得很好。

      不到八岁的年纪,就已在琴棋书画一道上小有名气,谢姰也并不骄傲,只是每日郁郁,少有笑容。

      谢环忙于家事,平日都是平安候在照顾谢姰。

      谢姰年岁不大,玩性正大,每日被拘在书房学习,难免烦躁不乐。

      她想出门去玩,想跟着姐姐妹妹一起出去,但她不想辜负谢环,谢环告诉她,她是未来的谢家家主,绝对不能够放纵自己的性子,一定要勤学好思,成为合格的谢家主。

      可,谢姰才七岁。

      看先生摇头晃脑念完论语,谢姰打哈欠说自己想睡觉,侍女带着先生离开,谢姰爬到榻上闭眼休息,只等人都走完,她立刻睁眼。

      府里玩腻了,哪哪都没意思,她要出去,去谢府外面玩。

      长这么大,只有每年祭祖的时候可以出去,但也只能在马车里,她才不想坐马车,她想去玩。

      她爬起来,将枕头埋到被子里,踩着榻背爬出窗台,窗台距离地面有些距离,下面是个花坛。

      谢姰小心翼翼贴着窗台,一点点往下溜,她虽七岁可身量比寻常小孩高,但力气不大,撑不住自己便摔在花坛里。

      “好疼。”谢姰捂着屁股,擦了一下脸,白色的寝衣立刻多了一道红痕。

      谢姰浑不在意,又擦了擦,转头借着花丛的缝隙去看外面,外面侍女三三两两端着东西走过去,等这些人走完,她从花丛钻出来,立刻藏到一个瓷缸后面。

      瓷缸遮了她的身形,侍女看不见她,说说笑笑的路过走远,谢姰又跑远,藏到山石后面,就这样一路躲躲藏藏直到侧门。

      日常守侧门的两个侍卫正面对面,分别坐在侧门两边的石头上打盹,她悄步绕着他们靠近侧门,看着四周的院墙,藏身到了石头后面。

      该怎么出去呢?

      她犯难,挠了挠自己的脸,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

      有了!

      她偷偷露出头去看坐在石头上的侍卫,悄悄将他的衣角边缘勾在石头凸出处,又蹲下挖土,从土里挖出只蚯蚓。

      谢环从不让她做这样的事情,但她曾见过花园里翻新时,从土里挖出过很多这样的长虫,侍女们说这叫做地龙。

      地龙软软的,在她指间扭着长长的身体,不断分泌着黏液。

      谢姰看向那个侍卫,他低头撑剑睡,后领敞开,她小心站起来举起手,将地龙顺着他的后领丢了进去。

      一丢进去,她迅速趴下,石头粗糙,剐蹭她的寝衣,不小心便扯出一条口子。

      蚯蚓刚从土里挖出来,带着极冷的阴气,现在是夏天,侍卫被那冷气一激,猛地站起来,大叫一声:“什么东西!”

      他这一站,石头将他衣服勾住,扯开一大个口子,侍卫手忙加乱去背上抓地龙,动作一大,衣服被扯得更开,直到蚯蚓掉下来,他才一脚踩在蚯蚓上,骂道:“什么鬼东西!”

      “你这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另一个侍卫被他吵醒:“你看看,衣服都破了。”

      侍卫怒骂一声:“都怪这不知哪里来的地龙,我去换件衣服,就回来。”

      他没好气踩着极重的脚步离开,另一个侍卫打了个哈欠:“去吧去吧。”

      等人走了,谢姰从山石侧边抬头,捂着嘴偷笑。

      见另一个侍卫又睡着,她收回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将扯裂的地方再扯大一些,又将手脚袖子都折进去,蹲下身在方才挖地龙的坑边,拿泥土抹在衣服上,又将头上的发髻打乱,糊了不少泥。

      手里的泥土湿润粘腻,有草根的味道,又有一股腥气,谢姰凑近闻了闻,张开手指看被泥土清晰勾勒出来的指纹。

      谢环可不会让她玩这些,她很喜欢,非常喜欢!

      谢姰眼睛发光,将手猛地按在泥坑里,手指成爪挖着坑里的泥土。

      本来是想伪装,糊到最后,谢姰干脆整个人跪在地上挖土,将挖出来的地龙放在一边,又在地上爬来爬去,将周围捡来的石头埋到坑里。

      泥土弄得身上各处都是,有时头发遮脸,她伸手去擦,弄得满脸。

      等玩够,谢姰抬头,将手里的泥巴用力扔到墙上,留下一道道泥巴痕迹,她从山石后窜出来,踮起脚尖走到门边,重重拍了一下门闩。

      她要出去,不能在这里玩泥巴,要是被谢环发现可不得了。

      “小孩!”侍卫惊醒,他看向一直推门闩的谢姰,又看向白墙上显目的泥巴痕迹,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个小孩肯定是偷溜进来的。

      他站起来,大步走过来,骂道:“你在干什么?!”

      谢姰立马转过来,冲着外面大喊:“快跑快跑!”

      侍卫刚醒,脑子还是迷糊的,听她这么说,凶神恶煞喊道:“这里是谢府,是你们这些乞丐来的地方吗?!滚出去!”

      他拎着谢姰的后领,谢姰拼命挣扎,他将门打开,凶狠往外看,一边看一边骂:“下次再敢来,我就将你们全部都扭送官府!”

      他拎起谢姰,将她扔出门外,谢姰一屁股摔在地上,她立刻站起来,没去管身后关上的门,眼睛发光的朝前跑去。

      一出巷口,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大叫:“哇!!!好多人!!”

      谢家这个侧门位于江左坊市附近,谢姰从前没来过,只是知道这个侧门守卫比较少,她仰头看着走过去的人,那些人有男有女,或提着篮子,或背着褡裢,或扛着一篮子的菜。

      每个从她面前走过的人,都好奇地看她一眼。

      但一看到她身上满是泥土的衣服,和她乱得如鸡窝一样的头发,便移开目光,有的人甚至遮住口鼻匆匆离得远一些。

      谢姰可不在乎这些,她出来了,她从谢府出来了!

      她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玩,不用看书背书念那些不喜欢的东西了!

      太好了!

      谢姰往前跑,根本不在意前面有没有人走过,横冲直撞直到撞在一个书生身上。

      书生后退,谢姰一屁股坐在地上,满是泥巴的手揉着满是泥巴的额头。

      书生停住脚步,一看是个满身污泥的小孩,脸色瞬间狰狞,拿着扇子指着自己的衣服骂道:“小杂种!瞎了你的狗眼!敢弄脏你爷爷的衣裳,我骟你个小杂种!”

      谢姰抬头看他,她都没生气,都没怪罪这个人,他怎么先骂她?

      她爬起来,叉着腰,大声吼道:“你凶什么!不就是件破衣服吗?!你撞了我,你才要道歉!”

      “你个小杂种,敢和我顶嘴?!”

      书生撸着袖子,作势要去揍她,谢姰梗着脖子,瞪着书生:“动手打一个小孩,你的脸皮真厚!”

      书生咬牙切齿,看着周围的人群,将袖子放下,指着谢姰:“你个小乞丐!你敢和我顶嘴,你找死,今天我就要把你扔到河里好好洗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士可杀不可辱!”

      谢姰赶忙往四周看,她想要往一边跑,却被书生扯住头发,她的衣服太脏,头发还勉强,但头发上也有泥土。

      书生粘了一手,大骂一声:“真是倒了霉的!臭乞丐,你怎么这么脏!”

      “放开我!”谢姰死命打着书生的手,书生死死抓着,哪肯放开,就要拖着谢姰去河边。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出来,抓住书生的手腕:“哎哟,这位爷,莫气莫气,不过一个乞丐您计较什么呢?”

      那人满脸堆笑:“您读圣人言,是君子,怎么能和这种乞丐计较?”

      有人捧自己,书生勉强消了点怒气。

      “您看,这小乞丐这么脏,又这么可怜,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这个孩子吧。”

      周围的百姓也出声说话,暗责这个书生小题大做,和一个乞儿计较,书生觉得有些丢脸,那人又道:“您这样的君子,方才说的话必定是糊弄骗小孩的,想要叫这乞儿也学点圣人言,我看她已经得到教训了,您就大人有大量。”

      书生挂不下面子:“算了,既然她懂了,我就不为难她了。”

      书生松开谢姰,谢姰咬牙切齿,看那书生慊弃的收回手,转身要走的时候,猛地冲过去,将他的裤子往下一扯。

      书生下意识弯腰扒拉。

      谢姰一脚踹在他屁股,他站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上,留下个光屁股冲天,谢姰赶忙钻入人群中,离那书生越来越远。

      书生羞愤大吼:“臭乞丐,你找死!!”

      谢姰赶忙在人群中赚来钻去,躲避那个书生,路过一个巷子的时候,一个人将她扯了过来:“小乞丐,又见面了。”

      谢姰刚想出声说话,就见那人另一只手拿着一块手帕,她目光刚注意过去,那人就拿着手帕捂在了她脸上。

      外面书生大吵大闹,在人群中疯狂找谢姰,这边人牙子就已经用麻袋装了谢姰,放在了一辆推车上,顺着巷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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