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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年少3 ...

  •   谢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哭泣声,鼻子里是一股难闻的气味,她用力睁开糊满泥的眼睛,转头去看四周。

      她在一间破房子里,四面墙壁都是黄土砌成的,左右两个窗户上堵着好几块大头,只留了缝隙透点光进来,头顶房梁结满了蜘蛛网。

      有只蜘蛛正借着一条蛛丝从柱子上落下来,悬在一个男孩头顶上,那个男孩正死死攥着被捆起来的手,盯着自己面前的空地不说话。

      那个男孩旁边,是十来个和他一样被绑着手脚的小孩,有几个年纪小的正在嚎啕大哭。

      谢姰被扔在房子角落,身边也坐着五六个小孩。

      哭声是会传染的,有一个人哭就会有无数人哭,她身边也逐渐响起哭声。

      谢姰听得心里难过,眼泪就要像开闸的洪水爆发,她深呼吸,忍住自己的泪意,看着周围的小孩。

      刚才那个帮她说好话的人是人牙子。

      谢环曾和她说过的,新朝刚刚安定下来,各地的治安都不太好,所以不许她随便出门,怕她被卖掉。

      卖掉就是和家里的绸缎珠宝一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绸缎会被做成衣服,珠宝会被做成首饰。

      她这个小孩会被做成什么呢?

      谢姰咬着牙,忍着眼泪,实在受不了就转过头,在一个哭得正厉害的小孩背上擦了擦眼泪。

      那小孩正仰头嗷嗷哭,一看谢姰把脸上的泥巴擦自己身上,愣了一下立刻尖声嚎哭起来,间或蹬着腿大喊自己的母亲。

      谢姰眨了眨眼,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回家才行,谢环一定会担心她,而且,她不想被做成衣服或者首饰。

      她仔细去观察整间屋子,唯一的出口只有大门,窗户被石头堵着,她手脚捆缚,没办法爬上去,就算爬上去,一个小孩的力气能做什么?

      她低头思考,觉得周围的小孩很吵,她皱眉,大声喊道:“别哭了!你们好吵!不许哭!”

      周围的小孩停了一瞬,哭的没哭的都朝她看来,谢姰梗着脖子:“不许哭!”

      那些小孩被她一凶,泪意更加汹涌,甚至不少没哭的都大声哭起来。

      小孩的吵闹声将外面的人牙子惊起,他一摔酒杯,将门打开,红着脸扣着腰上的鞭子吼道:“哭哭哭!你们哭什么!吵得老子喝酒都不安生!”

      谢姰看向他一愣,眼睛与嘴同时逐渐放大,她眼中闪动,当即借着墙的力气站起来,冲那些小孩大喊:“没听见吗?!都不许哭!再哭再哭,我就揍你们!”

      她喊得声音比那个人牙子更大,不少小孩先被人牙子吓了一跳,又被她吓一跳,都怔愣住,见那些人都不哭了,谢姰满意点头,看向人牙子。

      人牙子将鞭子拿下来,指着谢姰:“哎呀,你小子不错啊。”

      谢姰带着谄媚的语气,道:“她们太吵了。”

      谢姰五岁前极其贪玩,谢环因为她年幼没安排功课,又想她玩个开心,也很少拘着她,只是自己生意忙,没空带着她,谢姰便时常跟着谢昭,在各处店铺玩耍。

      商铺鱼龙混杂,那些人只当她是个小孩,什么话都不避讳着她,谢姰学什么都快,一听就会。

      五岁前,谢姰说起市井俗话来,比坊间说书的都要利落。

      “你小子上道。”人牙子打着酒嗝。

      七岁正是女男不分的时候,谢姰身量比寻常七岁小孩高,又胆子大,那人牙子不免按照印象,将她看作了男孩。

      谢姰知道此刻男孩的身份更能保护自己,她没有反驳,跳着凑过去,谄媚开口:“我来给您看着这些人,我看谁敢哭,再搅扰您的兴致!”

      人牙子虽然喝了酒,但也不糊涂,他上下打量谢姰,见她脏兮兮一身破烂衣裳,扯着一口掉得七七八八的牙,眼神里又带着几分讨好。

      他摸了摸下巴,将手里的鞭子扯下来扔在谢姰面前。

      “行,哥我一个人也管不住这些小孩,你要能管得住,哥大小给你个官当当。”他拍了拍谢姰的肩膀,解开她手上的绳子,却没有解开她脚上的绳子。

      谢姰赶紧将鞭子捡起来,眼睛放光当作宝贝一样抱着:“哥这东西真好啊,就给我了呗?”

      人牙子一掌扣在她脑袋上:“臭小子,你想得美,让你管着这些小孩,要是再有声音,影响你哥喝酒,我扒了你的皮!”

      谢姰拍着胸保证:“哪里敢,哥你这是信任我呢,我肯定让她们不敢再有一点声音!”

      人牙子满意,扫视周围一圈,指着谢姰摇晃着身体:“听见没,这就是哥我给你们找的头了,再吵再吵,剥了你们的皮!”

      他晃着身体往外走,一下将门关上,扣上了铁锁。

      谢姰抱着鞭子看向周围的小孩。

      有些小孩一见人牙子走了,哪里管得住自己的眼泪,一想到被绑到这里,以后再也见不到家里人,就又仰头嚎哭起来。

      谢姰握着鞭子,大声呵斥:“不许哭!”

      她挥出鞭子,鞭子立刻抽到那几个哭声最大的小孩身上。

      “再哭我就抽死你们!”

      那几个小孩吃痛,哭声一时止出,忍不住又低声啜泣。

      谢姰又挥出几鞭子,均抽在那些小孩的脸上,她横眉冷斥:“你们再哭?!”

      “我看你们谁敢哭!”

      那个靠着柱子的男孩朝她吐了一口口水,骂道:“走狗!”

      周围的小孩也都有样学样,谢姰往后跳了几步,防止口水吐到自己。

      她抱着胸,昂着脑袋:“没听哥说吗?我可是你们的头,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抽死你们!”

      她挥着鞭子,鞭子如破空炸雷,让那些还想哭的小孩都安静下来,她盯着落下来的鞭子,眼睛更亮。

      这东西,真有意思。

      门外人牙子喝得烂醉,和他对面的一个络腮胡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个小子还蛮上道的,哪里找来的?”

      人牙子摆手:“哎呀,街上随便绑来的乞丐,这年头生意不好做了,那些人看得紧,我都没什么机会下手,这几天就找到这么个乞丐。”

      大汉哈哈笑了几声:“我过几天过来挑挑人,你看得紧点,别让人跑了,这可是一桩大生意啊。”

      “多亏您想着我。”

      两人闲聊,又说些有的没的,谢姰在里面耀武扬威累了,便靠着门边坐下来闭眼睡觉。

      天亮的时候,人牙子开门给每个人嘴里塞了半块馒头,谢姰拿着馒头,站在门边直哈腰:“多谢哥,你这馒头可比那些馊水好吃多了!”

      “你小子不错,把这些人看好了,以后哥给你找个好去处!”

      “哎哟,谢谢哥啊!”

      人牙子锁门,谢姰蹲下来吃馒头,人牙子了她一整个馒头,她慢条斯理撕成一片片,塞到嘴巴里嚼。

      柱子男孩像被拎着的野鸭,扯着脖子咽下馒头,对着谢姰骂道:“走狗!助纣为虐!你还有没有良心!”

      谢姰半点不理他,吃完馒头就坐在门边发呆,要是有人哭,她就站起来,一边骂一边用鞭子抽花那些人的脸。

      有时候还会失误抽到别人的脸上,比如那个柱子男孩。

      一个晚上过去,屋子里的气温变得更加难闻,小孩不会憋屎憋尿,这里又没有什么可以方便的地方,急了就直接拉裤兜里。

      窗户透风的缝隙小,没法通风散味,谢姰初来还能分散注意力,累了睡得沉也没感觉,直到早晨她猛地被臭味熏醒,忍不住呕了一声。

      人牙子一大早就来分馒头,打开门臭味熏天,他也恶心,干脆就将一篮子馒头扔给谢姰,让她去分。

      谢姰点头哈腰,谄媚到了极点,一接过馒头,就跳着将馒头分成两半,挨个塞到那些小孩嘴里。

      人牙子将门锁上,转头去喝酒。

      谢姰蹲在柱子男孩旁边,掰了半块馒头。

      “我们一起跑出去!总比你在这里给他当走狗好!”

      谢姰将他的嘴巴塞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再敢说这种话,我就告诉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男孩瞪大眼睛,想将嘴里的馒头吐掉,谢姰手指按着他嘴里的馒头往里塞,噎的他直咳嗽。

      谢姰眯着眼睛收回手,看着那馒头上黢黑的手指印。

      “再敢乱说话,你看我不抽死你!”

      她起来,又跳着去给别人分馒头,男孩一咽下去,就破口大骂:“走狗!卑鄙小人!走狗!”
      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谢姰当作听不见,留了一个馒头自己美滋滋坐到门边吃饭。

      几日后,人牙子在中午时分将房门打开,谢姰照常朝他点头哈腰:“哥你来了,哎哟,今日又好看了不少。”

      人牙子摸着下巴,咧着嘴,揉了一把谢姰满头干泥巴的头发,又慊弃的将干土拍开:“你个臭小子,怎么这么脏?”

      谢姰毫不在意抓着头发,看光柱里飘飞的粉尘:“哎呀,哥,我这不是习惯了。”

      “走开。”人牙子走到屋子里,看着满屋子的小孩,四处瞅瞅觉得不太对劲,这些小孩脸上都多多少少有鞭痕。

      他看谢姰,谢姰正巴巴跟着他,和条哈巴狗一样,等着他表扬。

      “哥您看,这可一个没少,这几日我可没少教训他们,保准听话。”

      人牙子掐住她下巴:“臭小子,你没耍什么花样吧?他们的脸怎么回事?”

      谢姰吃痛,眼睛忍不住闭得只剩一条缝,她颤抖着:“什么脸?卖人还要看脸的吗?”

      “那不是屁话!”

      谢姰和他正好站在光里,中午太阳正好,谢姰方才挠头的粉还在空气里飘,飘到人牙子手上,人牙子慊弃甩开她。

      “爹的,要是一会做不成这笔买卖,爷就扒了你的皮!”

      谢姰踉跄一下摔在地上,地上粗糙,人牙子又用力,她如瓷器摔在地上,只觉自己的手臂到大腿都要碎成好几瓣。

      没时间喊疼,她赶紧撑着站起来:“那不能哥,您保准能卖个好价钱。”

      人牙子冷哼,很快就将那个络腮胡大汉并一对老夫妇引进来,谢姰站在一边,朝两人笑。

      老夫妇赶紧遮住口鼻,站在门口没进去。

      络腮胡搓着手:“真对不住啊,最近官府看得紧,我们这也没收拾,您瞧瞧哪个上眼的?”

      “您要喜欢,我们再白搭一个女孩,叫鸾凤成双,免得还要找媳妇不是?”

      老夫妇扫过屋中所有小孩:“怎么都花了脸了?”

      “就是,咋都这样,还有个这么丑的。”老夫妇看向谢姰,均露出极为慊弃的目光。

      人牙子在一旁赔笑:“一时没轻重,都是我的错,您二位看看,那个不错,脸上的痕迹养好了,保准俊得很!”

      他指着那个柱子男孩,柱子男孩别过脸,死死攥着手。

      老夫妇互相耳语几句,才道:“那就等脸好了再来看,这样带出去,左邻右舍的看着要有个流言传出来,可怎么得了,我们可是清白人家。”

      “要不您再看看?保准一两天就好。”人牙子还要挽留,络腮胡用力拂开他的手,摊手请老夫妇出去:“过两天再来看,保准好的,您就受累多等两天。”

      络腮胡带着老夫妇离开,人牙子站在屋子里,转头捡起鞭子,劈头盖脸抽在谢姰身上:“臭小子!”

      “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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