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差》惑得

4、互补光芒

　　"期中考试定在下个月初。"林老师推了推眼镜，环视教室，"为了帮助大家更好地准备，我决定实施'优差互补'计划。"

　　翼枢正转着笔走神，听到这句话时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莫犀壑，后者依然保持着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专注地盯着黑板。
　　"根据入学测验和平时成绩，我已经分好了互助小组。"林老师拿出一张名单，"翼枢和莫犀壑，你们一组。"
　　翼枢瞪大眼睛："老师，我们已经是同桌了..."
　　"正因为如此，你们更应该互相帮助。"林老师微笑道，"翼枢的数学是年级顶尖，但语文尤其是阅读理解需要加强；莫犀壑恰好相反，语文功底深厚但数学偏弱。你们互补性很强。"
　　莫犀壑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皱眉："老师，我习惯独自学习。"
　　"学习不仅是个人的事，也是交流的过程。"林老师态度温和但坚定，"每周至少两次共同学习，每次不少于一小时。这是作业。"

　　下课铃响，同学们三三两两讨论着这个新计划。

　　翼枢转向莫犀壑："看来我们被绑定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莫犀壑收拾书本的动作顿了顿："周二和周四放学后，图书馆。"
　　"行！"翼枢爽快地答应，"那今天就开始？"

　　莫犀壑点点头，起身离开，背影一如既往地疏离。

　　下午四点，翼枢准时出现在图书馆。他环顾四周，在最角落的位置发现了莫犀壑。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使他看起来像被困在光与暗的牢笼中。

　　"嘿！"翼枢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响亮，引来几道不满的目光。他缩了缩脖子，压低声音："抱歉，忘了场合。"
　　莫犀壑抬眼看他："你的语文试卷和作业本带了吗？"
　　翼枢从背包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张："都在这里了。"

　　莫犀壑接过，仔细翻看，眉头越皱越紧。翼枢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感觉自己像在接受审判。

　　"你的主要问题是过度解读。"莫犀壑终于开口，"看这道题，问'作者为什么描写下雨的场景'，你答'为了表现人物内心的阴暗面'，而标准答案是'烘托氛围'。"
　　"但我感觉作者就是想表达人物心情啊！"翼枢不服气地辩解。
　　"文学分析需要依据文本，不是凭感觉。"莫犀壑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翻开一页，
　　"我整理了常见题型和答题模板，你先背下来。"
　　翼枢接过笔记本，惊讶于上面工整的字迹和清晰的逻辑结构。

　　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哇，你这笔记可以当教科书出版了！"
　　莫犀壑似乎没料到这样的反应："专心学习。"

　　轮到数学辅导时，情况完全逆转。翼枢发现莫犀壑在解方程时总是陷入奇怪的思维循环。

　　"你看，这个步骤完全没必要。"翼枢指着莫犀壑的草稿纸，"你在这里绕了三个圈子，其实直接代入公式就能解出来。"

　　莫犀壑盯着题目，眉头紧锁："但我想理解每一步的逻辑关系。"

　　"有时候数学不需要那么多'为什么'，记住方法就行。"
　　翼枢拿过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流程图，"按这个步骤来，保证你不会迷路。"

　　莫犀壑认真地看着，突然问："你怎么能这么轻松地理解这些抽象概念？"

　　翼枢耸耸肩："就像你读诗一样吧？我看到数字和公式，它们就在我脑子里跳舞，自己组成图案。"

　　这个奇特的比喻让莫犀壑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沉思片刻，突然拿起笔，按照翼枢的方法重新解题。
　　这一次，他顺利得出了正确答案。

　　"太棒了！"翼枢忍不住欢呼，又赶紧捂住嘴，因为图书管理员正朝这边瞪眼。他压低声音："看吧，我就说你能行！"

　　莫犀壑嘴角微微上扬，那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微笑。
　　虽然转瞬即逝，但翼枢确信自己看到了。

　　接下来的两周，他们保持着这个学习节奏。周二周四图书馆，其他时间偶尔在食堂或操场边交流。
　　翼枢惊讶地发现，莫犀壑并非表面那么冷漠，只是表达方式与众不同；而莫犀壑也逐渐接受翼枢的存在，不再对他滔滔不绝的废话表现出明显反感。

　　一个周三的午后，翼枢打完篮球，独自穿过校园后的小树林回宿舍。
　　汗水浸透了他的T恤，他边走边用衣角擦脸。
　　就在这时，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废弃花房的角落。

　　是莫犀壑。他背对着小路，似乎正专注地看着什么。
　　出于好奇，翼枢悄悄靠近。

　　"喵~"一声细弱的猫叫传入耳中。

　　翼枢惊讶地瞪大眼睛。莫犀壑面前蹲着三只花色各异的流浪猫，他正小心翼翼地将猫粮倒入一个塑料盘中。
　　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莫犀壑脸上带着翼枢从未见过的柔和表情，甚至轻轻抚摸那只最胆大的橘猫的脑袋。

　　莫犀壑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慢点吃，还有。"
　　翼枢不小心踩到一根树枝，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莫犀壑猛地回头，表情瞬间恢复平日的冷淡，但已经来不及了。

　　"呃...嗨？"翼枢尴尬地挥挥手，"我只是路过...”
　　莫犀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不要说出去。"
　　"什么？"
　　"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它们。"莫犀壑指了指猫咪们，"这里很安静。"
　　翼枢点点头，蹲下来观察那些猫："你喂它们很久了？"
　　"从开学起。"莫犀壑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它们很怕生，所以..."
　　"我懂，这是我们的小秘密。"翼枢咧嘴一笑，伸手想摸那只黑白相间的猫，却被灵巧地躲开，"哇，真不给面子。"
　　莫犀壑看着翼枢吃瘪的样子，嘴角又浮现出那种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它们只信任耐心的人。"
　　"就像你一样？"翼枢脱口而出。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那只橘猫蹭了蹭莫犀壑的裤脚，打破了这一刻的静谧。

　　"我该回去了。"莫犀壑说，但没有立即移动脚步。
　　"一起吧。"翼枢站起身，"对了，明天辅导继续？"

　　莫犀壑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小树林，中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太远，也不太近。

　　期中考试前的最后一次辅导，他们选择在空教室进行。
　　翼枢正苦着脸背诵莫犀壑给他整理的文学常识。

　　"'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绿'字妙在何处..."翼枢抓耳挠腮，"因为它...呃...让景色更生动？"
　　"太笼统。"莫犀壑摇头，"'绿'在这里是形容词动用，化静为动，使画面充满生机，同时也暗含时光流逝的感慨。"
　　翼枢恍然大悟："哦！就像数学里的变量替换，让整个方程式活起来了！"
　　这个奇特的类比让莫犀壑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差不多。"
　　"到你了。"翼枢拿出一张数学模拟卷，"试试这道几何题。"

　　莫犀壑接过试卷，认真审题。翼枢注意到他思考时会无意识地咬下唇，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辅助线应该加在这里。"莫犀壑突然说，在图上画了一条线。
　　翼枢回过神来："没错！你进步真快。"
　　"是你教得好。"莫犀壑轻声说，眼睛依然盯着试卷。

　　这句简单的称赞让翼枢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他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期待这些共同学习的时光，甚至超过了对篮球训练的期待。

　　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两天紧张的考试后，同学们都如释重负。
　　成绩在一周后公布，翼枢和莫犀壑并肩站在成绩单前，寻找自己的名字。

　　"哇！"翼枢惊呼，"我语文提高了15分！"

　　莫犀壑的目光扫过数学那一栏，嘴角微微上扬："我数学及格了。"

　　"及格？你提高了20多分呢！"翼枢兴奋地拍莫犀壑的肩膀，"我们该庆祝一下！"

　　"怎么庆祝？"莫犀壑出人意料地问。

　　翼枢眨了眨眼，没想到会得到回应："呃...食堂加鸡腿？或者...我请你去校外那家奶茶店？听说新出了芒果口味..."
　　"奶茶吧。"莫犀壑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就这样，周五放学后，他们第一次一起走出校门。
　　秋日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两个少年，一个活泼如火焰，一个沉静如深潭，却奇妙地和谐。

　　奶茶店里，翼枢滔滔不绝地讲着篮球赛的趣事，莫犀壑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
　　当翼枢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打翻了奶茶时，莫犀壑竟然轻笑出声，随即迅速别过脸去，但那一瞬间的笑容如同冰封湖面乍现的涟漪，让翼枢看得呆住了。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翼枢脱口而出，"应该多笑笑。"

　　莫犀壑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他低头喝了一口奶茶，没有回应。

　　回校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翼枢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猫粮："差点忘了，今天还没喂小花它们。"
　　莫犀壑惊讶地看着他："你买了猫粮？"
　　"是啊，既然知道它们的存在，我也该尽一份力嘛。"翼枢挠挠头，"虽然它们还是不理我..."
　　莫犀壑沉默了一会儿，说："慢慢来。信任需要时间。"

　　这句话像是在说猫，又像是在说他们自己。翼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他们一起蹲在废弃花房前喂猫时，翼枢偷偷观察着莫犀壑的侧脸。
　　阳光透过破旧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为他冷峻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那只橘猫终于允许翼枢轻轻抚摸它的背，而翼枢心里涌起一种奇特的满足感，仿佛获得的不仅是猫咪的信任，还有某种更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