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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粮仓疑云 ...

  •   雁门关的粮库建在北城根下,厚重的木门上裹着铁皮,推开时发出“吱呀”的闷响,混着雪风灌进来,带起满库的麦香。慕容清枫跟着搬运的士兵走进粮库,脚下的石板路泛着潮气,头顶的天窗漏下几缕昏沉的光,刚好照在堆得齐腰高的粮袋上——三万石粮草,密密麻麻堆了小半个粮库,看着就让人安心。

      宋晚意早已在粮库等着,见她进来,连忙迎上去:“殿下,方才北狄那边只是虚晃一枪,探子说他们的营帐都没动,想来是怕我们有防备,不敢真的夜袭。”

      “虚晃一枪才更要防。”慕容清枫走到一堆粮袋前,伸手拍了拍袋身,粗麻布的触感粗糙硌手,“北狄人素来狡猾,这次伏击粮草队没成,指不定还会有别的心思。你让人多派几队斥候,盯着他们的动向,千万别大意。”

      宋晚意应了声“是”,目光扫过粮袋,忽然想起方才在黑松林的事,忍不住问:“殿下,方才在松林里,你是不是对赵将军有什么疑虑?我看你问他玉佩的时候,神色不太对。”

      慕容清枫指尖一顿,随即笑道:“不过是随口问问,赵将军是太子的人,又是历经沙场的老将,哪有什么好疑虑的。倒是你,守关的时候没出什么事吧?”

      她刻意转移了话题,宋晚意也没再多问,只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放心吧,副将把守城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就是有几个士兵冻得咳嗽,我已经让人给他们煮了姜汤。”

      两人正说着,粮库门口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慕容清枫皱了皱眉,朝着门口走去,只见两名士兵正围着一个粮袋争执,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把破损的木勺,另一人则涨红了脸,像是在辩解什么。

      “怎么回事?”慕容清枫的声音冷了下来,两名士兵见是她,连忙停下争执,单膝跪地行礼。

      “殿下恕罪!”拿着木勺的士兵连忙回话,“属下刚才给兄弟们分粮做饭,舀这袋粮食的时候,木勺不小心戳破了粮袋,结果...结果发现这袋粮食底下,好像有东西。”

      慕容清枫的心猛地一跳,快步走到那袋破损的粮袋前。粮袋的底部被戳破了一个小洞,金黄的麦粒顺着洞口往下漏,而在麦粒之下,隐约能看见一层深色的布料,不是粗麻布的材质,倒像是某种绸缎。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麦粒,那层深色绸缎渐渐显露出来——是极深的藏青色,和之前在黑松林看到的粮袋缝线颜色一模一样。更让她在意的是,绸缎上绣着一个极小的图案,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竟是东宫的玄鸟纹,只是纹路比太子平日里用的要浅淡许多,像是刻意绣得隐蔽。

      “把粮袋拆开。”慕容清枫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两名士兵不敢怠慢,连忙找来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粮袋的缝线。随着粗麻布被一点点展开,那层藏青色绸缎也完全露了出来,里面裹着的不是粮食,而是一叠叠折叠整齐的纸张。

      慕容清枫拿起一张纸,展开一看,瞳孔瞬间缩紧——纸上画的竟是雁门关的布防图,标注得极其详细,连守城士兵的换岗时间、箭楼的射程范围都写得一清二楚。更可怕的是,布防图的角落,盖着一个极小的东宫印章,印章的颜色已经有些淡了,显然是很久以前盖上去的。

      “这...这怎么会?”宋晚意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得像纸,“这布防图是上个月才修订好的,除了殿下、副将和京中的几位重臣,没人知道...怎么会出现在粮袋里?”

      慕容清枫没有说话,指尖捏着布防图,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想起在黑松林看到的藏青色缝线、东宫特有的针脚,还有赵承安腰间沾着赭石粉的玉佩——这些细碎的异常,此刻像串珠子一样,被这张布防图串了起来,形成了一条指向明确的线。

      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太子是她的兄长,是从小护着她的人,怎么会把雁门关的布防图藏在粮袋里?万一这布防图是北狄人偷偷放进去的,故意栽赃给太子呢?

      “把赵将军叫来。”慕容清枫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她把布防图折好,放进怀中,“我要亲自问他,这粮袋里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士兵很快就去传赵承安了。慕容清枫站在粮库中央,望着满库的粮袋,只觉得浑身发冷——如果这袋粮食里藏着布防图,那其他的粮袋呢?是不是也藏着什么东西?她快步走到另一堆粮袋前,拿起剪刀,剪开了其中一袋的缝线。

      麦粒倾泻而下,里面没有绸缎,也没有纸张,只有干净的粮食。她又剪开一袋,还是一样的结果。接连剪开了五袋,都没有发现异常,直到她剪开第六袋——这袋粮食的底部,同样藏着一层藏青色绸缎,里面裹着的,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上的字迹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就的,内容却让慕容清枫的血液几乎凝固:“正月十五夜,北狄将袭雁门关西城门,届时会有内应打开城门,望太子殿下按约定,率军入关,共分大靖江山。”

      没有署名,没有印章,可那藏青色的绸缎、东宫的玄鸟纹,还有信中提及的“太子殿下”,都像一把把尖刀,扎在慕容清枫的心上。她拿着信纸的手开始发抖,耳边响起幼时太子对她说的话:“清枫,以后兄长当了皇帝,就封你为长公主,让你永远无忧无虑。”

      “殿下,赵将军来了。”宋晚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慕容清枫深吸一口气,把信纸折好,放进怀中,转身看向门口——赵承安正站在那里,左臂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安。

      “赵将军,”慕容清枫走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这粮库的粮食,是你从云州粮仓亲自提的?每一袋都检查过?”

      赵承安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是,属下亲自去云州粮仓提的货,每一袋都打开检查过,绝无问题...殿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绝无问题?”慕容清枫冷笑一声,从怀中拿出那张布防图,递到他面前,“那你告诉我,这张雁门关的布防图,怎么会藏在粮袋里?还有这藏青色的绸缎,上面的玄鸟纹,你怎么解释?”

      赵承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着布防图,身体开始发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说啊!”慕容清枫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太子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他?为什么要把布防图藏在粮袋里?是不是北狄人给了你什么好处?”

      “不是的!殿下,不是我!”赵承安猛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属下没有背叛太子殿下,也没有藏布防图!这粮袋...这粮袋是云州粮仓的人装好的,属下只是清点了数量,没有打开每一袋检查...属下不知道里面会有这些东西啊!”

      “你不知道?”慕容清枫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到撒谎的痕迹,“云州粮仓的负责人是谁?你提粮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异常的人?”

      赵承安用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云州粮仓的负责人是李主事,属下提粮的时候,只见到了他,没见到什么异常的人...不过,属下在粮仓的时候,看到李主事和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说了几句话,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属下当时也没在意...”

      黑色衣服、斗笠...慕容清枫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北狄的细作,最喜欢穿黑色衣服,戴斗笠,方便隐藏身份。难道李主事和北狄人有勾结?可这布防图上有东宫的玄鸟纹,又和太子脱不了干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现在就派人去云州粮仓,把李主事带来。”慕容清枫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要亲自审问他,看看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阴谋。”

      “是,属下这就去!”赵承安连忙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慕容清枫叫住他,从怀中拿出那封没有署名的信,递给他,“你看看这封信,认不认识上面的字迹?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信?”

      赵承安接过信,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属下不认识这字迹,也没见过类似的信...不过,这信上的纸张,倒是和太子殿下平日里用的宣纸有些像。”

      太子殿下用的宣纸...慕容清枫的心又沉了下去。她接过信,放回怀中,挥了挥手:“你去吧,路上小心,别让人截了胡。”

      赵承安应了声“是”,快步走出了粮库。

      粮库里只剩下慕容清枫和宋晚意两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宋晚意看着慕容清枫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安慰道:“殿下,或许这只是个误会,李主事和北狄人勾结,故意用东宫的绸缎和玄鸟纹,栽赃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那么疼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慕容清枫没有说话,她走到那袋藏着信的粮袋前,蹲下身,拨开麦粒,看着那层藏青色绸缎。绸缎的质地细腻,是东宫特供的云锦,寻常人根本得不到。如果只是栽赃,北狄人怎么会有东宫的云锦?而且这玄鸟纹绣得极其精致,不是一般绣娘能绣出来的,只有东宫织造坊的绣娘,才能绣出这样的纹路。

      “晚意,你还记得吗?”慕容清枫的声音有些沙哑,“去年太子平定青州匪患的时候,缴获了一批北狄的粮草,里面也藏着书信,当时太子说,北狄人最喜欢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

      宋晚意点了点头:“记得,当时太子还把那些书信烧了,说不能让北狄人的阴谋得逞。”

      “可现在,”慕容清枫拿起一缕云锦,指尖轻轻摩挲着,“我们在太子调派的粮草里,发现了北狄人的信,还有雁门关的布防图...你说,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太子早就和北狄人勾结了?”

      这话一出,宋晚意瞬间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子是大靖的储君,是未来的皇帝,怎么会和北狄人勾结?可眼前的证据,又让她无法反驳。

      就在这时,粮库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慕容清枫抬起头,只见一名斥候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殿下,不好了!赵将军派去云州粮仓的人回来了,说李主事...李主事昨天就已经死了,是被人毒杀的,尸体今天早上才被发现。”

      “什么?”慕容清枫猛地站起身,眼底满是震惊,“李主事死了?怎么会这么巧?”

      “属下也不知道。”斥候低着头,“赵将军已经去云州粮仓了,让属下回来禀报殿下,说他会查明李主事的死因,尽快把结果带回来。”

      慕容清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惊怒:“知道了,你下去吧。让赵将军多加小心,别再出什么意外。”

      斥候应了声“是”,转身走了出去。

      粮库里再次陷入寂静。宋晚意看着慕容清枫紧绷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殿下,现在怎么办?李主事死了,线索就断了...我们还能查出真相吗?”

      慕容清枫走到天窗下,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线索断了,我们就重新找线索。粮库里还有这么多粮袋,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秘密。晚意,你让人把粮库的门关上,派重兵守着,任何人都不准进来。然后,你和我一起,检查每一袋粮食,我就不信,找不到更多的证据。”

      宋晚意点了点头:“是,殿下。”

      两人立刻行动起来。宋晚意让人关上了粮库的门,派了一队士兵守在门口,任何人都不准靠近。然后,她和慕容清枫一起,开始检查粮袋。

      一袋、两袋、三袋...时间一点点过去,粮库里的粮袋被打开了一半,却再也没有发现藏着布防图或书信的粮袋。慕容清枫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指因为长时间捏着剪刀而有些发麻,可她还是没有放弃。

      就在她剪开第两千袋粮袋的时候,指尖忽然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不是麦粒的触感,倒像是金属。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拨开麦粒,只见粮袋底部藏着一个小小的铜盒,盒子上刻着东宫的玄鸟纹,和布防图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晚意,你看!”慕容清枫拿起铜盒,递给宋晚意。

      宋晚意接过铜盒,仔细看了看:“这是东宫的铜盒,怎么会藏在粮袋里?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慕容清枫点了点头,试图打开铜盒,可铜盒上了锁,锁芯是特制的,寻常的钥匙根本打不开。她皱了皱眉:“这锁是东宫特制的,只有太子殿下和他身边的近侍才有钥匙...看来,我们只能把这个铜盒带回京,交给陛下了。”

      “交给陛下?”宋晚意有些犹豫,“可如果这铜盒里的东西真的和太子有关,陛下会相信吗?毕竟太子是储君,陛下一直很信任他。”

      “不管陛下信不信,我们都要把真相告诉他。”慕容清枫的眼神坚定,“大靖的江山,不能落在一个通敌叛国的人手里。就算太子是我的兄长,我也不能让他毁了大靖。”

      就在这时,粮库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一名士兵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慌张:“殿下,不好了!北狄人真的来夜袭了,这次是真的,他们已经攻到西城门了!”

      慕容清枫的心猛地一沉,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铜盒,又看了一眼窗外越来越大的雪,咬牙道:“晚意,你留在这里,继续检查粮袋,顺便看好这个铜盒,千万别丢了。我去西城门,守住雁门关!”

      “殿下,你小心!”宋晚意拉住她的衣袖,眼底满是担忧。

      慕容清枫点了点头,松开她的手,快步走出了粮库。雪风迎面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她握紧腰间的佩剑,朝着西城门的方向跑去。她知道,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而关于太子的秘密,也只是刚刚开始揭开的冰山一角罢了。
      西城门的厮杀声越来越近,慕容清枫的脚步也越来越快。她不知道,在她离开粮仓后,宋晚意拿着那个铜盒,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更不知道,远在京城的东宫,慕容澈正站在窗前,望着雁门关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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