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别氪命了我氪金还不行吗》离枝

67、黑巷寻踪（4）

　　关于这个游乐园被废弃的原因，王11已经有了许多猜测。
　　譬如发生了某种意外事故，游乐园黎老板面临高额赔偿，不得不关门停业。
　　又譬如遇到了火灾之类的灾难，让这里一夜之间沦为废墟。
　　但是黎秋听到他的问题，只轻笑了一声。
　　“谁说这个游乐园关门了？”他反问道。
　　王11感觉背上的汗毛又立起来了。
　　没有关门？可这个游乐场里一个人也没有，怎么看都是已经废弃许久的样子。
　　难道这些表象其实是一个陷阱，玩家们来到这里，就会成为游乐场这些鬼魂的玩物？
　　王11忽然不敢问那最后一个问题。
　　在前面的对谈里，他明白了小男孩和小女孩都有想去的地方。王11认为，出于对游戏流程的推动，或许这两个小朋友想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因此他询问小女孩时，把关于地点的问题放在了最后。
　　理论上说，黎秋的目的应该也相差不大。
　　因为最终所有通关这个地图的玩家都要去下一个地点继续通关。
　　可是如果按黎秋的说法，游乐园并没有关门，他又很喜欢这里，那么他还会想去其他地方吗？
　　王11悄悄咽了口口水，决定再聊两句，刺探点军情：“我看你这儿生意不算太好啊。”
　　“这位先生……”黎秋不太开心地皱了皱眉，令他们周身的空气都冷下来几度。
　　王11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慧眼如炬啊。”
　　呼……王11瞬间松下这口气。
　　好家伙，这人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啊。
　　“但我挺喜欢你们这儿的。”王11话锋一转奉承道。
　　“为什么？”黎秋很认真地问。
　　“我觉得，这里虽然不太新了，但是如果孩子们都来玩的话，他们会感到开心的。”王11小心翼翼地答道。
　　黎秋点点头：“说得对，我们需要更多孩子。”
　　……王11在心里打起了鼓。
　　这什么意思啊，要杀更多小孩吗？
　　他半天都没接上话。
　　“走吧。”于是黎秋开口道。
　　走？去哪里，去镇子里给游乐场打打广告？招揽一下客源？
　　茫然对上黎秋否定的目光，王11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大概懂了。
　　对黎老板来说，不管他殒命的原因是什么，游乐场的没落才是他的执念。
　　他想要的大概是这里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这个时候，王11或许应该像刚才一样问问要去哪里，然后结束这个项目。
　　但王11话到嘴边，忽然被另一句话占据了大脑。
　　他们之间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黎秋，”王11终于开口问道，“你会喜欢我吗？”

　　怎么说呢，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问可以说是非常危险且毫无意义的。
　　毕竟现在他面前的黎秋并非黎秋，只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NPC。
　　如果被判定提问错误，无法引导到通关路径，王11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但他想着，黎秋已经对他说了“走吧”，这应该算是一个很明确的引导了。
　　这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注定不能得到答案也无人听到，为何不能问他真正想问的那一个呢？
　　游乐场变幻的灯光中，黎秋深邃的眉眼如同一副活过来的油画变幻着。
　　王11试图在里面找到一点首肯。
　　可是如他所料，最后一个问题的额度用完，眼前渐渐重新归于黑暗，他即将被传送回入口处。
　　只是……
　　只是谁也没告诉过他，海盗船的余韵是这么恐怖啊啊啊啊啊！
　　这一瞬间王11什么都看不见，只觉得自己像被抛到了高空之中，然后再加速着坠落下来，全部的内脏都被留在了空中的某处。
　　一声尖叫被憋在嗓子眼里，堵得他喘不过气。
　　好在这濒死的失重感受只维持了几秒钟，王11只觉眼前一亮，却发现自己此刻并不是在海盗船的入口处。

　　这里是……
　　彩色的灯光闪烁着从他们身边跳跃而过，轻松活泼的音乐在耳边奏响。
　　他的身体正随着什么设备上上下下地旋转。
　　啊，是旋转木马。
　　王11将手指伸进口袋，摸到自己的票上已经有了四个洞。
　　看来参加过所有项目后，玩家会被自动传送到这里，完成最后一个项目。
　　王11定了定神，勉强把那些差点被甩丢的内脏塞回原处，环顾了一下四周。
　　旋转木马上除了他，还有几个人。
　　小男孩，小女孩，还有……黎秋。
　　他们都微笑着，看起来还挺开心。
　　除此之外，木马上还坐着几个玩家，看起来也是通关之后被传送过来的。
　　“那个……”王11想说话，却发现周围音乐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从口中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清。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这首熟悉的儿歌从未像此刻这般令人耳膜发酸。
　　另外几个玩家对王11摊了摊手，估计来得早的已经习惯了这个环境。
　　他们看样子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没过多久，旋转木马上的人多了起来，王11还看到了刚才那个女孩。
　　她似乎是紧赶慢赶才上了车，出现后先长舒了一口气。
　　旋转木马坐满了，音乐的声音也渐渐变小了。
　　王11想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却像被鬼压床了一般始终动弹不得。
　　看来这旋转木马就是个传送阵，还是上满才发车的那种。
　　“小鸟说，早早早……”音乐的声音似乎有点变调。
　　而这个旋转木马正在逐渐加速，并转得越来越快，令人头晕目眩。
　　“我们去哪里？”黎秋突然开口问道。
　　他的声音不算太大，却异常清晰地传进王11的耳膜。
　　我们……王11想说话，舌头却有些打架。
　　“我们去哪里？”小男孩和小女孩也齐声问了起来。
　　“我们去哪里？”
　　耳边的歌声越来越小，虽然仍是不断重复的歌谣，但节奏变快了，歌词也产生了一点变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首歌好像变成了改词的歪唱版本。
　　“我去炸学校，今天不迟到……”
　　王11猛然醒悟，这不谜底就在谜面上吗？
　　“我们去学校！”他脱口而出。
　　不光是他，其他的玩家也纷纷说出了答案。
　　小男孩和小女孩都笑了起来：“我们去学校！”
　　“我们去学校！”

　　好的，学校。
　　一阵晕眩之后，王11再次狼狈地从泥地里爬起来。
　　是说我们要去学校，可也没说要去被雨浸泡了一晚上的学校操场着陆啊……
　　他起身后先去看周围的人，这里零零散散的玩家大概有那么十几个，看上去多多少少都有些狼狈。
　　“其他的人呢？”有人问，“他们被留下了吗？”
　　“留下？”另一个玩家嗤笑了一声，“怕是人已经没了吧。”
　　王11没说话，只一回生二回熟地默默将黏在腿上的布料抖了抖，以加速风干。
　　看来，这个游戏淘汰率不低。
　　他身边这些人，应该就是通过游乐场那一关的全体人员了。
　　这所学校并不大，操场旁只有一栋黑黢黢的教学楼。
　　天边隐隐能看到一道朝阳的白边，应该是天快要亮了。
　　“大家好，”有个人的声音咝咝啦啦地响起，“欢迎来到我们黑街镇小学。”
　　黑街镇？……好草率的命名啊。王11在内心吐槽。
　　他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正站在学校的楼门口，手里举着一个喇叭型的扩音器。
　　“我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各位大师们辛苦了。”他微笑着用扩音器说，同时抬手推了一下眼镜。
　　王11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不是钟平又是谁。
　　他果然没死……只是他怎么来游戏里当NPC了，难道是秘密升职了？
　　可钟平一直是个低调的人，在游戏里分数靠前但并不拔尖，表现也称不上多么惊艳，怎么会突然成了游戏里的一个NPC的？
　　“想必大家也知道，最近镇子里发生了许多怪事，学生们也议论纷纷。这样下去实在对孩子们的学习不利，因此请大家来帮忙解决……”
　　王11站在松松散散的人堆里，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背包。
　　里面原本自带的几样东西都还在，除此之外，他刚才获得的那张打完孔的游乐场门票也已经放在了里面。
　　校长继续说了下去：“按照之前的约定，解决后会给能解决问题的大师们发放之前说好的悬赏金额。不过，孩子们很快就要来上学了，各位要抓紧时间了。”

　　好的，这下时间限制也有了。
　　王11抬头看了眼天边的一线晨曦，估摸着现在离早上上学的时间也没几个小时了。
　　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弄清楚学校里出了什么怪事，估计八成和游乐场这几个鬼屋家族成员脱不了干系。
　　接着就要想办法将学校和学生们保护起来，大概这就是包里那些自带道具的用途了。
　　由于时间真的非常极限，估计这里也不是一决胜负的最终场所。
　　按照王11的推断，应该还是要去居民区来与这些鬼魂进行最终决战。
　　另外，他还想多接触一下这位校长，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钟平本人。
　　“时间紧迫，”校长的声音颇为积极地从喇叭里传出来，“祝各位好运。”

　　好的，事不宜迟。
　　王11跟着人群走进教学楼，找了个楼梯间坐下，开始研究自己身上的装备。
　　他记得之前在狐妖那个本里，黎秋曾经用朱砂来布阵。
　　可惜，这次的道具里并没有朱砂。
　　那个葫芦里面装的是酒，或者酒精，反正闻起来令人上头。
　　那几张符纸上的图案王11不认识，不过他从书里找到了看起来一样的图案，说是用来祛除邪祟的。
　　难道要把符纸贴满学校？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搜证，就从校长办公室开始。
　　王11拾阶而上，来到教学楼的最高层。
　　这个楼道是半封闭的，对着操场的一侧只有半截围墙。每个房间的墙也只用油漆刷了半截，大概已用了很多年，如今斑驳错落。
　　王11一一去看过门牌上的手写毛笔字，很快找到了校长室的门牌。
　　里面听上去有人声。
　　他轻轻敲了两下门，然后礼貌地推开。
　　嚯，原来里面已经站满了人。

　　有的人在校长办公桌附近问着什么，有的人在旁边的资料柜里自顾自翻东西，小小的办公室里好不热闹。
　　“各位大师，我们的资料都在这里，能说的我也都说了。”校长一脸无奈地跟办公桌前的玩家们解释，“那小孩子们中招的太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就一个个生病魔怔了，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共同点，也不可能都叫过来……”
　　王11默默退出去关上了门。
　　打扰了。
　　大家虽然目的相同，却要为了那个悬赏金额进行竞争，真是行业内卷啊。
　　王11决定先放弃校长这边，改从教室里寻找蛛丝马迹。
　　教学楼只有四层，最高一层是校长室和一些功能性的办公室，下面三层分别是一到三年级。
　　有点奇怪，一所小学，怎么会只有三个年级？
　　王11先从三年级的教室看起，只见这里的教室虽然破旧但十分整洁，教室里桌椅整整齐齐摆放着，黑板也擦得干干净净。
　　走廊的尽头是教师办公室，王11一踏进去就察觉到了不同。
　　这里太冷了。
　　王11去按门口的电灯开关，如他预料的，灯按不亮。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地响起来，然后脚步声从容不迫地向他靠近。
　　“……黎老板？”王11试探着问。
　　王11的背后就是木板的办公室门，他如果要跑出这里，大概只需要两秒钟。
　　两秒钟，他就可以回到有灯光的走廊里，然后……可以跑到楼上去，那里人多，就算发生点什么，也不会这么可怕。
　　但是……
　　但是王11进游戏之前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的，他想变强，想独当一面，靠自己将这个副本做好。
　　就算……黎秋不在身边。
　　再说，黎秋这不是来到他的身边了吗……

　　风。
　　这里有风。
　　黑暗中王11感觉到有人贴近了他的身体，带来一阵风。
　　那风里仿佛有北国的雪粒，细细碎碎地散落在他身旁。
　　王11在这种寒冷之中伸出手去。
　　他想着，对面的这个人，他可能很冷吧。
　　或许他不是黎秋，或许，他只想要自己的命。
　　但这一刻，或许自己可以给出这么一点点温暖。
　　然后……
　　王11从包里摸出一张符纸，啪地一声贴在了对面人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