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别氪命了我氪金还不行吗》离枝

66、黑巷寻踪（3）

　　王11曾经以为，从高处坠落下去的过程是很漫长的。
　　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主角从高空坠落，发丝与衣角扬起，疾风掠过耳边，一生的记忆只在合眸的瞬间。
　　可实际上这过程快到如同眼前被迅速换了帧，一瞬间那个阳台被拉远进而消失不见，他面前只剩下缭绕着薄云的夜空，然后背后触到什么，将他减速又抛出。
　　接着再次跌落。
　　原来下面是个蹦床。
　　王11挺尸状被稍微弹起来一次，又终于让蹦床兜着落入下面的海绵堆中。
　　与他一同掉下来的还有一张纸片，轻飘飘地从空中落入蹦床之中。
　　彩绘纸片上有烫金的花体字：一日票。
　　空气中的音乐声和游乐场设备的吱吱呀呀声重新回到耳畔。
　　看来这鬼屋算是惊险过关了。
　　王11慢吞吞爬起来，艰难地从网兜的边缘翻身出来。
　　细细想来，这鬼屋给的信息真的十分有限。
　　结合出生那条巷子的情况，大致可以推论出，大家一开始都会遇到不同的NPC，譬如他遇到的小男孩，那个小女孩，还有黎秋。鬼屋里的除了他们，还多了个有点可怕的小婴儿。但目前来看，各位NPC都未透露太多背景故事。
　　黎秋想要一个幸福的结局，小女孩想要人陪她玩秋千，婴儿房里哭泣的小baby大概只是想有人抱它。
　　那个小男孩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他说过，想要王11需要他。

　　带着这些思路，王11回到几个游乐项目中间，看看要不要先进行一番搜证，却没发现什么看上去是道具的东西。
　　他又碰到了一次那位好心的女玩家，对方似乎对他顺利通关非常惊讶。
　　“你们……”王11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
　　“我们是组队过的，不过由于只有一张票，我把他们都杀了。”女孩子轻描淡写地说。
　　王11立刻向后退了一大步。
　　“别担心，我对你没兴趣，”女孩笑眯眯地说，“我在等。”
　　“等什么？”
　　“等一个，顺利从项目里出来的人。”
　　“好的回见。”王11乐观挥手，倒退着离开。
　　几次试探之后，王11差不多摸清规律了：玩家上了设备后就会陷入一种看似无知无觉的状态，即使是游玩结束也没见下来，会自动进入下一轮游玩。
　　或许那个女孩是对的，这些人没安全从设备上下来之前，说不好贸然上去到底会遭遇什么。
　　但是……既然这张票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玩家大概不可能绕过游玩项目这个步骤。

　　那个小男孩有个定点触发的机制，会在王11每一次接近项目入口的时候出现，满怀期待地问他要不要去玩。
　　被他连着拒绝了几次后，小男孩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看。
　　——如果，鬼的脸色还能更难看的话。
　　“如果只能玩一个，你最想玩哪个？”王11站在旋转木马前面问。
　　“过山车。”小男孩毫不犹豫。
　　“我的意思是……”王11疯狂退缩，“会不会有可能……就是，简单点的……”
　　小男孩对此充耳不闻：“这都是女孩子玩的。”
　　“你对男性和女性有这样的刻板印象是不对的，”王11条件反射地说，说完才觉出荒谬，“算了，过山车就过山车吧……”

　　进入过山车的项目闸机时，他的票上画着过山车的位置被机器打了个孔。
　　“这里是全自动检票啊……没有工作人员吗？”王11暗自嘀咕着。
　　项目的广播里播报着本次游玩的注意事项，什么系紧安全带，抓好扶手等等。
　　小男孩坐在他身边，一脸波澜不惊的开心：“好期待啊。”
　　王11觉得好笑：“我怎么看不出你很期待啊？”
　　这孩子的状态有点像黎秋之前在剧院里当导演的时候，不情不愿的，还挺可爱。
　　王11心里突然升起一个猜测。
　　既然在这里代入角色和真人形象可以分开，有没有可能……小男孩是由真人来扮演的。
　　会是黎秋吗？
　　他还来不及想太多，一声提示音之后，过山车启动了。
　　随着他的身体被小小的车厢带着向前飞驰，眼前的景色飞速变换起来。
　　渐渐地，飞过身边的风景不再是夜幕中的破旧废弃游乐园。
　　天仿佛亮了起来，气球棉花糖和小吃摊前脚步如织，游乐园里的音乐中开始夹杂着孩童的尖叫和欢笑声。
　　王11发现自己仿佛失去了真实的体感。
　　那些乘坐这种设备时会有的，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消失了。
　　他看到过山车上坐满了人，看上去来自快乐的情侣和家庭，这场旅途仿佛永无休止，车厢之间的连接处在运转时发出难以忽视的声响。
　　难道说小男孩是在这里遇难的，才会变成亡魂？
　　“你……遇到了事故吗？”王11问。
　　“事故？”小男孩摇摇头，“我只是恨他们。”
　　“恨谁，这些游客吗？”
　　“对，还有这个游乐场，”小男孩说，“你还剩一个问题。”
　　正准备问为什么的王11紧急闭嘴。

　　所以他只有三次提问的机会。
　　在他上来之前，还没看到任何一个玩家从游玩设备上下来。
　　三次提问的机会，用不了那么久。
　　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提出正确的问题，没办法通过设备的考验，或者……被传送到了其他地方。
　　“我需要你。”王11说。
　　过山车依然在飞驰。
　　看来只要他不提问，就不必受三次提问的限制。
　　小男孩半天没说话。
　　王11在心里猜测这是NPC正在准备响应，还是黎秋对他表示无语。
　　“我小的时候，其实根本没玩过这种地方，”王11又试探地说，“谢谢你啊。”
　　小男孩这次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这让王11的信心又增加了一点。
　　“你想让我需要你，是因为……没有人这样做吧，”察觉到自己话里的语气，王11紧急补充，“我这不是在提问哈，我是想说，爱你的人都会需要你。”
　　“爱？”小男孩笑了一声，“谁有资格谈论爱？”
　　“世界上有很多种爱啊，”王11进入谈心模式，“父母之爱，朋友之爱，还有……很多。”
　　“我有几个好朋友。”小男孩说。
　　所以排除朋友矛盾，这孩子就是和父母之间有点问题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王11竟然稍微有点不忍逼问。
　　他试着把每一个问题转换成陈述句：“有的小朋友会被迫离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也不想的。”
　　他没收到小男孩回应，于是继续试探道：“也有些爸爸妈妈因为一些别的事情，暂时忽视了孩子的……”
　　“不是暂时。”小男孩说。
　　哦天哪，所以这个是个被家庭忽视的小孩吗……可怜的孩子。这么说来，他的去世肯定和父母的忽视有关。
　　“我愿意帮你，”王11说，“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帮忙。”
　　“任何事？”小男孩跟他确认。
　　等等……这有种签订契约的感觉。王11觉得不太对。
　　“虽然你是BOSS，”他找补说，“但我会用我的方式帮忙，在……为你好的前提下。”
　　“那就和我的爸爸妈妈一样了，”小男孩撇嘴说，“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总可以吧？”
　　“……什么地方？”

　　一阵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后，王11抑制着想要呕吐的欲望重新站在了过山车的入口。
　　这是……通过了吗？
　　不，不是。王11后知后觉地想起，是因为他用完了三个问题。
　　但是第三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呢？
　　大概就要等见到那个小男孩的时候才知道了。
　　有了小男孩就是黎秋的猜测后，王11越想越觉得很像。
　　那孩子沉郁又可爱，说话有一半藏一半的，又总忍不住吐露真心，非常典型的黎秋风格。
　　黎秋这人怎么回事，不在自己的角色里面，却跑到这个小男孩的躯壳里玩角色扮演。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王11若有所思地前往下一个项目。

　　“你通关了？”那个好心的女孩子看到他，走了过来。
　　“……昂我也不知道。”王11如实说着。
　　“从鬼屋里出来就是通关了嘛，拿到票了吧？”女孩子说，“你单人就能通过，很厉害啊。”
　　王11一愣。
　　这段对话在他上过山车前才刚刚发生过。
　　“你们……”他试探着说。
　　“我们是组队过的，不过由于只有一张票，我把他们都杀了。”女孩子轻描淡写地说。
　　原来是这样，从项目上下来后，时间似乎被重置了。
　　王11悄悄从口袋里掏出票来看了一眼，上面过山车图案上被打的孔还在，作为他通过了一个项目的证明。
　　由于之前被分享过鬼屋的信息，王11也大方分享了这个消息：“项目里面的事，你得自己去体验一下，等是等不来的。”
　　“是吗……”那女孩子看上去倒是挺相信他，听完就向其中一个项目走去。

　　第二个项目王11选择了小飞机。
　　入口闸机前，小男孩又一次出现。
　　“我们走吗？”
　　“我想玩这个。”王11仰着头望着那些上下飞旋的小飞机。
　　小男孩歪头看他：“要一起玩吗？”
　　“这次我能和你的朋友一起玩吗？”王11蹲下身，望着他问。
　　小男孩耸耸肩。
　　从他们这里看去，小飞机上那名玩家还在沉睡。
　　“你有新玩伴了。”小男孩扭头对飞机上的小女孩说。
　　王11在闸机上打了卡，等项目停稳后，坐上了一架空着的飞机。
　　这次眼前的幻象似乎是在傍晚，落霞如血铺设在天边。
　　小女孩出现在他身边。
　　“第一个问题是，”王11对小女孩说，“你觉得这一切是谁的错？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他避开了可能会被含糊揭过的问题，选择了比较明确的人物确认。
　　小女孩愣了愣，乖乖答道：“坏人。”
　　……王11陷入沉默。
　　这孩子……可真会应付人啊。
　　开始想念黎秋扮演的小男孩了。
　　这个坏人……莫非是指不认识的人？孩子是被绑架或者遇害了吗？
　　王11决定试试：“什么样的人是坏人，他们有什么特征？”
　　“就是……对事情不认真，总在应付，总在睡觉。”小女孩说。
　　“这听起来有点像爸爸。”王11实话实说。
　　小女孩被逗笑了：“妈妈也这样说。”
　　好的，听起来是个幸福的家庭。
　　合理推测的话，应该是由于这里的什么人玩忽职守，导致小女孩遇害。
　　“这个游乐场真不错啊。”王11装模作样地感叹道。
　　小女孩嘟起了嘴：“我已经厌倦了这里。”
　　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我可以陪着你，”王11说，“你想要去哪里？”

　　和上次的天旋地转不同，这次王11的体感是缓缓降下的。
　　看来这和项目本身给游客的体验也有关系。
　　他几乎是刚恢复自主行动就立刻拔脚离开。
　　这么说，黎秋的角色一定是在最后一个还未体验的项目上了。
　　海盗船。
　　王11有种感觉，小男孩、小女孩和黎秋，他们三个人的最终目的应该是一样的。
　　如果要赶时间快速通关的话，王11应该快速搞清楚他们要去哪里，然后直接前往。
　　但那张票上的打卡孔让他十分在意，感觉打卡的收集应该和评分之类的系统有关。而且如果不搞清楚三个主角的背景故事，总让他十分不安。
　　这个副本一直没提示截止时间，可能就是没那么着急。
　　“我可以和你们的那位哥哥一起玩吗？”他问小男孩。
　　“他是船长，就在那里。”小男孩指着船尾的位置。
　　王11仰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海盗船上有不少睡着的人，让眼前的画面变得有些古怪。
　　看来黎老大到底是成熟的BOSS，这关想要通过估计没那么容易。
　　于是王11心里有点犯怵，又问小男孩道：“我们俩能一起上船，和船长一块儿玩吗？”
　　小男孩遗憾地摇摇头。
　　好吧，看来黎秋的角色和黎秋本体不可以同乘一船。
　　王11还想挣扎：“那……如果我和你一起去玩，你能不能告诉我船长的故事？”
　　小男孩又是摇摇头。
　　好吧，王11只能硬着头皮登船，和黎秋的皮并肩坐在一起。

　　这感觉好怪。
　　“……你好。”王11开口说。
　　黎秋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冷冷的，带着点非人的轻蔑。
　　这表情放在黎秋的脸上当然是好看的，可以说是别有风味，但是……
　　王11发觉自己有点想他了。
　　他回头看了眼海盗船下面。虽然海盗船已经开始运行，但眼前的景象没有什么变化，船下仍是一片昏黑，已经看不清小男孩的身影。
　　“那个，你应该在这里待了很久了吧。”王11说，“你一个成年人，怎么会留在游乐场呢？”
　　他已经在心里默默梳理了一下：小男孩是因为被忽视才出事，多半是和父母走失，遇到了危险。小男孩想要的是重视与被需要，大概也想要自己永远被妥帖地保护起来。
　　小女孩则是因为某个人玩忽职守出事，多半不是被害而是发生了事故，不然凶手才会是仇恨度第一的对象。她痛恨他人的疏失，想要安全的陪伴。
　　结合这个游乐园的环境，两个人的身故应该是和这里曾经发生过的儿童走失和设备故障事件有关。
　　那黎秋呢？
　　黎秋又是为什么会成为游乐园的鬼？
　　“我喜欢这里。”黎秋回答说。
　　喜欢……游乐场吗？
　　黎秋在小男孩的壳子里说他恨这里，这个和黎秋长得一样的家伙却说喜欢这里。
　　真是令人错乱。
　　莫非黎秋的角色在这里有些重要的记忆，或者他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
　　不，不对，王11摇摇头，这可是黎秋啊。
　　就算只是一个程序角色，黎秋会是一名普通的NPC吗？
　　“你的游乐园为什么关门，”王11问，“黎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