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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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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男大19,秦老板31)
2月13日下午,宫拉着小行李箱掀开军绿色棉布帘进店铺的时候加百列正在结账,从秦川和加百列的表情能看出他的造访出乎两人意料之外。
秦川稍显惊讶后脸上笑意如常,朝宫点了下头便看向加百列:“说了半天,你到底要不要打火机?再磨蹭就别买了。”
加百列也在笑——这位绅士教师在校园偶遇学生时也会微笑致意,但从没像今天一样两边眼尾都起了褶子。他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瞥了一眼宫,然后俯近收银台,用宫能听到的音量说:“今天有学生在这,老师不能在学生面前抽烟。明天我再来找你散步。”
老师和店铺老板说话的样子看不出什么修身立德,学生见了老师不打招呼也不见尊师重道,师生之间气场怪得像是在互相别着劲儿要争什么,师生之间唯一的默契就是在秦川这偶遇的次数太多,加百列和宫都懒得装了。
大概是宫存在感实在太强,即便他进来之后一句话没说,这会儿正背对着他和加百列不紧不慢地把窗边货架上所有易拉罐都转到同一个角度,但秦川看到宫就想起他1月底走之前跟他说“有空一起去附近逛逛”。
有宫那句话在先,秦川不想接加百列这句话,扫了一眼收银台上的零碎,说:“那就是两块巧克力,一管薄荷糖,一瓶午后红茶,一共十三。”
加百列从钱包里拿出十五递给秦川,把巧克力和薄荷糖揣进大衣口袋里。
秦川把红茶压在两张一元上推到收银台外侧,加百列握过瓶身的时候特意往前一探,指尖从秦川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擦了过去。
秦川还没说什么,加百列已经笑容满面地说了句“回见”便扭身走了,看都不看屋内两人的反应。
秦川被他明显蓄意的突然动作恶心得浑身发毛,加百列掀帘出去的冷风钻进收银台,秦川被吹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看向门口,那股凛意却已经消失了。
男大站在收银台侧面,精悍的身材将秦川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门帘落下的缝隙、加百列的背影全都被他挡在身后无法得窥分毫。
宫撕开一条湿纸巾递给秦川,笑得清俊又开朗:“哥,擦擦手吃东西呗。”
秦川不说话,宫也只字不提加百列和刚才的事,就站在侧边垂眼看着秦川仔仔细细擦拭双手。
秦川手掌伸握间青筋微凸,能看到掌心和虎口有茧,掌纹深刻。毫无疑问这是一双有力的手,但更是一双漂亮的手,指甲大而平整,指节修长,淡青血管在手背上蜿蜒,做任何动作都赏心悦目。
秦川把十指里外都擦了个遍才将湿巾丢进垃圾桶,一抬头发现男大还在目光幽幽盯着他看,只当猜不到男大在想什么:“吃什么?”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他不看、不想、装不知道,就真的不存在、不发生。
男大望过来的眼神明显没有以前收敛得那般纯良,大抵是受了刚才那一幕的刺激,但他居然依旧很沉得住气,声音含笑不见一点阴郁:“烟熏火腿和蜂蜜酒,我走之前跟你说的。”
秦川也若无其事道:“好,那就吃吧。”
宫支好折叠桌,铺上有些褪色的蓝白方格桌布,然后去厨房把台面腾出来——秦川怎么也没想到宫那个颇有分量的小行李箱里装的竟然没有一件是行李,全是食物。
宫把7kg的整条火腿架在支架上,从墙上拿下秦川最细长的水果刀——悬挂刀具、厨具和抹布的钉子还是他上个月敲进墙里的——仔细用钢丝球刷了几遍,又用热水烫了烫,确保刀上没有其他残留。
秦川往店里最近买的两个新玻璃杯里倒了酒,然后不远不近地倚在隔间的墙边看宫片火腿。
削去皮脂后油香已经溢满屋子,宫刀工不错,刀锋从深红雪白纹路下不紧不慢掠过,每片火腿都薄得透光。
宫身上有种很奇妙的靠谱气质,让他看起来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毫无疑问他出身优渥,而且来中国以前估计也没做过家务(尤其是普通家庭的家务)。
宫第一次来店铺的时候还不知道折叠桌怎么打开,不知道生熟食品要用不同的案板,也不知道钢丝球是洗碗工具,不知道怎么用老式热水壶烧水,但宫只要看过一次,第二次就能帮秦川打下手,第三次就能自然而然地接过秦川手里的活,再几次秦川就可以闲下来等着宫替他把事做完。
秦川守着这间铺子过着半退休的生活,日常事情从来琐碎,若非真的上心,做不到如此细致,连厨房和储物间的空间都替他整理收纳。一晃三个多月,长了一张深邃少爷脸的留学生却始终如一,又当保安又当保姆,论在铺子里的工作量也该评上副店长。
秦川心里清楚,法国佬本来只想和他玩点成年人之间的暧昧游戏,却从一次次在他店铺里遇到宫之后逐渐较真。加百列并不真正尊重他的感受,大抵是觉得自己被学生挑衅,将他当成了什么战利品。
拿加百列和宫比都是侮辱宫替他铺子做的动线规划和空间利用,秦川心里有竿有秤,知道谁能上得台面,谁配与他同桌。
“干杯。”
以前跟着鲨鱼干的时候秦川也吃过几年白人饭,按理说鲨鱼吃的也是好东西,但他一向对西方风味没什么兴趣。然而宫带来的火腿确实有些惊喜,宫切得着实薄,实在是入口即化,油脂溶在唇齿间,只留下一点果木香气,也不咸。
秦川一连夹了十来片,就着火腿喝了半杯蜂蜜酒,全身都暖了。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见宫喝完杯中酒又去开他的小行李箱,不由失笑:“这十几斤火腿就够吃一年了,可别再拿吃的了。”
宫从秦川的杂物抽屉里摸了打火机和烟灰缸走回来,拿着折叠马扎过来坐在秦川身边。马扎实在太矮,宫简直像是盘腿坐在地上,两条大长腿委屈地叠着,仰头看向秦川:“不是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