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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就这么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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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把錾金的扁盒放在自己腿上打开,拿出一条细长的香烟递给秦川:“从我爸那偷的,听说有木香和坚果香,尝尝?”
秦川以前倒腾过古董,一眼就能从錾刻花纹的边缘形状看出是纯手工的,看金子成色也有些年头了,图案设计是沙皇时期的洛可可风格,要是放在市面上至少能到六位数。盒和烟都看不出品牌徽记,大概是内供的,也不是满盒,大概真是小孩薅他爹的珍藏来讨好自己了。
秦川毫无心理负担地接过一根,放松地躺回椅子里,随口问:“偷你爸的烟,不怕他发现了揍你?”
秦川的接受很明显令宫很高兴,说明至少在这件事上他胜过了加百列。宫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我不会承认是我拿的。如果我爸找我要,我就告诉我妈,他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戒烟,一直在假装。”
听起来家庭关系和谐友爱,难怪能养出宫这种小孩。秦川咬着香烟一端,齿缝里泄出一声笑来,微微坐起身,等着宫替他点烟。
宫掏出一根叼着,然后摁亮火苗,却送到了自己的香烟末端。
秦川讶异地挑眉,平时这小子在他跟前从来都恭顺有加,譬如掀帘开门等秦川出入、去饭店给秦川拉椅子、饮料先给秦川倒、等秦川动筷才吃,明显拿他当前辈,秦川也享受得心安理得。像先点自己的烟这种行为,由教养良好的青年做来有种不同寻常的放肆,像是什么越界的信号。
下一秒,青年垂着眼靠近,轻轻地将跃动着橘红碎光的香烟贴在了秦川那根上。
这方空间像是忽然失去了时间的尺度,温度顺着香烟之间狭小的接触面蔓延过去,秦川听到烟叶被灼烤、蜷曲、燃烧,而宫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一声急过一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连呼吸都只敢浅尝辄止,宫稍稍抬眼,将秦川近在咫尺的眉眼映进自己的瞳孔。宫绷着身形没有动,屏息数自己的心跳,第十五下的时候秦川终于仰头吐出一口烟来。
谁都没有说话,宫也没有退开,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各自吞吐完了一整支烟。
一时间半米内的烟雾浓得模糊了彼此的面部轮廓,在秦川镜片前云遮雾罩,挡住了青年幽潭般的两泓凝睇,浓郁的烟草香气也盖过了他身上清新微辛的罗勒叶味。
直到烟头短得几乎要烫到嘴,男大才蓦然反应过来,急急从嘴里拿出来在烟灰缸里按灭,随即倾身把烟灰缸送到秦川手边。
他心中忐忑,呼吸难免急促,烟抽得也比秦川快了不少。秦川由着他端着烟灰缸等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又吐息几次,这才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将烟头按下去——
“宫。”
秦川叫他的时候男大正在走神,表情难得空茫。
他记得自己三岁的时候想玩母亲放在长桌上的首饰盒,但他那时候身高只到桌腿的一半。他没有叫人,而是坐在地毯上抓住桌布的流苏向下拽。
三岁的孩子或许有些力气,但桌布有三米多长,还是双层密织毛绒。将近二十分钟之后,沉重的桌布落下,砸得他根本爬不起来。
不知道多久之后,保姆解开那一堆织物把他抱出来的时候,他还紧紧地攥着那个首饰盒。
从小他就是宫家兄弟姐妹里最沉得住气的,他的耐心和涵养和他的继承权一样多到让所有旁系忌惮,所有人都说他会成为资本市场的猎人。
生在金字塔顶端,他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清楚权势能在多大程度上改变甚至异化世界和人,因此当出现受影响度低的事物时他会额外珍惜,但这也意味着他的知识在情感这一领域很难生效。
每次踏进铺子的时候他都知道自己不是猎人,真正的猎人正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守株待兔。所有进退有度、彬彬有礼都是食肉动物的伪装,他压抑着所有因喜欢和欲求而生的焦躁,生怕自己露出滴着涎水的獠牙。
他以前不着急,是因为他知道他看中的首饰盒或迟或早,总会落在他手里。
但秦老板会像首饰盒一样固定在那个地点等他来取吗?
秦川凑近走神的年轻人,耐心地又叫了一声:“宫?”
宫蓦然回神,抬头时神色里还有没来得及收好的紧张。
秦川几乎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两个人熟稔到离亲密只差一场不被追责的越界,抬头可见的距离内只有对方的时候是不需要叫名字的。
秦川喊他名字就代表他有话要说,或许他不打算像姑息加百列那样当做和宫之间也无事发生。
宫双手捧着烟灰缸,最后的一点暗橘色熄成了掉渣的冷灰,他等着秦川给他刚才大胆的行为一个宣判。
秦川却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松松卡着宫的下颌往自己的方向一带。宫被捏了脸,魂儿也一并被捏住,人还懵着,秦老板带着烟草辛味的唇已经轻描淡写地碰了下他的唇。
烟灰缸咣当掉到了砖地上。
巨响震得男大魂魄归位,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热。好热,秦川的嘴唇是凉的,但他热得变成了秦川厨房里那个锈迹除不干净的老水壶,水快开了的时候整个壶都像是要压不住地从桌面上跳起来,满腔沸水咕嘟,只想顺着壶嘴往外拼命宣泄滚烫的蒸汽。
血液激涌,他猛地起身,咚一声磕到了秦川的额头。
似有若无的接触安抚不了渴血的食肉动物,点水的蜻蜓会被蛰伏水下的猛兽嚼碎再吞吃入腹。肉食者的本能是攫取,如果给予却不令他满足,猎人和猎物的关系也可以顷刻颠倒。
然而当宫握着躺椅两侧俯身准备加深这个吻的时候,秦川却侧过头拨开他的手避开了这个来势汹汹的怀抱,从地上捡起翻倒的錾金盒子,把掉落的香烟放回盒中,啪嗒扣好,语气淡定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收拾吧。”
然而这回连他也知道有些事确实已经不可改变了,而且是他亲自把事态推向了这个方向。
宫十九岁已然身高近一米九,身形已然在常年锻炼中成熟,又正是最冲动的时候。秦川刚才的举动无异于热油泼火,被困在狭窄躺椅上的那一瞬间秦川感觉到了贲张的压迫感,同为雄性的捕猎者炙热而急切的侵略欲扑面而来,就连曾在腥风血雨中行走多年的秦川都汗毛倒立,有种事态濒临失控的悚然。
然而冬衣厚重,年长者的表情和动作又太过自然,看不出一丝真实情绪。年轻人狼一般死死盯着他,半晌,终究在权衡过后默许了年长者在这段关系中的支配地位,扣在躺椅上的手背上青筋伏了回去,浑身肌肉松弛下来,像是解除了战备状态。
宫弯着眼睛笑得乖巧,然而瞳孔深处依旧亮着两簇不灭的磷火:“都听你的,秦哥。”
当天回去之后男大辗转反侧一晚上,大冬天夜里起来冲了四次凉水澡,同屋对床的Juan被他来回翻身、上上下下时铁架子的嘎吱声折腾得一晚上没睡好,每次刚有睡意宫就开始闹动静,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宫出去操场跑圈才睡了个消停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