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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是同学呀 ...

  •   黎瑶在医院待了两天,家里待了一周,实在应付不了汪妈的殷勤,趁着汪爸出门工作,一屁股坐进了后座。
      到学校时已经下午,比小镇学校宽大好几倍的校门上面刻着金色的校名侧边贴着值得铭记的学校荣誉称号,整体看起来格外隆重、庄严。
      她第一次来到校门下,内心澎湃着不知名的情愫,后来物是人非,即便去了更远的地方看过更大更古朴的学院或是故地重游也没再升出当时的情绪。
      校园绿化做的很好,除了操场和运动场,其他地方都被树木和绿化带包围。她走在枯叶点缀的道路上,冬日暖阳柔化吹在脸上的寒风,清醒又不割脸。顺着身体一个人走上楼梯走在记忆重合的廊道里,走到熟悉的门牌号前,抬头站定,上面清晰刻着的315打得黎瑶脸疼。
      黎瑶把两份不同的记忆刨了两遍,勉强从汪同学记忆的边角料里找出自己的身影,才确定她和汪勤春是同班同学。
      怎么说呢,上了年纪,记不住很正常。
      她调整下仪容,推开门,喊到:
      “报告!”
      一时间教室内所有醒着的人目光聚集而来,黎瑶的心突了突,上了年纪的物理老师微微颔首,敲敲黑板,将部分注意力吸引回去,仍有不少了目光随她移动,黎瑶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厌恶,但她压了下来,平静的抽出课本。
      汪勤春抑郁加重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跟不上课,翻开书没多久她就被飞出书本的文字绕得晕乎,老师毫无波澜的讲课声显得格外乏味,催着她去与周公相会。
      当亲切响亮的音乐打断物理老师的施法,汪勤春猛然抬头,看着台上已经占满黑板的蓝字,有些心虚。
      这位老师不爱占课,书一合,拎东西走了。
      他一有离开举动,汪勤春身边迅速围上一圈人,全都是来问候她的健康。
      汪勤春病情加重的另一个源头,就是没和以前的好友分到一个班,加上声音不讨喜,一直没找到特别要好的朋友,而自己曾经的闺蜜却因为新朋友忽略她。
      黎瑶不想应付这些,道:
      “你们那么多人围着我,搞得我都呼吸不畅了。”
      汪勤春平时是那种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性格,经常无意识说出些伤人的话,被人提醒了还死鸭子嘴硬,导致她人缘并不好。
      被她这看似受宠若惊的一句,人立马走了大半,还有好心人开了窗。
      可能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与极端人士沾边,教室不一会儿只剩零星几个和围在她身边的三五个熟人。
      “你在家怎么样?这一周多,过得还好吗?”说话的是她室友,叫罗绮美,一个矮个子圆脸女生。
      “很好呀,吃好喝好,生个病而已,病好就回来了。”
      “那也是。那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别一堆人围着我就行。”
      “好,我们记着,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和我们说啊,我们都会帮你的。”
      “不用了,我四肢健全还带脑子,有问题会自己告诉老师。”
      “嗯,我是说……”罗绮美声音低了下来:“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好,就是我们那里给你造成困扰,要直接说,我们有些时候没想那么多,可能会做一些让你觉得不好的事……”
      黎瑶不知道这姑娘是好心办坏事还是纯内疚,反正她来这又不是为了社交。
      “我现在就挺不舒服的。你们干嘛?搞得好像我在霸凌你们似的。我有毛病呀,过自己的不好,管那么宽。你们还有事没事,没事散了吧,那么多人盯着我我不睡觉,下堂课上了睡?”
      剩下的熟人互看几眼,说了些挽尊的话,纷纷离开。
      黎瑶手压在桌面,头趴上去,吐口浊气,有些不得劲。
      她上高中时由于消息闭塞,被人针对两年多都不知情,后来高考冲刺,所有人压力剧增,克制不住火气嚯嚯她,她才清楚。后面由于班主任的冷眼旁观和父母的不相信,硬生生抗过了高考,考砸了,也抑郁了,还因为控制不住内心的倾诉欲,被家人嫌弃,就不怎么爱说关于自己的话题了。
      不过这些事是下学期文理分班后才闹出来的,她现在,还只是个因为中考分数不够,没上幼教,被父母奚落的有点自卑的傲娇鬼而已。
      她偏头,看向窗边那个还傻愣愣在座位上刷题的某人,对方握着笔,涂涂画画写写,纠结许久后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笑,然后翻到最后的答案参考,扫了一眼,又继续拿起笔下一道。
      黎瑶看着看着,也被这可爱的模样感染,不自觉扯出笑容。
      16岁的小黎瑶,不太注重形象,蓝白的秋季校服被塞的肿胀,同色校裤也不是修身款,爱扎松垮的低马尾,因为做题时习惯用笔挠头,头上总有个翘出的槽,长相普通,时不时冒痘,脸颊被不透气的教室憋得有些红,浑身却散发着股谈不上忧郁的忧郁气质,那气质宛如春雨,沁人心脾的同时又带着点冬天未散去的寒凉,她专注答题时灵动的小表情像颗冲破重重枷锁努力发芽的种子,带着股幼稚的倔强感,这种感觉弱化了她骨子里的距离感让她身上只剩细雨中发新芽的草木清香,柔和中带着股生生不息的稚气,叫人看着舒畅。
      许是被风吹散了思绪,她蓦然停笔,抬头转了一圈,和偷看她的黎瑶视线撞了个正着,黎瑶也不觉尴尬,继续注视着对方,小黎瑶愣了两秒,收回视线,低头收拾起自己的桌面,整理完还替今天的值日生擦了黑板。
      黎瑶默了默,记忆久远,阅历太丰,反正,她不理解明显还没做完题的小黎瑶为什么不继续。
      在她的记忆里,16岁的自己应该有些厌学才对,原因是父母将经济压力甩锅给家里的小孩,一边说着对不住自家小孩一边嫌养小孩太费钱,所以16岁的黎瑶中考完想去国家优惠政策格外多的职业学校学习一门手艺,寒暑假还能跟着老师出门赚钱养自己,多好呀。
      可惜她忘把自己那对伟大的父母考虑进去。
      父母原本就对不拼一把还发挥失常的黎瑶有怨言,听到她这个明明成绩远超一中录取线的闺女说这些自毁前程的话,怨愤不已,恶毒的话整个暑假就没断过。
      现在的黎瑶,像只父母因歌喉而被豢养的笼中鸟,想要的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好父母想要她做的,这样才能体现被豢养的价值。
      鸟儿从林中来,又回不到林中去。
      所以对世界有些倦怠,更别提认真上学。
      预习复习什么的都是扯淡,课后作业按时交不抄袭是她这个人对辉煌过往最后坚持罢了。
      她因为家庭拮据,融不进同龄人的话题,闲下来喜欢发呆或做一些琐碎没人在意的事情。
      高中课间休息时间比初中短五分钟,就这缩短的五分钟,凑出了下午第四节课。晚自习是按初中课表在前后各加一节自习课给学生自行学习。
      脱离课本多年的黎瑶再一次应对如此密集的课程安排,有些吃不消,最后一节课刚下还被人拉着去抢饭。
      再空荡的食堂也架不住两千人同时纷踏而至,嘈杂的声音瞬间充满整个大厅,黎瑶本就眩晕的头更混乱了,又闻到油腻的油烟味,一股恶心感当即就涌上喉间,她挣脱罗绮美的手,捂着嘴摆手示意自己不吃,跑回教室。
      随着半杯温热的水下肚,黎瑶的不适缓解许多,有些感慨汪勤春身体的娇贵,精神舒缓后饥饿感窜出来,她稍作停顿就揣着饭卡去了小卖部。
      学校的小卖部在食堂外街道斜对面,是一个30平的小平房,一排一排的货架把不大的空间划分为一条一条更小的空间,房子前后两个对角各安了门,一个入口一个结账出口,收银台那一排没有货架,放了冰箱冰柜和各种纸笔。
      黎瑶站在入口不远处看着里面人山人海,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还能进去吗?为什么还有人一头钻进去?
      要不是里面彼此间有点间隔的脑袋不时更新坐标,她一定坚信这是几百个学生在里面同时卡在里面了。
      奈何不争气的肚子再次发出打雷声,她握紧饭卡,不情愿地挤了进去。
      出来时小白鞋上多了几个鞋印,好好的刘海也乱了,但好在填肚子的东西有了,不用担心晚上饿出胃病。
      由于矫情,回到教室又被熟人问候了几次,黎瑶吃完面包,就开始在座位上装死。
      各科代表都很负责,一上晚自习就纷纷在黑板上写了白日任课老师发布的课后作业,挎着脸把物理书翻烂也找不到解题思路的黎瑶发现新的课后作业,眼神一亮二话不说抛弃物理,拿出其他练习册,欢快的做了起来。
      虽然黎瑶读书时选理科,但在外面游历多了,政治地理英语那些科目反倒比学生时代还精通些。
      当她迅速做完这些小儿科,又得皱着眉看数学和物理这种看不懂列题就无从下笔的作业,黎瑶表示抗拒,抬头看一下时间,嗯,没几分钟就下课了,她休息会儿先。
      于是她整个人化作一滩泥压在翻开的物理书和习题册上面。
      放松眼睛的时候教室杂乱的窸窣声被听觉系统放大,后座那对情侣时不时虐狗的声音格外清晰,她目光幽怨扫过,这对的打情骂俏更明目张胆了些,随后才噤声。
      她又趴回去,虽然后方的声音消失了,但杂乱声音依旧环绕周身,她又开始烦躁起来。
      着实受不了,睁眼想发个疯,又不知开口第一句该怎样说,又憋屈地忍下,委屈间记起下午从小黎瑶身上感受过得宁和,偏了个头,朝那个方向望去。
      那个位置空荡荡的,没人。
      黎瑶收回视线,轻声“啧”了下。
      她忘了,自己这憨批厌学厌到觉得自习课太多,跑去当体育生了。
      寒冬腊月呀,这会儿估计还穿着短袖浑身冒汗在足球场训练呢。
      疯子,真没事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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