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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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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前夜,布置考场,每个班都会有十多个学生被分出去,他们班按照月考成绩分配座位,前十八名同学需要打包自己的桌椅,搬到社团活动教室。
何季青为了给他女神献殷勤,老师刚说完就拉着好友匆匆抱着自己的桌椅跑走了,再见到他时是在楼梯转角,黎瑶和小黎瑶两人合力搬着一副桌椅,为了让人通行,一上一下抬着,看着有些变扭。
何季青撞见了,眼神亮了亮,直接从中间把桌椅抱起,坚持不让女生受这些罪,绕过她两,噔噔噔走了。
黎瑶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默契的一齐回去搬汪勤春的桌椅,出了教学楼又被截胡。
小黎瑶明显有些不自在,见人一来就松手的黎瑶在她和何季青身后祝福道:“好人有好报呀。”
何季青人好?他和他那些兄弟七人,拢共就搬了五张桌椅。除了黎瑶和汪勤春的,另外三张桌椅都产自那七人。
当然了,这种事小黎瑶也知道,开口拒绝又被对方的热情打断了,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对方,整个人十分拘谨。
“要不,明早请你们吃早餐?”
等何季青和他的兄弟们认真布置好考场,确认每张桌椅都贴着它主人的考号,黎瑶挽着小黎瑶,来到他们身旁问道。
“不、不用了,都是青哥出的力,我们压根没帮什么忙。就,先回教室了。”说完,这位锅盖头比汪勤春稍微高点的男生扯着其他几个男生走了,留何季青一人在原地用脸无声谴责。
黎瑶回望巴不得立刻抵达拐角处然后消失的那群人,其中一个走进转角的时候还往她们这边瞅过来,被身后的同伴推走了。
“我才不是为了吃的才帮你的……”何季青满脸通红,眼睛时不时望着小黎瑶,手不自觉挠后颈:“我只是觉得作为男生,不应该让女孩子受这些累,所以搭把手,这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都不用道谢的……”
黎瑶看向小黎瑶,保持静声,在她认知里,这些顺手之事只需道句谢便好,以后如若有机会偿还回去即可。但16岁的黎瑶不同,她会感到害怕。
因为太过轻看自己,认为自身没有等价的东西可以交换,故而受惠后时时惶恐。由其面对这位于她而言有些奇怪的何同学,更甚。
黎瑶看着小黎瑶红起来的耳朵,眨眨眼,眼神飘忽。
“那请你喝饮料。你常喝什么,我明早给你带。”
“也不用……我只是,就是,想帮你而已。自愿的,不用那么客气。”
这样搞得我们好像很生疏似的。何季青咽下真正想说的,他们明天就要要考试了,他希望黎瑶能休息好。
黎瑶瞥到何季青飘忽的眼神逐渐落到他脚尖,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大概猜到他真想说的是哪些话,奈何有她这个无敌闪亮的灯泡在,暧昧的话对方开不了口。
她再次移开视线,勾起笑,远望外边被路灯勾勒出明暗不一的树木。
记忆里自己一直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独来独往,每次与第二名相会,他总会用直勾勾的眼光望着自己,好似自己欠他些什么,黎瑶认真反思了许久,没在自己身上找到错处,便认为对方是嫉妒心使然,企图用眼神干掉她。
她不甘示弱,所以瞪了回去。
然后她就发现班里的第二名很奇怪,别人都说他清纯腼腆有点不染尘埃的美。但在她眼里,那家伙喜欢说教,不是嫌她没朋友就是嫌她某些姿势习惯看起来很颓,不像十几岁年纪该有的样子。那时她觉得,她俩彼此应该默认对方是朋友。
但那家伙后来越来越过分。可能是她没有否认或排斥那家伙的话,让那家伙觉得自己很好PUA,说话愈发暧昧。当他逮到她一个人发呆,就会凑过去,说一些似是而非让人臆想菲菲的话,她提醒过对方那些话应该对着未来女友说,对方却坚定这些话对着她说没错。
她迟钝的脑子绕了大半圈,意识到对方有喜欢的人了,正拿她练手。有些委屈,之后不怎么搭理他了。后来,多次撞见他和他朋友能正常打闹后模糊感知到,他对她,应该是喜欢。
挺好,她不反感他。可她活着不开心,谁在身边都一样。所以,没必要把这样的情绪传递给别人。
在她多次躲避后,何季青原计划的告白不了了之,之后,她们躺在彼此的通信录里,从未有过联系。
何季青对小黎瑶来说,以后应当也会成为一段特别的回忆吧。
小黎瑶扯扯黎瑶,让她回过神来,他们两人的对话不知何时结束,何季青走在前,小黎瑶挽着黎瑶,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
这会儿还没下晚自习,路上没人。月光让黑夜变得朦胧,显得柔和,一排排路灯把树木的影子映在地上,多个方向,深浅不一,她俩一路踩过,前人的影子随着路灯的距离不断变化着,有时看不见,有时又在很前面很前面,也有时离她俩很近很近,近到一脚下去就能踩住。
黎瑶侧目看看小黎瑶,她一路上都没说话,也没低头,坦荡地看着前方,好像真的只是在回班的路上,只不过前方多了个清瘦少年的背影。
黎瑶两边来回张望,她不想干涉别人的事情,可小黎瑶又不是别人。
不幸的家庭会困住有血有肉的人,让他们磨去菱角,洗去光泽,盖上棺椁,变成一个无言的人。
浓烈的喜欢或许会让何季青包容小黎瑶身上家人制造出来的各种缺口。
但不够,一旦小黎瑶意识到自己一直活在不幸中,只有包容,不够。
过往被藏匿地委屈太多,早就堆砌成高高的海浪,它们终有一日会冲上岸,催毁小黎瑶的精神世界,海浪中裹挟着小黎瑶自己刻意遗忘的被舍弃,当时的种种感受将吞她,即使活下来,也了无生气。
在爱情吻上小黎瑶之前,黎瑶认为小黎瑶应该要变得更坚强更坦然。
否则,借此走出泥沼的她会变成下一个泥沼,然后困住其他人。
黎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不愿折磨爱她的人。
所以,该让少年彼此间懵懂的情愫随洒落的月光一般,照亮夜色的同时,也留在夜色中吗?
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黎瑶觉得心赌着慌,自己的影子慢慢拉长被自己踩在脚下,漆黑得同她对视,后又缩小绕回她的后方,来回几次,像是在说:你快点下决定。
有病。
黎瑶被自己的想象弄笑了,身体也轻快起来,她仰头,朝前方喊了句。
“何季青!”
前方的少年停下脚,回头应下,声音满是不情愿。后方坦荡的少女没注意,依旧望前走着,一脚踩在少年拉长的影子上。
年少的感情应有年少的自己来决断,她此刻不过昂起头,让小黎瑶看看他人如何做自己。
“你还没回答我,明早要吃什么,我请你。”
“啊?”少年逆着光,五官并不清晰,语气里的感情依旧丰富,缺少了面对小黎瑶时的忸怩,回复道:“你也不用,举手之劳。”
“不行,你帮我搬肯定是因为黎瑶,我不回馈点什么,搞得我以后不好意思怼你。”
黎瑶挽着的少女此时脚步一停,恰好踩在了少年的心口上。
黎瑶的说辞激起少年的火气,他似乎没和人呛过嘴,说出来的话威慑缺缺:“你就不能别说我吗?”
“不行。”黎瑶理所当然回答:“此生最恨天赋狗,尤其是不务正业的天赋狗。”
……少年停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收回视线。
“你真奇怪。”
他平平淡淡的语气,和方才称得上激烈的表达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下子就把汪勤春划出了可交流的范围。
“所以,明早吃什么?”
“你自己吃你的,我和我朋友一起 。”
期末考正常进行,两天半考完,早上在原本的班级上自习,提前半个小时去考场,许多人都乘着这半小时解决早餐,黎瑶例外,她一向起的早,教室里没有好友的课桌,开灯坐在讲台那处的台阶上复习,冬日的风呼呼,窗外早已不剩几片叶子的树摇曳着枝桠,配上大雾天气好似在告诫人们,此刻你所处的地方最安全。
“你别跑,把东西还给我。”
“我告诉你,临时抱佛脚越抱越慌。”
熟悉的打闹声越来越清晰,黎瑶知道,是后排那群男生来教室了。
“我靠,教室昨天没关灯!”
“那是有人进去过……”
“谁呀,六点都不到,迟早要秃头。”
“嘿嘿,青哥今天还想来当点灯人,没想到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他们嬉笑着推开门,见讲台上有个人背对着蹲在他们前方,不由一愣,后面来的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嚷嚷着让道,被前面的人提醒不能打扰同学学习。
他们放轻声音,各自在教室里沉浸起来。
“汪勤春。”
听着有些沉却并不显厚重的声音叫了她一声。
黎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在心里默写《离骚》,等阴影盖上她的课本将她在白炽灯下的手染黑时,她才仰头,见到一个四肢过于修长,显得有点瘦弱的男生。
“有事?”
叫她的是班上的团支书,也是何季青常年霸占最后一排的好友之一,和她一个考场,叫陈以好,在黎瑶日渐清晰的高中回忆里,这个人,有种习惯了操持的温和稳重。
这人不是汪勤春的朋友,叫她做甚?
“现在教室那么空,你可以先找把凳子坐,等他们来了再让。”
黎瑶摇头拒绝。
“没事,这样就好。”
高中生很奇怪的,她们或是不乐意让人碰她的座椅,或是不好意思叫占他们位置的人起身。
她不想看人脸色,也不希望让人纠结。
“你可以坐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后排一个拿着碗的男生开口,他指了几个位置:“那几个都是我兄弟,他们不会介意的,甚至可以说,有女生坐他们的位置,是他们的荣幸。哦对了,那个好像也可以,那家伙赖床,不到点不会起。”
黎瑶眨了眨眼,道了句谢,收起课本,也准备去干饭。
一间间亮着的教室为蓝雾色的世界染上暖色,冰冷的风依旧在刮着,却淡去刚出宿舍时那股阴冷。
“我们可以坐这吧。”
打到粉的黎瑶一个人坐在食堂里,这会儿食堂没多少人,很空。
先她打到粉的陈以好见一个人,端上碗走过来问,黎瑶点点头。其他人也挪了过来,其中包括昨天晚上因为理念不合想单方面拉黑她的何季青。
一桌子人挨个坐好,也不交谈,全都低着头嗦粉。
很快,这张桌子又只剩黎瑶一个人。
回到教室,小黎瑶已经到了,空位还很多,她没有占座,拿着本书,蹲在讲台角落看着,嘴上叼着馒头。
黎瑶随意从自己的书堆里抽出书走过去,在小黎瑶旁边放两本,一屁股坐下,把另外两本递给她。
“怎么不找本书垫着?”
“我的书被别人的书盖住了,我不好搬动。”
“那你怎么还有书看?”
“这本我昨天带回宿舍了。”
黎瑶眼睛转了转,推推旁边真正的小姑娘,起身道:“走,把她们的书挪走。”
要上早课了,找不到书的人四处嚷嚷,然后骂了几句,跟着进入备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