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帆入海》青山麦

10、10

　　接下来时光飞速，黎瑶花半月将之前的知识点过一遍后就开始刷题、改错、刷题，时不时骚扰一下小黎瑶，由于自觉分数不够，早上醒来都没有在床上虚度，而是打开度娘搜索高中必备诗词，生活被充分挤压得连有些厌学的小黎瑶都不自觉跟着卷起来。
　　何季青依旧是记忆里那副散漫模样，会时不时跳出来夸夸小黎瑶，也会隔着半个教室对她施以注目礼，黎瑶刷题烦了目光乱转时抓到许多次，每次看到都会发出羡慕的“啧～”声，导致后来她一有扭头动作，何季青都会下意识低头。
　　有次自习时他乘着小黎瑶回教室拿东西的功夫和黎瑶抗议过此事，商量的语气好似花了他很大勇气，脸上苦恼中透着委屈。
　　黎瑶盯着他看许久，他似自知理亏，垂下头不自然得嘟囔：
　　“我就花痴一下而已，又不犯法……”
　　这时小黎瑶回来，坐回原本的位置，黎瑶视线从何季青身上转移到小黎瑶脸上，何季青的脸也随某人的落座而扬起，他先看一眼汪勤春，又将视线转移到黎瑶身上，看了好一会儿，应当是没勇气询问，落荒而逃。
　　之后他的视线更粘着小黎瑶，黎瑶逮着好几次，盯他好几秒对方都没察觉，直到黎瑶那本子挡住小黎瑶的头，那玩意才醒神，撅撅嘴，低头又继续看起课桌里的小说。
　　黎瑶无语，他都有小说看了，怎么还会忍不住犯花痴。
　　羡慕与郁闷夹杂，黎瑶抬手捏捏小黎瑶的侧脸，对方那对浅棕色眼睛扫过来时她又马上放开，继续刷题，小黎瑶从不过问她为何突然发疯。
　　就像她后知后觉发现何季青真的喜欢自己一样，无论是否有过心动，对方不问，那便不需要深究。
　　临近期末，终于把随她测试的错题控制在20％左右黎瑶满意了，决定不卷了，书一合，倒在还在思考物理题的小黎瑶身上。
　　小黎瑶这段日子一直有在坚持听写，虽然隔天的单词半数忘尽，但在黎瑶每周六统一默写的情况下有所好转，好些常用词都形成了肌肉记忆，她还算满意。
　　快分班了，小黎瑶的家人一定会建议她选择文科。黎瑶知道自己是个犟种，又有初中政治老师那事，理科是去定了，以小黎瑶的成绩，优秀班肯定能上。
　　曾经小黎瑶最喜欢的科目数学，到目前为止她所刷题量最少的也是数学，真的把追求平均贯彻到底。
　　但这样下去，她思考数学题的时间就会变长，有考试做不完卷子的风险。
　　这个寒假是高中唯一一个完整的寒假，且会分班所以没有作业，时间足足有一月，黎瑶要继续监督小黎瑶背单词，最好把对方语感也练起来。
　　这会儿他们一家都还住镇里，和汪勤春也不是一个镇子，她不可能每天去找对方。
　　“黎瑶，要不寒假我把我备用机借你？”
　　“什么？”小黎瑶思绪被突然打断，没听清汪勤春说的话。
　　“我说，你没手机，放假了我还怎么联系你？”
　　“放假了需要联系？”小黎瑶眼中透露出茫然。
　　“不然呢？开学肯定要分班，我俩还是不是一个班的都是个问题，不趁着寒假多联系，开学了你还记得我吗？”
　　“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小黎瑶说得很是坚定。
　　小黎瑶说的话过于郑重，就仿佛透过汪勤春的身体在和黎瑶的灵魂对话一般，让她有些触动，不自然叉开话题。
　　“嗐，我就随口一句，你认真干嘛，搞得我俩真不会分到一个班似的。你放心啦，我已经把分数提上去了，优秀班稳了好吗？我俩都选理，优秀班一共就两，50％的概率也不低，要真没分到一块也可以申请换班啊。”
　　说罢，她想起自己的坏运气，坚信两人不可能幸运地分到一个班，换班前还得给汪爸汪妈报备一下。
　　“不说这个，我说，你放假把我备用机拿回去呗，我有事好找你。”
　　“会有事吗？”小黎瑶反问。
　　“不知道，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分享欲爆棚想找你呢？”
　　小黎瑶张张嘴，她原打算反驳汪勤春的话，这个骗子可没多少好奇心，同桌两个多月除了刷题就是看窗外，时不时逗弄一下自己，对人与人之间的摩擦一点都不关心，活像个清心寡欲但本性俏皮的仙人，怎么可能会有分享欲。
　　可揭露的话到嘴边，她似意识到什么，胸口有些闷，咽了下去，低头看不清纸面的字。
　　黎瑶悠悠然搁小黎瑶肩上，头被咯得有些疼，她懒得挪位，等着小黎瑶回话。
　　她从小就拧巴，因为父母不会带孩子，还时常将除了他们，这个世界不会再有人无偿爱自己挂嘴边。日子久了，她便难以接受他人的好意。
　　小黎瑶就算反射弧再慢，此时也清楚了她汪勤春是想继续和她保持联系，但几百块钱的东西，一借就是一个月，小黎瑶应当怕出意外自己赔不起吧。
　　和汪勤春是家中独女，备受宠溺，钱的问题在她那都不是问题，黎瑶家本就贫穷，又有不靠谱的父母，能每月按时给她生活费就已经是她们花人情借来的。
　　汪勤春可以随便送人的二手货，于小黎瑶而言，重于泰山。
　　不光友谊，价格也是。
　　穷，配不上，这些从小烙印在她心底的字眼，生生让她与同学间生出不可逾越的沟壑。
　　“我其实挺喜欢你的。”黎瑶开口打断小黎瑶的惶恐，她不清楚小黎瑶心中想些什么，但她对曾经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不配得感了解颇深。
　　“但你总是淡淡的，好像除了学习其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人特好，对谁都一样。我一开始只是想和你当个普通朋友，可你……有点憨，是那种特别容易被人欺负还觉得对方是好人的笨蛋。
　　我的朋友，就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别人主动塞给她的她有权拒绝也会拒绝，比起温柔会感恩，我更在意她是否拥有自主性。
　　所以认识你之后我其实不喜欢你的性格，也不觉得我们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
　　但你性格又特别好，帮助人根本不求回报，特别纯粹。这种纯粹极其少见，我很喜欢。
　　我极其讨厌那种不知感恩的人，可偏偏世上这种人又特别多，在我看来，你身边这种人就很多。
　　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不希望你在这个世上受到太多伤害。可你的性格就很容易受到伤害。
　　所以我想当你闺蜜，在你受委屈难受的时候不光有个可以哭的地方，还能有个会为你撑腰的人。
　　但我脾气不好，特别容易被你整生气。主动帮你解围帮你出气你也总是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甚至你根本察觉不到那是被欺负了，做多了我总觉自己在自作多情。不想管你。
　　但你对我的照顾是实打实地，不会因为我的排斥而消失。我总能在你那些细微的举动中被你安抚好，可你没有安慰我，我那么快消气多没面子。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出气方式--捏你。我看别人和你有点肢体接触挺排斥的，我还以为我这样做能把你整生气。
　　但你没有，你包容我对你的冒犯。
　　我想，这是你留给朋友的特权。
　　我感动的同时又很爱炫耀这种特权。
　　渐渐地我也分不清这是我对你的泄愤还是偏爱，很多时候更像欺负。
　　你真的好容易被人欺负。
　　听你说的家人也不像是好相处的样子，我怕他们不拿你当人。所以我们放假了才要保持联系，就算我没办法帮你出气，也能在你感觉委屈的时候有个倾诉的地方，说不定到时我还能给你出主意。”
　　黎瑶语气淡淡的说完，有些口渴，伸手去勾挂桌侧壁的保温杯，手不够长，杯子滚落地上，她把重心从小黎瑶身上挪开，刚想弯腰下去捡，同桌已先她一步弯腰，把她杯子捡起来递到她手里。
　　她以为小黎瑶还要点时间解析自己的说辞，见对方反应如此迅速，有些尴尬。
　　装青少年给小黎瑶说这些话她其实是有些脸热的。
　　小黎瑶见汪勤春没反应，把她的保温杯又挂了回去。
　　黎瑶：……
　　黎瑶取下来保温杯，喝了口水。
　　“我不需要。”小黎瑶等她咽下去，开口道：“我能好好调整自己，不想让朋友担心。”
　　黎瑶合盖子的手一顿：白瞎了她方才的一番演讲。
　　“我有两个手机，家里还有平板，借你的那个也是放假不用的，你拿着没事多开开机，还能延迟它的寿命。”
　　“你给了我我也不玩。”
　　黎瑶倪了小黎瑶一眼，那小姑娘不敢正视她，撅嘴望着桌上的书，眼底较平时更为湿润。
　　她这是被感动到？黎瑶不确定，这时候的她还期待得到父母的认可，以前凭借着不错的成绩提出过许多要求，可惜很少得到满足。当下小黎瑶应该认为自己什么也没做，就白得一个朋友的手机，有些变扭吧。
　　但不受可不行。
　　她父母是对窝里横的夫妻，无论在哪儿受了委屈没当场发出来家人就得遭殃。
　　黎惠高三，关键时期，不能迁怒。小她一岁的弟弟黎明初三，正是要死命抓学习的时候，也不能把其他事情上的情绪牵扯到这叛逆玩意儿身上，所以小黎瑶的寒假，过得应当不容易。
　　“我备用机里下了英语听力，你把听写书带回去，多听多做。”
　　小黎瑶：……
　　“你别觉得欠我，以后课程多起来我肯定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听写，你最好在寒假把常出现的单词记牢。我以后会随机抽查。”
　　小黎瑶的声音透着的不知是忸怩还是懊恼：“我，不习惯。”
　　黎瑶拿出错题集，淡淡道：“我一开始捏你脸时你不也吓到了，靠你身上时你整个人邦硬，现在不好多了。你赶紧把英语补起来，我也要进步，但基础确实不好，以后说不定就没时间闲下来。”
　　“我害怕……”
　　“黎瑶。”黎瑶打断小黎瑶的话，无奈地看着她：“收下吧，寒假很长，我们要常联系。”
　　小黎瑶明显顿了顿，手缩到袖子下面，小小点一下头，轻轻“嗯”了声。
　　黎瑶得到答复，翻过十几页，开始又对之前那些错题又一次重新计算。
　　之前她重刷过的题前，偶尔会有几道空格上会有一个没写完的“正”字。
　　这些都是需要重点关注的题，放假了要按不同种类区别归类到一块儿。
　　最好多买几套没刷过的卷子回去，好好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