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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梦中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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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媛14岁那年夏天,长南出奇地热。
她正叛逆天天和父母作对,死活不愿意去补课,父母没办法把她扔回长南眼不见为净,她和滕蔓蔓两个人像山里的野孩子到处撒野。
有一天,蔓蔓带着她去后林偷桑葚,为了不被人发现,专门捡大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去。
蔓蔓说:“那个时候后林的人都在午睡,你把林子搬光也没人管。”
她们一人在腰里栓了一个大塑料袋,起先两人都生龙活虎,蔓蔓教她:“要是有人来,你不要慌,就说是你阿姨让你来摘的,你阿姨姓陶,嫁给后林的王家。”
阿媛问她:“你不是说把林子搬走也没人管吗?不会有人来打我们吧?”
蔓蔓嘴一撇:“他们敢!到时候你就哭,他们能拿你怎么办?”
阿媛心慌:“那你说的姓陶的阿姨,真有这么个人吗?”
“有啊,不过不是我的阿姨,你只要一口咬定就行了,为了这么点桑葚,他们没空跟咱们计较这个。你记住没有?”
阿媛点头保证,“记住了,多简单,姓陶的阿姨嫁给王家。”
太阳太毒了,晒在身上像流火擦过,火辣辣地疼。
路越走越窄,变成堪堪一人通过的田埂,阿媛穿着露脚趾的凉鞋和一条牛仔短裤,地上的茅草割得她脚疼,路旁的野草,让她露在外头的腿又疼又痒。
她垂头丧气,萌生退意,看看前头的蔓蔓,怕她嘲笑自己,硬生生忍了下来。
好容易到了桑葚林,蔓蔓瞬间不见了身影,她已经有点头晕眼花了,找了一棵不太高的树,手脚并用地爬上去,汗水糊了一脸,辣得她眼睛疼,她抬起胳膊囫囵地擦了一把。
树上的桑葚已经没多少了,大部分都已经过于成熟掉在地上,她咬着牙去够一根远处的树枝的时候,听见第一声狗叫,她没在意,然后她听见蔓蔓着急的叫喊声,“快走,快走,有人来了。”
她当时一定是中暑了,脑子慢了半拍,等她意识到要跑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秒,她慌忙下树,结果一脚踩滑,只有双手像蝙蝠一样扒在树上,下也下不来,上也上不去。
很快看林子的人牵着一条狗来了,那是一个个子矮小的四五十岁的男人,脸色像酱油一样,那只狗冲着在树枝上晃荡的阿媛拼命嚎叫,那护林员拍着它的头低声喝止它。
那男人问阿媛叫什么,哪个村的。
阿媛想把蔓蔓跟她说的话重复一遍,一张嘴就是:“我阿姨姓……姓王,不对,姓陶……”
护林员看着她扯谎,说:“你要是不说真话,你就在那树上吊着,我看你能吊多久。”
阿媛没干过这样的事,心里素质不好,哭丧着脸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护林的人帮她爬下来,让她叫家里来人给领回去,阿媛想了一下只能求助一个人。
林怀正把阿媛领回家。
他递给阿媛一瓶娃哈哈,把瓶盖预先拧开。
阿媛接过去一口气灌下去大半瓶,喝得太急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流。
她的脸红得像番茄一样,腿上有几道被割伤的伤口,红红地肿着。
“桑葚好吃吗?”这是林怀正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阿媛脸一红,觉得难为情得很,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叫,“好吃。三叔,你想尝尝吗?”
她手里还拎着那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战利品,护林员看她可怜就没没收赃物。
林怀正赔了一百块钱给对方。
阿媛抓了一把递过去,那手指乌黑乌黑的,林怀正后退一步,笑着摆摆手。
“好吃的话,三叔不吃,留给阿媛。”
“三叔,”阿媛软软叫他,哀求他。
“有话就说,跟三叔有什么不好说的。”
“你不要告诉我奶奶和爷爷,好不好?他们会骂我,还会告诉我爸妈,到时候他们一生气就不让我在长南过暑假了。我保证以后都不做这样的事情了。”
林怀正接过她手里的娃哈哈帮她拿着,不以为然:“想做就做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事让他们来找三叔。不过,这种天气不合适,下次不要这种天气出来,很容易中暑的,也不能穿成这样。别害怕,只要你没危险,三叔不会跟你家里告状的。你要是喜欢摘桑葚,下次三叔带你来,我给他们钱,你愿意摘多少就摘多少。”
阿媛一秒钟就把烦恼抛在了脑后,眉开眼笑,脸上的酒窝捉迷藏一样忽隐忽现,她仰头把手里抓的桑葚塞进嘴里,把腮帮子塞得鼓囊囊,说话声音乌里嗡隆:“多谢三叔,三叔最好。”
林怀正把头上的草帽摘下来卡在阿媛头上,一下遮住她的眼睛,没人看见他脸上的笑意。
布谷鸟“布谷布谷”地叫着,周围的玉米杆比人还高,绿油油的叶子酱色的玉米穗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玉米杆中间窄窄的田埂上。
阿媛时不时地抓一把桑葚放进嘴里。
遇到小渠和陡然突起的田埂,林怀正转头把手递给阿媛,扶着她迈过去,再继续一前一后走着。
“三叔,这有只彩色的蜻蜓!”
阿媛叫道,指着路边的野菊花上停留的一只蜻蜓给林怀正看。
阳光刺眼,野菊花发出辛辣的香气,林怀正转头眯起眼睛,蹑手蹑脚地靠近伸手去抓,刚靠近,那小东西扑腾着翅膀轻盈地飞走了,在他们眼皮底下盘旋了一圈飞向远处。
阿媛看着林怀正,抿着嘴笑,头上的草帽质地稀疏,阳光透过孔洞,撒在她热得红扑扑的脸上,斑斑驳驳。
林怀正也笑,边往前走边提醒她:“前面这块有水,小心地滑。”
滕蔓蔓在长塘前等她,手里还抓着那个印着“好又佳超市”的马夹袋,脖子伸出去二里地,看见阿媛和林怀正一前一后出现,像小马驹一样欢天喜地地奔过来,拉着阿媛的手,着急地说她:“你怎么这么笨,不是教过你怎么说,你还能让抓到!”
她急得偷偷抹了眼泪,现在见了阿媛倒表现得毫不在乎。
阿媛斜眼看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身不理她。
滕蔓蔓慢慢红了眼眶,觉得自己像个背信弃义的叛徒。
阿媛看她来真的,瞬间笑起来,哄她:“我跟你闹着玩的,我自己技不如人,又不怪你的。你要是留下来,咱们就得被抓一双,傻子才留下来。”
滕蔓蔓这才有了笑意,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阿媛:“给,我这全都给你,给你赔罪,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两人像小老鼠一样笑得贼眉鼠眼。
林怀正在一旁教育她们:“要注意安全,有些地方不能去,两个人不能分开,不能留阿媛一个人。”
蟋蟀在路边的草丛里“吱吱”地叫着,村口的黄狗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气,井里冰着的西瓜在水里上下翻滚,躺椅里的老太太忘了摇手里的蒲扇,张着嘴进入梦乡。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
第二天傍晚,晚霞把天边烧红的时候,阿媛骑着她的自行车停在林怀正的房子跟前,脚支着地,扯着嗓子叫:“三叔,三叔。”
林怀正的房子正在装修,阿媛听别人说排场搞得很大,请了省城的设计师和装修公司,长南的人私下讨论说,那图纸看起来寒酸得很,“那四面墙光秃秃什么也没有,你说高低得弄点背景墙什么的,屋顶上连盏像样的灯都没有,全是射灯,不知道有钱人的钱花哪去了。”
林怀正为了这房子的装修特意回来的,这都是阿媛听别人说的。
二楼的窗户打开,林怀正的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看着阿媛笑。
他有张消瘦轮廓分明的脸,不笑的时候有点冷淡,像覆盖着白雪的山头,干净遥远,笑起来,像春天冰雪融化的小溪,清冽温柔。
“三叔,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镇上买冰淇淋吃?”
阿媛不是个早熟的孩子,到了13岁,她的个头还没有猛蹿起来,也没有发育得很明显,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模样,思想上,她才刚刚开始叛逆,其他同学已经开始早恋了。
对她来说,冰淇淋比男生有吸引力得多。
林怀正居高临下看着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三叔,你有自行车没有?没有的话你骑车带我也行。”
阿媛仰着头,扬声催他。
林怀正转头下了楼,走到阿媛身边,他个子很高,站在阿媛身边跟座山一样。
他说:“我开车带你去买。”
“不要,那么近,这天气多好啊,骑自行车才有夏天的感觉!还节能环保。”
阿媛说完歪着头打量林怀正,她像小动物一样,有着超乎寻常灵敏的直觉,觉得他有点奇怪,于是说:“三叔,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我自己去啦。”
她正蓄力蹬脚踏,林怀正一把捏住她的车把手,低着头迟疑了一下问:“你能不能带我?”
他的神情让阿媛突然灵光一现,她神秘兮兮地凑近他,问他:“三叔,你是不是不会骑自行车?”
林怀正站直身体不说话。
阿媛笑得形象全无,想一想又怕伤到别人的自尊,就抿着嘴憋笑,她憋了一会,说:“上来吧,我带你,我车技好着呢。”
阿媛骑的是辆大自行车,不知道谁家的,她跟爷爷说想要辆自行车方便去找蔓蔓玩,爷爷就给找来了,红黑的车架子上布满划痕,有些年头了。
林怀正跳上车,自行车歪了一下就很快恢复了平稳,阿媛身体前倾,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瞪。
林怀正太高,一双长腿没地方安放,只能别扭地伸着,还好去镇上也就十分钟的车程。
过了三清溪的老桥,镇上的街道就在眼前了,林怀正长腿蹬地从车上下来,阿媛见状也下了车,问他:“怎么啦,三叔?”
林怀正把糊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她的脸通红,汗滋滋地,呼吸急促,他担心她累着,但不想损她面子,于是说:“这溪水和小桥,风景不错,下来走走”
阿媛笑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的腿这会像灌了铅一样,要她主动说骑不动了,那是万万不能的,多没面子。
夕阳挂在西边,映得潺潺的小溪金光灿灿,青砖结构的老桥上覆着一些青苔,阿媛推着自行车和林怀正并肩往镇里走,自行车轱辘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几只乌鸦飞向夕阳,急着归巢。
镇上十字路口有家挂着“棒冰批发”的店面,阿媛一头钻进去,在冰柜前看来看去,伸手想拿伊利,瞟了瞟价格马上放回去,喃喃自语:“那么贵!6块钱!比梦龙还贵!”
林怀正跟在她后面,听她抱怨,笑起来,说:“三叔请你吃,不用看价格,那个什么龙在哪,你去拿。如果你喜欢吃这个,咱们买一些回去,吃到你腻为止。”
阿媛摆手,“奶奶不让我吃冰淇淋,买回去她会说我的,我只能在外面偷偷吃。三叔,你真的要请我吃吗?我有钱的,我可以自己买。”
林怀正的心像摆在太阳地上的冰淇淋一样,迅速融化,他说:“阿媛,你刚才这么辛苦带三叔来镇上,我当然要投桃报李请你的客,你随便想吃什么,不光是冰淇淋,这条街上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都可以,三叔买给你。”
阿媛笑着轻快地跑去门口的冰柜,她早就看见了,贵一点的冰淇淋都在那里,她回头跟林怀正说:“我吃个梦龙就好了,多谢三叔。”
她舔冰淇淋的样子像一只小老鼠。
林怀正看着看着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阿媛,三叔的钱比你想象的最有钱的人还多一点,你想要什么三叔都买得起,你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不给你买,你就偷偷告诉三叔,三叔帮你买。”
很多年前,林怀正已经学会不要口出狂言,哪怕是事实也不能说,这天傍晚他竟然全忘了,他归结为他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他的心里长年像冰封的河面,很少有情绪的波动,这一天,他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绪在涌动,像湖面下流动的水,他被这种新奇的感觉打动。
他不想记得那些他严格记在脑子里的东西,他不想做任何事都靠大脑里的理智,他想要任由这些刚刚滋生的情绪来主使自己。
“三叔,我不是小孩儿了,不能无缘无故拿别人的东西,我要是这么做我爸爸会把我腿打断的!”
阿媛咬了一口雪糕,棕色的巧克力酱粘在她嘴边。
“阿媛,我不是别人。你不能要别人的东西,但三叔的没关系。”
林怀正带着阿媛走出棒冰店,一辆电动车呼啸而过,车上的音箱放着“动次打次”的音乐。
“三叔,你不吃冰淇淋吗?”阿媛回头问他。
“不吃,我不爱吃甜的东西。”
“哎呀,这样的话,我找你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呀。”
“不要紧,阿媛。”
林怀正上去把停在右手边的自行车推着,阿媛拿着冰淇淋跟在他一旁。
自行车的脚踏一直撞着林怀正的小腿。
“三叔,你想吃什么吗,我请你。”
“不用,我吃的东西很少,对吃的没什么兴趣。”
阿媛正要问问为什么,突然看见前面“好又佳”超市外头,有个小摊摆了个不锈钢的大桶,上面的招牌用红红的大字写着“青草糊”。
她用手指着那个招牌问,“三叔,你吃过那个没有?我听我奶奶老是说起,今天第一次见,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东西。”
阿媛把手里的梦龙全塞进嘴里一口咬下来,把棒子往旁边垃圾桶一扔,兴致勃勃跑上去。
林怀正推着自行车赶上去的时候,阿媛已经让老板帮她装起来了,那是薄荷绿的像果冻一样的东西,老板用一个不锈钢大勺子舀下来一块,装到一个塑料碗里,麻利地打包好。
阿媛小心地把它交到林怀正手里,吩咐他:“三叔,你帮我拿好,千万不能撒了,这是我给奶奶买的,她一直惦记这个东西呢。她说她年轻的时候去看电影、去听戏,一定会吃一碗青草糊。”
阿媛说这话的时候,稚气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气和郑重其事,让她几乎不像个孩子了。
“你对奶奶很好,”林怀正说。
阿媛接过自行车推着,说:“那当然,她是我奶奶呀,她对我也很好,家里每个人都要对彼此好啊,这才是家人。”
她说得理所当然,坦坦荡荡,像这是世间最简单的道理,好像奇怪怎么会有人不懂这个道理呢。
她迈上自行车,右脚一蹬,回头喊:“上来,三叔。”
她的笑脸映着夕阳,比阳光还灿烂。
林怀正在装修的房子紧挨着阿媛家,他经常看见或者听见阿媛和她那个已经像个大姑娘的表妹骑着自行车在路上经过,有时候阿媛看见他了,会一手握着车把,一手跟他打招呼,每次让他胆战心惊,担心她会摔下来。
但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她不光每次稳稳地,还能高声喊他:“三叔。”
他猜测这些对于正常人来说可能是极其简单的事,但他从来做不到。
有一天傍晚,他在门口遇见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阿媛,她满头的大汗,头发像被水泡过一样。
他伸手捏住她的把手,问她:“去哪了?这么晚才回家。”
“蔓蔓带我去看她朋友,她朋友家有点远,我骑了快一个小时的车才回来。”
她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的胸脯刚刚开始有发育的迹象。
林怀正看着她,浓黑的眉头皱起来,“你挂着两个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怎么会有黑眼圈,说吧,晚上干什么了?”
阿媛顾左右而言它,“没干什么,正常睡觉啊,有黑眼圈可能是我家基因有问题。”
“继续编,要不然我打电话问问你爸这基因是怎么回事?”
阿媛大惊失色,慌忙抓着他的胳膊,“三叔,你上次说你不告密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说过你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你现在不说实话,我没法判断。”
“行吧,”阿媛塌了肩膀,“但你不能告诉我爸爸!”
“我看情况。”
“我在网上找了个兼职,帮人家发广告,顶帖,人家要求晚上做够五个小时。”
“你做到几点?能赚多少钱?”林怀正语气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夜里一点左右,赚的钱不一定,计件工资,有时候二十,有时候三十。”
林怀正盯着她的眼睛,近得阿媛能看见他乌黑的瞳孔里的自己,他一句话没说,她突然觉得自己不由自主地想缩起来。
她喃喃地叫了一声,“三叔。”
“你很缺钱?你爸妈不给你零花钱?”
“不是,他们给的,我想存钱来着。”
“存钱干什么?你最好老实说。”
“我想买动漫周边,我爸妈不喜欢我总是花钱在这上面,所以我自己赚钱买。”
阿媛扣着车把手上的铃铛,埋着头说,她不敢直视三叔的眼睛,觉得自己好像杀人放火了一样。
她纳闷,三叔也不发火也不骂她,她为什么觉得他比她爸发起火来还可怕,还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很生气,阿媛。”
“你不会打人吧,三叔?”
林怀正一楞,捏着车把手的右手上青筋暴起,“胡说什么!你以为我会打你?你就算杀人放火,把天捅个窟窿下来,我也不会打你。阿媛你记住,你要是犯了错,就算你爸会生气打你,三叔不会,所以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三叔。任何时候三叔都不会伤害你。”
阿媛掀起眼皮偷偷从眼睛缝里打量他,碰见他的目光又飞快地低下头,像只受惊的小鸟。
“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继续胡闹为了几十块把身体搞垮,我来告诉你爸,要么你马上停止,要买什么告诉三叔,三叔给你钱,多少都行,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告诉你爸。”
阿媛拿脚尖蹭地,轻易地踩死一只落单的蚂蚁,她保证:“我不做了,这个活我也觉得有点累。我不要三叔的钱!我再找找有没有其它可以干的活。”
“阿媛,你是不是真想挨揍?你才多大,赚钱不是你现在应该想的事情,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学习,你这心智,等着被人骗。你别给我在网上弄这些事,听见没有?”
林怀正难得沉下眉眼提高声音,但他转念一想,堵不如疏,于是又缓下语气说:“你要实在想赚钱,找到了什么兼职跟三叔说一下,我帮你把把关。”
阿媛点头。
林怀正看着她绯红汗津津的脸,一本正经地样子,他不由自主冲她露了一个亲昵的笑,像看着自家受宠又闹人的小狗,阿媛一见他的笑脸,得了阳光就灿烂,刚才的局促早抛到九霄云外,也冲他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阿媛要乖一点。”
他轻轻地说,声音飘在乡村傍晚的烟火气里。
阿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她茫然四顾,发现太阳正当空,煌煌白日,自己身上依旧疼得厉害,像那个巨大的东西还在,要把她撕裂。
现实纷至沓来,她倒回床上,说不出的难过,抽抽搭搭哭起来。
怎么能这样呢,那个梦如此真实,那天傍晚的柴火气还在鼻尖,橙色的夕阳还在眼前,怎么会这样呢?
她悲从心来,委屈排山倒海袭来。
骗子!骗子!
三叔,有人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