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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

  •   第二天中午,王玉琴见阿媛还没起来有点不放心,过来把门敲的“砰砰”响,等了一会里面也没人应答,她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

      屋里的窗帘拉得结结实实,光线昏暗,阿媛裹在被子中间,只露了半张脸在外头,眼睛睁得圆圆地望着她,但那眼神像刚刚被梦魇着,空洞迷茫,她这做妈妈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快步过去摸她的脸,着急地问:“哪不舒服吗?是病了?”

      阿媛摇摇头,丰厚的头发粘在她脸上,她开口说话,“没事,妈妈,就是有点累,想多睡一会。”

      她这叫没事?声音都是哑的!

      王玉琴觉得这孩子肯定是不舒服极了,她心疼,说:“不舒服就睡,想吃点什么跟妈妈说,要是还不舒服咱们就去医院。”

      “没事,妈妈,我躺躺就好了。下午我去镇上吃馅饼。”

      阿媛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好像不想多说。

      王玉琴本来悬着的心听她这么说又放下来,还有胃口吃东西,还能专门跑一趟,那应该问题不大。

      她伸手想把乱成一团的被子拽拽平直,发现被子被阿媛死死拽着,她笑着说:“谁跟你抢被子似的。”

      她起身要走,突然愣了一下,弯腰拾起地上的东西放眼前一看,是张一百块的纸币,她笑着说:“阿媛,你的床底能生钱吗?我看见的都算我的,咦,这里还有两张。”

      “妈妈!”阿媛头埋在被子下面闷闷地叫她。

      不知道怎么地,这声音没来由地让王玉琴觉得这孩子有什么事,但又说不清。

      她把手里捡起来的几张纸币整整齐齐放在床头柜上,迟疑了一会,转身出门,在门口又回身说:“今天你们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你三叔一早就在咱们家沙发上坐着,也不打麻将也不说话,问就是没事。尚熙也跑来问了两遍你起了没有。”

      门被轻轻带上。

      阿媛从被子里伸出头来,把脸上的眼泪擦掉,把挡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

      如果刚才妈妈掀掉她的被子,看见被子下她未着寸缕,看见那些被摧残的痕迹,那样是不是更好?

      她恨恨地想。

      可是不能,她宁愿自己来承受这一切,这是她的家,轮到她来保护这个家。

      他父母的卧室也在三楼,和她的房间隔着一个客厅。

      那天她刷手机到半夜,觉得饿了,想去楼下冰箱里翻点东西吃,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见她父母在吵架,寂静的夜里,他们的声音像打雷一样句句往她耳朵里送,她脚下生了根。

      “平远的那个项目我不让你投,你鬼迷心窍非要投,非要投,宁愿离婚也要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好了,弄到法院把我们的账户都封了,不凑出这一笔钱,弄不好这个家就保不住了,阿媛才刚刚上大学。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应该狠狠心直接和你离婚,家产分一分,至少我和阿媛还有口饭吃。”

      “事到如今,我是罪人,但你当时也是同意的,现在这个关口上,只会埋怨有什么用?现在看事情怎么处理,处理得好未必没有机会,无非就是撑过这一关。”

      “说得多简单,拿什么撑过去?真金白银!不是几十万几百万,是几千万,我们去哪想办法?就是变卖不动产也来不及。谁家有这么多的闲钱又不怕我们把这钱散光?”

      “如今只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看在阿媛的面子上,可能……”

      “你别异想天开,阿媛能有几分面子?也就比别人好一点点,他这个人说白了跟谁都淡淡的,你走火入魔了。”

      “我探过他的口风,他没有拒绝,话留了活口的。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阿媛觉得当时就好像看着站在悬崖边上的父母,周围狂风大作,吹得人站不住脚,只有她能伸手救他们。

      阿媛安慰自己这也没什么,无非就是睡了一觉,可是为什么那么疼,那么疼。

      “阿媛,阿媛。”

      楼下有人在喊她,隔着窗户她起先没意识到是在喊她。

      那是尚熙的声音,这个人就像个混世魔王,你要是不答应他,他可以一直叫。

      阿媛套了件毛衣起身,脚落地的瞬间差点栽倒在地上,扶着旁边的书桌才站稳,她把窗帘拉开一角,把头伸出窗外。

      尚熙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家居服,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平常拿发胶抓得有型有款的头发这天像稻草一样支棱着,他就这样冲着阿媛开心地挥手,“哎,阿媛,你睡死过去了吗?电话也不接。今天晚上要不要跟我们出去玩?我哥有个高中同学组了个局,说可以带朋友去,你要不要去认识下新朋友?”

      阿媛双腿无力,她把双手支撑在窗台上。

      路对面尚熙的表叔德财正在院子里拿着大皮管给花草浇水,他听完尚熙的话,扬声调侃他:“阿熙,追女孩不是这样追的,不光得脸皮厚还得说好听的话。”

      有个人从阿媛家门口走出来,慢慢走到院子中间,抬头看着把头伸出窗外的阿媛。

      他穿着一双棕色的鹿皮鞋,一条米色的长裤和棕色的外套,苍白的脸,青色的胡茬,乌黑的头发往旁边梳得一丝不苟。

      阳光打在他消瘦的脸上,他的眼睛像大海一样幽暗。

      阿媛避开他的视线,垂着头不说话。

      “喂,阿媛,你听没听见我说的话?”尚熙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催她回答。

      她不想去,但是她就是抿着嘴不说话。

      院子里的人转头看向门口的尚熙,跟他说:“阿媛今天不舒服。”

      阿媛抠着窗台的墙漆。

      “你要是不舒服就算了,明天我要舞龙的,你要不要来看我舞龙啊?”

      阿媛扯着嗓子喊回去,“明天再说吧。”

      尚熙摆手赶她回去,“那你去休息吧,早点好起来,有事手机联系。”

      院子里的人不错眼珠子地盯着她,目光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来。

      阿媛“嘭”地一声关上窗户。

      她倒在床上,拿出手机,看见那个人给她转了好多笔钱,有昨天十一点多的,夜里两点多的,早上五点多的,最近一笔是一个小时之前。

      他问她:“疼得厉害吗?”“药有没有擦?”“想吃什么?”

      阿媛给他发了十一个字:从我家消失,我不想看见你。

      几乎是同时那头回了一个字:好。

      很快,一个高高的身影从德喜家慢慢走出来,在院门口停住了脚,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户,扭头走出院门。

      路过的德勤扛着一把锄头跟他打招呼,“怀正,吃了吗?”

      林怀正笑着说吃过了,德勤热络地问了问他今年生意怎么样,又聊了几句,然后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朝东头走,回家以后跟自己老婆说:“林怀正这个人生意做得越大倒越来越没有架子了,没有前几年那么傲了。”

      她老婆脸一扭怼他:“人家大人物赏个脸跟你说几句话,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是不是还打算跟人家称兄道弟?这样的人物你一辈子都够不上。你赶紧给我死去把菜炒好。”

      阿媛穿好衣服,从院子里推出自行车去镇上。

      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冷倒是不冷,就是腿上没劲,身上疼痛的地方正好和坐垫摩擦着,让人难以忍受,骑了几分钟她不得不下车推行了一段,额头上挂着细密的冷汗珠子,等疼痛缓解了一点,她又蹬上车子,这样慢吞吞到了镇上。

      白鹤镇就两条主街道,两家药房。

      启明大药房的药剂师小崔看见玻璃门推开,她抬头一看进来的是一个中等个头的姑娘,那姑娘脸色苍白,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好像腿脚有点不利落。

      她走到自己跟前,犹豫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我要买紧急避孕药。”

      小崔见怪不怪,麻利地转身把药拿给她,收了钱。

      小姑娘还买了一瓶水,当场把药打开,仰头吞了一颗,把另一颗扣下来塞进衣服口袋里,垂着头走出门外。

      小崔不知道怎么的,越想越不得劲,这姑娘看起来那么小,不知道成年没有,脸色苍白,走路姿势怪异,别是遇到什么事了,怪可怜的。

      腊月二十四祭灶神,长南有舞龙的习俗。

      半上午开始,铜锣和大鼓的声音沸反盈天,一直到午饭后才结束。

      苏德喜觉得稀奇,林怀正又是一大早就在自己家客厅里坐着,像尊菩萨没有悲喜没有情绪,外头这么热闹那位也丝毫没有兴趣,他只能在家陪着,间或不咸不淡地说两句话,说话没法太近又不能太远,让人绞尽脑汁。

      他的眼睛不断望向窗户外头,想去看热闹,脖子都扭酸了。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缓慢地一声接着一声,那是阿媛起来了,他老婆玉琴一早就去德业家帮他们包粽子去了。

      他无意间扫到对面坐着的林怀正,看见他放在膝盖上的右手中指在无意识地敲击膝头,楼上的脚步声一顿,他的敲击就更急躁一点,脚步声稳稳的,他的手指也敲得和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林怀正垂着眼睛,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的眼睛下面一圈青黑,估计是没睡好,他一向心思重的,苏德喜想。

      楼上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能听出她拖着脚步,德喜笑着说:“这寒假放得,阿媛越来越懒散,昨天干脆躺了一天,今天到这个点才起床,你看看,走路都恨不得不抬脚。”

      林怀正抬起眼皮看着他,十分正经地说:“四哥,她不舒服。家里就她一个孩子,也不指望她怎么样,她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由着她吧。”

      德喜被他说得一愣,父母亲昵地吐槽孩子怎么还被教育上了?

      他随即“呵呵”笑起来,对方也没孩子,可能还不懂吧,“阿正,你啊就是对她太好,我这也就是说说,但是孩子嘛,该教还是得教,太任性了以后的路难走,我们做父母的谁也不敢保证能保她一辈子。”

      “还有我。”他说。

      苏德喜只当他是客气,嘻嘻笑着。

      阿媛的身影在楼梯上出现,穿了一件长到脚踝的粉色毛绒睡衣,长长的头发披着,她在楼梯口站住脚步,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

      林怀正站起身来,望着她不说话。

      阿媛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回走。

      得喜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这孩子。”

      林怀正说:“我去看看。”

      阿媛听见后头的脚步声,她心里一阵恐慌,加快脚步,在三楼的楼梯口被人从后面箍住细腰,鼻尖传来一阵清爽的肥皂香气。

      她挣扎,后面的人把她转过来,塞进怀里,一只手托着她后脑勺把她送到自己嘴边。

      阿媛感觉自己没法呼吸,嘴唇连带着呼吸被吞没,她挣扎想要吐出入侵的舌头。

      她浑身颤抖,不敢发出大的声响,她爸爸也许就在附近。

      她开始无声地挣扎,踢打,林怀正终于放开了她的嘴,拽着她进了房间。

      阿媛的房间是个套间,外头是一间小书房,中间是卧室,里面还有一间衣帽间。

      林怀正关上套间的门。

      关门发出的“啪嗒”声,让阿媛吓得抖了一下,她好像听见了猎枪上膛的声音,她的汗毛竖起来。

      她抬腿就往里面跑,林怀正在后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跟着,经过卧室,把她堵在衣帽间里,她无处可逃了。

      她眼角通红,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三叔。”

      阳光通过落地窗的玻璃落在她的脸上,她年轻脸庞上的细密绒毛清晰可见。

      林怀正解开自己的裤子纽扣。

      “阿媛,乖点。”

      阿媛感觉一座山朝自己倒来,她像一个小小的果子被压扁,挤出的汁液四溅,她的理智丧失殆尽,尖叫出声。

      锣鼓敲得震天响,像胜利的鼓点,淹没了一切反抗。

      旧伤摞旧伤,疼痛难忍。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屋顶上,那里有一个巴掌大的人在挪来挪去,随着她的身体上下左右晃动。

      几只黑色的鸟从天空飞过。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林怀正说,他额头上的青筋毕露,眼睛充血。

      阿媛咬着牙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帮···我···爸”

      “好。”

      阿媛睁着眼睛躺在粉色的床单上,看着屋顶水晶吊灯上的水晶球,任由林怀正俯身帮她涂抹药膏。

      那动作轻柔得好像轻风抚过,几乎让阿媛有种错觉,好像刚刚野兽一样的人被打跑了,留下这个人来拯救她。

      这种温柔是毒药。

      林怀正把脸贴在阿媛的脸上,轻轻叫了一声,“阿媛。”

      阿媛睁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你想杀了我,想捅我一刀都可以,我找个工具给你。”

      他起身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拿起书桌上的一把裁纸刀递给阿媛,阿媛不伸手接,他使劲塞到她手里。

      阿媛的眼睛瞬间被注入了恨意,有了神采,她握住手里细细的裁纸刀,抬手就是一刀,林怀正的外套应声裂开一个口子。

      阿媛燃烧的眼睛瞪着他,他不声不响地脱掉外套,然后是毛衣,直到身上一件衣服也没有。

      “继续,”他说。

      阿媛的心跳到嗓子眼,热血在四肢流淌,浓烈的恨意让她喉咙发硬。

      她眼睛一闭又是一刀,她听见林怀正的呼吸短暂地停止了一秒,她的手开始颤抖,睁眼看见他的胸口到手臂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争先恐后涌出来。

      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

      “没关系,阿媛,继续。”林怀正轻轻诱哄她,生怕吓到她。

      他把结实的胳膊伸到她面前,说:“划这里,这里随便怎么划都不会有事。”

      阿媛哭出声,鲜血和刀划下去的触感刺激了她的热血,她的仇恨在胸口翻涌,刀有自己的意志,一下接着一下划下去,鲜血糊满了他的半个胳膊。

      她听见林怀正尖锐的呼吸声,心中一疼,把刀远远地扔掉,泪如雨下。

      林怀正把刀捡回来,蹲在她跟前,小声哄她:“哭什么,你继续来直到解恨为止,这种伤口不会死人的,你别害怕。”

      “你还是不是人,林怀正?你是个变态!别把我的床单弄脏。”

      林怀正往后退了一步,让手臂离她的床单远一点,看着床上抱着双膝的阿媛,“好,我不弄脏你的床单,滴到地上的血一会儿我帮你弄干净。不要骂我变态,谁说都行,你不能说。”

      他的手臂垂在身体一侧,没来得及凝固的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到手指上再滴到地上,很快地上凝结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屋外的阳光正好,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屋里只听见阿媛低低的呜咽声。

      他痛,她也痛,他的痛是她给的,她的痛是他给的。

      “我怎么做能让你开心,阿媛?”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换一个。”

      林怀正捡起地上的T恤,咬着牙把手臂抬起来塞进衣服袖子里,那白色的袖子很快就有红色渗出来。

      “说一个可以实现的。任何事。想到了告诉我。”

      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木门发出“啪嗒”一声。

      阿媛觉得自己被掏空,她年轻未经人事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强度和摧残,两眼一黑倒头就昏睡过去。

      梦里不知今夕是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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