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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我要阿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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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德喜是被电话叫醒的,苏德昌在电话里说,“他动手了,税务那边有动静了,”他一个鲤鱼打挺在床上坐起来,吓得睡意全无,这才发现外头太阳已经老高了,自己一觉睡到了九点多。
“X”,他脱口而出一句粗口,匆匆忙忙起来去德清家,连脸也没来得及洗一把。
德清家尚龙和德昌都已经在沙发上坐着了,德清的脸上只过了一晚竟然有了点灰气。
“怎么说的?”德喜进了屋,气还没喘匀,开口问尚龙。
“我在税务局有个朋友,他一早给我通了个气,说接到了通知,上头让查查。”
德喜在沙发上坐下,叹了口气,“动作这么快。漏洞有多大你心里有数吗?”
尚龙头像抬不起来一样垂在胸口,下巴上一圈青黑,昨天的一时冲动现在早清醒了,昨晚上熬了一夜,这会眼睛通红。
“很大,不能查,查了就完了。”
德清额上青筋直跳,捡起手边梅丽刚倒的一杯茶水,朝着尚龙的方向就扔过来,水和茶叶洋洋洒洒泼了一整个茶几,幸亏是个纸杯,幸亏他手上没了力气。
德昌怕他挺不过去,安慰他:“清哥,你别急,事既然已经出了咱们想办法解决。我找陈池过来,看他有没有上面的关系,我和德喜长年不在长南,这边也没什么人脉。”
德喜拧着眉头想了一会,说:“就算找到了人税务这事解决了,治标不治本,难保他不会找别的由头,还是得找到阿正解决。二哥,你别急,我和我哥在怀正面前还是有几分面子的,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们都要说服他。在长南没有这样对自己人的,成什么样子以后。”
德清佝偻在雕花的红木沙发上,他和他身下的沙发都被时代抛弃了,虽然曾经盛极如日中天。
“只要他能放我们一马,要什么条件让他开口,哪怕让我去给他磕个头,我也绝对没有二话。”
屋里其他人不敢抬眼看,英雄迟暮,一个时代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德喜忧心忡忡地回家,在家门口遇见德勤,后者跟他开玩笑,问他要野味不要,他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把对方打发了。
别说是野味了就是龙肉,他现在也没胃口。
他进了家门,看见阿媛在厨房倒牛奶,他走过去,急切地问:“你联系上阿正了吗?”
阿媛抬眼从玻璃杯的边缘看着她爸,不说话。
“他说什么了?你有没有替你哥说几句好话?阿媛,我告诉你,这件事弄不好,你尚龙哥一家要家破人亡的,别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了,就是有什么至于下这么样的狠手吗?别把长南的风气搞坏了,这样以后怎么见面?你要把利害关系说给他听。”他想了想,在厨房门口走来走去,说:“你让他给我打电话,无论用什么办法让他给我打个电话。”
阿媛手里捏着杯子,问:“他干什么了吗?”
“税务开始查你哥家了。”
阿媛心里一沉,她低声说:“这次我说也没用了,他不听我的。”
德喜急得往前迈了一步,“那你让他给我打电话,我来说服他。”
阿媛摇头,“爸爸,你不了解他,他这个人心里有一套自己的规矩,这个规矩工工整整一板一眼谁都破坏不了,谁说都没用,他,他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那也要试试,死马当活马医,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你德清叔叔对我有恩,救他家也是在救他的命。”
阿媛放下杯子,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转身上楼。
“林怀正,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
阿媛给林怀正打电话,等电话通了,她蛮横地问他。
起先,林怀正不说话,他的背景里有“叮叮咚咚”若有似无的音乐声,过了一会他说:“这件事你不要管。”
“我一定要管!你说过的话算不算数,你回答我!”
电话里一阵沉默,阿媛这是把刀往林怀正脖子上架,逼着他就范。
很多年没人把林怀正逼到角落过了,他咬着后槽牙,腮帮子硬得像石头,如果换个人·····
阿媛却等不了了,她说:“行,我知道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以后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她不由分说就挂了电话。
丢掉他和他们十几年的过去就像随手丢个垃圾一样顺手。
她这是有恃无恐,知道自己捏着他的七寸,他把牙咬断了也奈何不了她。
林怀正心里的怒火像茅草一样疯长,逐渐占领了他的理智,他扬手把手里的手机砸到墙上,把桌上的拉卡拉水晶杯横扫到地下,抬脚把边上的小茶几一脚踢翻在地。
客房服务部来打扫卫生的服务员叫王云,她看房间里的架势连眼睛也不敢抬,蹲在地上往垃圾桶里捡玻璃碎片的时候,心里琢磨,这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啊,把林先生平时跟菩萨一样笑眯眯和善的人逼成这样。
林怀正住酒店喜欢住同一个房间,华美达的这间2101他每次来了必住,王云认识他得有五六年了。
她刚来的时候没见过住2101房的客人,心里嘀咕这是什么样的客人啊,每次房间像没人住过一样,比她打扫得都干净。
她稀奇地跟她的主管八卦,“从来没见过这么爱干净的客人。”
她的主管笑得神秘兮兮,“华美达没有人不知道他的,你运气好。”
后来她知道为什么说她运气好,他每次离店的时候会留小费。
有一次她在酒店大堂和一个客人擦身而过,她抬头问好,那个客人极高的个子,消瘦的脸,一双乌黑的眼睛,跟她点了点头。
这个人看起来过于干净和不食人间烟火,和一般人不一样,王云自己也说不清,她脑子中突然就冒出了2101这个房间。
这个干净得像雪一样的先生走过去留下一阵清冽的肥皂香。
她就知道是他!
后来林先生来的多了,他们偶尔能打个照面了,有时候也说上一两句话。
今天她第一次见他像个活生生的人,脸上带着伤,愤怒地把房间砸了。
她低头干活,连喘气声也收敛着。
她走的时候说了一声,“林先生,您看还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地方?”
林怀正递给她三百块,脸上带着笑,声音和平时一样温和,说:“有劳了。”
她一句多余的话不敢说,连忙退出了房间,心跳得“砰砰”响,这些个人真是看不透,吓人得很。
那天中午,林怀正点了一份色拉送到房间,他刚坐下,接到德喜的电话,他放下手里的叉子,按了接通键,对面的人大概一时没料到电话马上有人接,过了一会才不确定地说:“阿正?”
“嗯。”
“你在哪?咱们见个面?”德喜的声音大得鼓动着耳膜。
“有话直说,四哥。”
“尚龙的事,你放他一马。”
“四哥,我放他一马,你拿什么补偿我呢?”林怀正语气如常。
“你说,你说,只要你开口。”德喜的声音里透露着喜悦。
“我要阿媛。”
林怀正一字一句地说,绝不容许听的人听不清楚,明目张胆,厚颜无耻,无所忌惮。
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