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恶灵显像,陶响除障 ...

  •   俞沙带着女孩回到了自己厢房,烛光摇曳,女孩的脸明暗变幻,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女孩名叫白小雨,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却是个女孩。母亲说当时怀孕时大家都以为是个男孩,以至于爷爷十分期盼这个继承人的出生,虽然家里三代贫农,也是答应母亲生下男孩要想办法置办一件金饰给娘俩。爷爷为了让孙子有个好前程,苦思冥想了一个月名字,甚至问了当地的秀才,也没有决定是大鹏展翅好还是飞龙在天好,临盆时都还没有想好,可惜最后自己是个女孩,那天天空飘着小雨,所以爷爷很快就决定好了自己的名字“就叫小雨吧”,就好像预示了自己之后的生活,总是那么的乌云密布又潮湿。
      因为生了个女孩,后面又没有再孕,小雨的母亲也在家中受尽白眼,母女两人就这么压抑的过着,小雨就这么一天天的在一声声“你为什么不是男孩”“你本来有个哥哥的,要不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和你父亲打架,也不至于会流产,不然也不会有你了。”“你要是男孩,我们家会过的幸福的多”中长大。但是有一天,小雨路过一家私塾,看着里面的先生在教大家写字,小雨也想学,回家把想法告诉了父母,迎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一个女孩读书有什么用啊,滚一边去。”但是小雨没有气馁,她当时觉得只要能证明自己可以,一定有机会能得到父母的认可。于是小雨忙完家务的闲暇就会去私塾趴在窗沿上偷偷的学,暮春的槐花似雪粒簌簌落在青瓦上,先生的私塾原是永泰坊老吏的别院。两进院落植着三株百年刺槐,枝干虬结如游龙探爪,花期时连阶前石缝都缀满碎玉般的槐米。正厅悬着褪色的“澄怀观道”匾额,纸窗格间透进的日光里浮动着细尘,恰似先生教他们研磨松烟墨时,墨锭在端石砚上荡开的玄色云纹。
      二十张柏木书案按《千字文》排着“天地玄黄”的序号,每张都留着经年累月的墨渍——黄字号案角刻着前朝学子歪斜的“鸢飞戾天”,玄字号抽屉里还粘着不知哪届学生偷藏的糖瓜。季先生从不拘泥礼法,任孩子们将淘来的宝贝堆在窗台:胡商带来的大食琉璃瓶、东市买的陶响鱼、甚至厨娘家小童塞进来的布老虎,都在满架《昭明文选》《历代名画记》间自成风景。
      晨课钟响三声,穿竹布长衫的先生总立在槐荫下考校功课。当少年们摇头晃脑背诵“丹青难写是精神”时,檐角铁马正与蝉鸣合奏。最妙是雨天,季先生会推开所有槅扇,让带着槐花香的水汽漫进厅堂。他执麈尾指点《八十七神仙卷》,玄色纱袍被穿堂风鼓动,真如画中吴带当风的神仙中人。
      “看这曹仲达的梵像,衣纹如湿绢贴体,谓之曹衣出水。”季先生指尖掠过泛黄的宣纸,惊得后排打瞌睡的小郎君慌忙抹去涎水。小雨缩在“宙”字号书案后,偷偷用烧出碳的柴枝在袖口摹画先生翻飞的广袖。斜刺里忽然飞来颗包着糖霜的杏脯——邻座杜家小娘冲她挤眼,绢帕上还蘸水画了幅简笔捣练图。
      先生会的很多,有时候会教大家画画,这也是小雨最感兴趣的,也知道了先生姓季。

      去的次数多了,季先生发现了小雨的存在。也是一个下雨天,季先生向着趴在窗台上的小雨走去,小雨惊恐万分,准备逃跑,“这套笔墨送你了,别在外面趴着了,进来吧,淋了雨会感冒的。”小雨呆住了,木木的走进了私塾,成为了私塾一员,这段时间是小雨觉得最幸福的时光,偶尔有胡商子弟来旁听,带着嵌瑟瑟石的鎏金笔匣。当季先生讲解《历代名画记》里“疏体”“密体”之别时,粟特少年会掏出波斯细密画争辩:“我们康国的画师能把天使翅膀每片羽毛都描金!”这时满堂便炸开油锅似的,岭南来的学子举着螺钿柄葵形镜嚷道:“照妖镜里神仙显形才叫真功夫!”季先生也不恼,捻须笑看少年们吵作一团,直到槐花落满砚池才敲响云板:“且将万国丹青妙,都化胸中一点痴。”
      暮色染透西墙时,蒙童们常挤在月洞门前临《多宝塔碑》。石青色的苔痕爬上碑刻的“妙”字,与稚嫩的墨迹叠成奇异的花纹。小雨总在此时偷瞄东厢——季先生收藏的《洛神赋图》残卷正在晚风中轻颤,画中惊鸿照影的裙裾,与坊间胡姬旋舞时飞扬的泥金披帛,在暮光里融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小雨在画画上颇有天赋,常常得到季先生的夸赞,被人认可的感觉真好。
      永泰坊的槐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时,白小雨正蹲在酒肆后巷刷洗木桶。秋雨将龙门山染成黛色,她望着檐角垂落的雨帘,忽然想起季先生说的"吴带当风"——那些飘摇的雨丝,多像画圣笔下飞天的衣带。
      "发什么呆!"母亲的笤帚杆抽在脊背上,"酉时前不把胡饼送去积善寺,仔细你的皮!"
      小雨缩了缩脖子,油纸包揣在怀里还发烫。经过私塾时,她听见里面传来朗朗书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季先生又在讲《洛神赋》了。窗纸上映着少年们执笔的剪影,墨香混着丹桂香气漫过墙头,在她粗布裙裾上洇开小片潮湿。
      "姑娘?"朱漆门忽然开了道缝,季先生握着卷《历代名画记》,发间沾着金桂落英,"今日讲顾恺之的'迁想妙得',可要...""她没空!"母亲鬼魅般从巷尾闪出,枯瘦的手钳住小雨腕子,"赔钱货也配听这些?"油纸包摔在地上,雨又下大了

      小雨的父母知道小雨会去私塾的事情以后,怒火冲天,父亲下令不允许小雨再去私塾,并且在附近的酒肆找了个杂活给小雨,既然有时间,不如去干点活补贴家用。就这样,雨水又一次浇透了小雨。永泰坊的晨钟刚敲过五响,白小雨已跪在青石井台边搓洗酒瓮。深秋井水寒似玄冰,十指关节肿得发亮,掌心裂开的血口被碱水泡得发白。坊墙外传来驼铃叮当,波斯商队正往西市卸货,而她面前堆积的二十个酒瓮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光。
      "新到的剑南烧春要入窖!"掌柜的铜锣嗓震得檐下麻雀惊飞。小雨慌忙用粗麻布裹住渗血的掌心,踉跄着去搬半人高的酒瓮。酒液在陶瓮里晃荡作响,压得她单薄脊背弯成虾米。路过前厅时瞥见胡姬旋舞的金丝裙裾,那些缀着瑟瑟珠的裙摆拂过西域地毯,倒比季先生说的曹衣出水更流光溢彩。
      但是她真的很爱画画,每晚靠着家里庖厨残存着灶火余温,小雨蜷在柴堆后摸出笔墨。季先生赠的紫毫笔尖已磨秃,却不妨碍她在账本废纸上勾勒:午后蜷在酒肆檐下的三花猫,尾巴尖沾着胡麻饼渣;波斯商人腰间鎏金匕首的卷草纹;甚至胡姬旋舞时飞扬的披帛——那墨色竟似能听见环佩叮咚。但她最常画的便是那些流浪的阿猫阿狗,它们身体瘦弱,常常惊恐,尤其是躲在角落里躲雨的时候,她觉得他们之间像极了。纸包不住火,有一天晚上小雨的母亲起夜看到了在厨房画画的小雨,她一把揪起小雨,拿起了地上的画,一只瘦弱遍体鳞伤的猫蜷缩在巷子的角落,身上有着斑斑点点血迹,母亲看了,像是发了狂,咒骂着“我们是什么家庭,供得起这些吗啊?你画这些东西做什么!你简直是个变*态你知道嘛!”,恶毒的话语刺伤的小雨,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这样说自己,这句话成了小雨的梦魇,无法忘却。许那些从苦难里挣扎出的笔触太过鲜活,衬得周遭的腌臜现实愈发不堪。
      “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为什么,我就是感觉自己生活的如此痛苦,是不是我的出生就是错误呢?”
      “小雨,不要为他们的行为去惩罚自己。”
      小雨啜泣起来,“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檐角铁马突然叮咚作响,俞沙望向雨幕中朦胧的坊门:"当年玄奘法师在天竺辩经,外道烧毁经楼反助他悟透'诸法无我'。你母亲撕的不是画,是捆着你的世俗茧。"俞沙挑起灯芯,爆出个双蕊的喜灯花,"待你画出自己的《洛神赋图》,那些碎纸片自会化作漫天蝴蝶。"“现在你当睡一觉。”
      鹅黄绫缎被窝裹住小雨单薄的身子时,她恍惚听见丝帛裂开的轻响——平生头遭陷进这般绵软的云锦夹棉被,薰笼烘过的被角还带着苏合香气,倒比季先生私塾里供的吴道子真迹更教人惶恐。填着木棉的合欢榻随着翻身轻颤,檐间铜铃般的雨声渐渐化开,她终于沉入黑甜乡,全然不知银错金缠枝纹枕上洇开的泪痕,正与龟钮铜香炉逸出的青烟纠缠着爬上梁柱。
      俞沙将鎏银烛剪往青瓷盏上一搁,爆开的灯花惊醒了案头镇纸的铜貔貅。窗外秋雨渐沥,她拿起残破的狸奴图,眼底起了冷光,转身走出了房间。
      俞沙来到后院,夜雨已停,俞沙将狸奴图向空中一抛,喝一声”出来!“一团黑烟从画中冲出,在空中快速凝成一只似虎型的东西,而后一个空翻稳稳落地,与俞沙隔着一段距离,二者面对面,战斗一触即发。俞沙细细打量着,此灵面目悲悯,似吞进了世间苦难,身形硕大,虎尾不是摇动。面对着如此庞然大物,俞沙心中丝毫不慌,她面对过太多凶险场面,眼前这只对她来说完全说不上凶险二字。俞沙正要拿起腰间悬挂的陶埙,恶灵急速向她冲去,又跃起,向她狠扑过去,四爪爪牙毕现,誓要要一场殊死搏杀,俞沙侧身翻过,躲过攻击。她单膝跪地,嘴唇刚触到陶埙孔洞,恶灵的利爪已撕裂她鬓边碎发。腥风扑面间,她舌尖轻叩上颚,丹田涌起一股灼热气流,顺着陶埙六孔化作三叠音波。
      "呜——"
      第一声埙鸣如泣如诉,庭院青砖突然浮现金色卦文。恶灵扑杀之势骤缓,爪尖距俞沙眉心仅三寸时,竟被无形音障生生拦住。月光透过云层斜射而下,地面沙砾逐渐聚集,凝成十二道锁链,在恶灵周身游走如蛇。
      "第二声该起了。"俞沙指腹在陶埙侧孔轻旋,音调陡然拔高七度。锁链应声收紧,勒入恶灵皮毛时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那怪物仰天长啸,虎尾横扫,碎砾飞溅,恶灵浑身黑雾暴涨,锁链寸寸崩裂。俞沙足尖点地后掠,埙声又起,青砖缝隙渗出沙砾聚成的骨形爪缠上恶灵四肢。
      "吼!"恶灵甩头震碎颈骨枷锁,前爪重重拍地。地面龟裂处腾起数道黑气,幻化成与它形貌相同的分身。七只巨兽将俞沙围在中央,猩红竖瞳映得她素白衣裙染上血色。恶灵发出一声怒吼,竟说起人语“明明我有最好的天赋,为什么我不能随心所欲的挥撒笔墨,享受丹青世界的美妙,为什么我要背负别人的命运!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么多苦难,我就想画画,这有错嘛!!有错嘛!!!”
      俞沙突然笑了。
      她摘下束发银簪,任由青丝垂落腰间。簪头镶嵌的鲛珠泛起幽蓝光芒,与空中残月遥相呼应。身后古槐簌簌作响,枝头悬挂的青铜三清铃无风自动。
      恶灵猛然抬头,俞沙瞳孔微缩,指尖拂过陶埙下方刻着的"度厄"二字。七道黑影同时扑来。俞沙咬破指尖,将血珠向空中洒去,无数苍白手臂抓住恶灵脚踝。趁这间隙,她飞身跃上槐树最高枝,陶埙抵在唇边吹出第三个音。
      这次没有杀伐之气。埙声温柔如母亲哼唱的摇篮曲,裹着槐花清香渗入恶灵七窍。它挣扎的力道渐弱,眼中血雾散去,露出原本琥珀色的瞳孔。月光下,庞大身躯开始透明,皮毛褪成雪白。
      当最后一片虎纹消散在夜风中,俞沙接住飘落的狸奴图。画卷空白处渐渐浮现出新的墨迹,一只蜷缩在道观门槛下的白猫,小道长正弯腰递来半块炊饼。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