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陶响》沁青

1、恶灵现，陶埙响

　　黑灵为人执念所生，可附于物，而人靠近也会被它所影响，伤人伤己。黑灵虽然妖邪，但世间一物降一物，吸收天地灵气之物，可降伏黑灵。开元盛年就有这样一只制作与石器时代的陶埙献世，音色幽深苍古。人类在石器时代就学会制作乐器，在祭祀时，通过声音与天地沟通，此埙吸收天地灵气，可供人驱使，破人执念降魔怨气。
　　（夜深时分，长安城西市街角）

　　月色如水，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一片银白。洛阳城的街道，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悠远与孤寂。檐角的铜铃随风轻响，犹如一曲无声的古乐，带着一丝丝古老的气息，回荡在空气中。杏林医馆的门前，一盏素绢灯笼高挂在木柱上，灯光晕开成一圈暖黄，笼罩着四周。即便是这冷冷的月色，也在它的光辉下显得柔和许多。俞沙倚着朱漆斑驳的门柱，轻轻托着下巴，眼神望向街对面的酒肆。

　　酒肆里，烛火渐次熄灭，街上只剩下几声零星的喧哗，和那梆子声三更已过。风轻轻吹过，夹带着些许夜雾，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气息。胡姬酒肆内偶尔飘来几声断裂的箜篌声，在夜的沉寂中，像碎片一样飘散开来。俞沙眯起眼睛，轻叹了口气，心头的杂念一时难以消散。

　　她总是觉得自己像行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失足坠下。这种心境，无论经历多少风雨，总是在她心底无法真正平静。为什么是她？为何总是如此焦虑、如此心神不宁？每一天的奔波和劳碌，总让她觉得自己似乎永远无法停下脚步，仿佛身后的重担将她拉向不可见的深渊。

　　她轻轻地低头，望着路面上缓缓流动的光影，喃喃道：“看来，今晚应该是个平静的夜晚。”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槐花。花瓣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仿佛是从天上掉落的碎银。她站起身，轻拍着衣裙上的尘土，准备回到杏林医馆休息。然而，正当她转身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扭曲的影子。

　　她猛然停住脚步，目光紧锁那道影子。那是一个女孩，年约十六七，扎着一对双丫髻，身着素色襦裙，襦裙被夜风掀起涟漪。她缓慢而小心地沿着坊墙行走，似乎是在躲避什么。女孩的身影有些虚幻，宛如黑夜中的幽灵，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模糊的黑气之中。那些黑雾像是无形的手，或缠绕在她的脖子上，或蜿蜒成哭脸般的阴影，啃噬着她的肩头。俞沙按住腰间陶埙，埙身震动发出浑厚鸣响，却惊得黑雾骤然收缩，在女孩后背凝成好似狸猫的图腾。
　　俞沙的心一紧，她眼中闪过一丝警觉。

　　她放轻脚步，走上前去，低声询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她的语气柔和而温暖，试图打破这份浓重的诡异气氛。

　　女孩被她拉住手腕，缓缓转过身来。俞沙这才看清楚女孩的面容。那是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双眼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然刚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女孩没有答话，只是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俞沙看着她，心生怜悯，语气更加柔和：“我是杏林医馆的药师，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你家在哪里？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或者你先跟我回医馆暂住一宿？”

　　女孩依旧没有回答，低着头轻轻摇了摇，嘴里低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走走就好。”

　　俞沙的心微微一沉，隐约感到不安。她知道，黑灵虽然不是强大的鬼怪，但它们会依附在人的身上，放大内心的负面情绪，折磨脆弱的心灵。若是不加以干预，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是这般深夜时分，任何一丝情绪的崩溃都可能引发不可逆转的后果。

　　“那怎么行呢？这么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要不我陪你走走吧，不会打扰你的，就在你身后。”俞沙软语道，试图以自己的存在来给她一丝安全感。

　　女孩没有再说话，依旧低着头，脚步缓慢地朝前走去。俞沙见状，心中暗自警惕，决定不再保持距离，默默跟在女孩身后。她发现，女孩的脚步虽然缓慢，但方向非常明确，竟是朝着护城河的方向走去。

　　“护城河……”俞沙心中一紧。那里水深流急，若是女孩一时想不开，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她不敢再保持距离，快步上前，与女孩并肩而行，心头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俞沙试图用温和的语气打破沉默。

　　女孩依旧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步伐未曾停顿。俞沙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渐生不安，却又不敢贸然行动。她知道，只有等女孩自己愿意开口，才能帮助她走出困境。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女孩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她眼前。她猛地一怔，迅速加快脚步，直奔护城河畔。

　　（护城河畔）

　　河水在夜色中静静流淌，月光洒在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周围静得出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残破的莲花灯在河面上随波漂浮，微弱的光辉在漆黑的夜水中忽明忽暗。远处的废弃望楼飞檐处，几只夜鸦忽然惊起，展翅飞向夜空，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如星。

　　俞沙踩过湿滑的苔藓，急步上前，见女孩已经站在河岸边，双足已经浸入了墨色的河水中，裙角泛起一圈圈水纹。她的双手紧紧握住裙摆，仿佛准备放任自己被水流吞噬。俞沙袖中陶埙微微震颤，少女袖口正渗出粘稠黑液，沿着裙褶蜿蜒成符咒般的纹路。

　　就在这时，女孩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姐姐，你能救救我吗？我好痛苦……”

　　“不要做傻事，回来！”俞沙心中一紧，立即冲了过去。她伸手拉住女孩的手腕，温柔却坚决地说道：“好，我会陪着你，咱们先回医馆好不好？那里很安全，我会一直陪着你。。”

　　女孩缓缓转过头来，眼中满是迷茫与痛苦：“姐姐，我好痛苦……我受不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蕴含着深深的绝望，身子一软倒在俞沙怀里，俞沙松了一口气，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转身朝医馆走去。

　　低声安慰道：“你不孤单，我会陪着你走出这段黑暗的时光，带你回到光明。”她将女孩紧紧抱住，心头的痛苦与无奈也随之涌上心头。

　　她带着女孩回到医馆后院厢房，点燃了温暖的灯火。她为女孩倒了一杯温热的药茶，轻轻放在她面前。女孩依旧低着头，双手紧握着茶杯，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俞沙看着她，心中渐渐生出一丝怜悯。

　　女孩沉默了片刻，终于低声回答：“我叫小雨。”
　　“小雨，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吗？”俞沙的语气温柔而坚定，试图引导女孩敞开心扉。
　　小雨的眼泪再次滑落，她颤抖着声音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心里好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着我，我喘不过气来……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俞沙点点头，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黑灵附身的人往往会被负面情绪所困扰，而这些情绪通常源于他们内心深处未解的心结。她轻声安慰道：“小雨，你不用担心，姐姐会帮你的。不过，我需要你告诉我，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特别难过的事情？或者，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物件？”
　　小俞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低声说道：“前几天……我画了一幅，偷偷画的但还是被娘亲发现了，她就把它撕碎了，我又偷偷捡回来碎片粘起来了。可是从那以后，我就总是做噩梦，梦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对我说……说我不该活着……”
　　俞沙心中一紧，果然，黑灵的源头就是那幅画。她柔声说道：“小雨，那幅画现在在哪里？能给我看看吗？”
　　小雨从袖中掏出一卷破碎的纸张，，散发着浓浓的黑气。俞沙接过画，仔细端详了一番，确认这就是黑灵的寄宿之物。她将画握在手中，心中默念驱灵咒语，随后对女孩说道：“小雨，这画，姐姐先替你保管。你放心，从今以后，你不会再做噩梦了。”
　　小雨看着俞沙，眼中渐渐有了光彩，仿佛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终于要被移开。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谢谢姐姐……”
　　俞沙微微一笑，心中却明白，驱灵咒只是第一步，真正的治愈，还需要解开小雨心中的结。她轻轻拍了拍小莲的肩膀，柔声说道：“今晚你就住在医馆吧，明天我再送你回家。”
　　夜色深沉，医馆内烛光摇曳，映照出一片温暖的氛围。俞沙看着小雨渐渐平静下来的面容，等待她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