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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繁华阑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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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阑珊,太后睡下后,我却毫无睡意,披上衣服,出了门。今天是个大庆,慈宁宫的守门太监们都得了赏赐,估计全都出去玩了或是赌钱了,门口居然一个人影子也没有。我方便地出了慈宁宫,漫步在柔和的月色里。
我把今晚的事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却始终理不出一丝头绪。太后回宫后一句话也没提起。我和那夭折的十一格格是同一天生的,皇上想在我身上找到十一格格的影子,得到生为人父的慰及,倒也在情在理。可我既然已经在宫里了,又何需要德妃认我做干女儿来多此一举呢?再说十一格格是已故的钮钴禄氏温熹贵妃也就是十阿哥的生母的女儿,和德妃也没太大关联,为什么是她出面来认我,而非惠妃,荣妃她们呢?
“啊!”
假山的另一侧传来幽幽却痛苦的一记呻吟。都快子时了,谁在哪里?
我悄悄绕到山石后,一个挣扎起身的背影跃入我的眼帘,旁边还放着一根拐杖。清晰的绷带缠绕在他的左腿上,隐隐沾着血迹。我下意识地扶住一棵杏树,却不料惊动树上的乌鸦。乌鸦带着嘶叫飞离树头,又惊落了刚刚萌发的叶儿零零落下。
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被树枝划过的明显的伤痕,头发蓬松凌乱,额头上渗满了汗水。一身黑色的长褂让他在黑夜中很难被人发现,腰间挂着一块不似一般的玉佩,他不是宫中的皇子阿哥,也至少是出身高贵。这些天,为了不冲淡太后寿诞的喜庆气氛,某个人、某件大事似乎成了宫里的禁忌。
“你是谁?”他满怀戒备地问道。
被他发现了,藏不住了。
“你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需要包扎一下。”我答非所问道。他腿上上着夹板,最起码是骨裂,伤口上的血正在缓缓蔓延而上,想必是刚才摔倒在地才会发出那声轻唤,并触碰了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别碰我。”我上前正想扶起他,却被他一手挡开,语气温和中带着严厉与命令。
我担忧地继续道:“可你的伤……”
说话间,他已经伸出左手,颤巍地握住横在地上的柱拐,杵在腋下,小心地将柱拐的尖头点地。右手用力扶住一旁的假山石,撑起右脚,猛地一起,眼看这就要站起来,却因为左腿没有支撑力,又全身倒在了山石上。他额头的汗水一滴滴的正往下落,连我都能感同身受他的疼痛。
但他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成果,气喘着抚摸起左掖下的柱拐,斜眼看我道:“如云格格,今天你……”
“我知道,今天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及时打断。没有一个人希望让别人看见自己最狼狈的模样,在这个皇宫里更不能。
“既然是这样,那就让我来为你包扎一下吧!”
他想了想,点点头,坐在了一块青石上。我旋即从怀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绢,弯下腰,小心地擦干净血迹,代替绷带重新扎上。他的伤口很深,却只是皮外伤,便没有大碍。
“如云格格,没想到你还会替人包扎伤口。”我低着头,只听到他悠扬地语调。
他知道我是如云,为什么刚才还问我是谁?从前我娘给我爹包扎过,所以一样画葫芦,看着我的成果,感觉我干得还不错,至少他的血止住了。我骄傲地道:“八旗将士的妻女都知道怎么为她们战场上搏杀的父亲兄弟疗伤。”
“你起来走走看。”结扎好绷带,我抬头道,“我紧紧帮你止了血,你千万让太医赶快来看看,留在屋里静养,不要走动,下次再碰伤正在愈合的骨头,可就难愈了。”
他仰头望向远方,没有回应我的话,似乎想望穿天,看透地,把那遥远的地平线牢牢地刻进眼里,锁在心底。“我怕我再不走,就在也走不了了。”他嘴角微微牵动,眼中略带讽刺,又坚定地道,“我不能让拐杖陪我过一辈子!绝对不能!”
他的话很有震慑力,天空中那弯弦月仿佛因此躲进的云端。谁也不会甘心和拐杖过一辈子,在这一点上,天璜贵胄与平民百姓倒是出奇的默契。
“你等我一下。”我不知怎么就站起来道,“慈宁宫里有驻藏大臣进贡给太后的上好藏医跌打药,太后赏了我一小盒。我平常乖得很,不跳不蹦,估计三五年用不到它,我拿一半给你。”
他摆手道:“不用了,我已经……”
“你已经什么呀!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你别乱走,等着我……等我哦!”我边走边唤着绕出了假山石……
一路回到慈宁宫,从柜子里取出了半盒药,握在手里,便又赶忙从原路回去。刚离毓庆宫不远,便见十公主身边的两个嬷嬷迎面过来,我一个闪身蔽到树后。直等她们俩过了去,正准备继续前行,只听身后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什么人,在毓庆宫外鬼鬼祟祟的!”
真是倒霉。这几天怎么老被人逮个正着,先是九阿哥,再是八阿哥,这次又轮到谁?为什么我玩捉迷藏总是输?
我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药盒子藏在了背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只见身前还有几个御林侍卫,一旁还有三个小太监,站在中间的是两个眼熟的面孔,一个是穿着杏黄色锦袍的太子胤礽,另一个是一身天青蓝的十三阿哥胤祥。
“如云格格,你那么晚了上这来做什么?”十三扶着烂醉如泥,摇摇欲坠的太子惊异地问道。
我尴尬地吞吞吐吐道:“我是……我是”还没想出对策,鼻前只闻得一股刺鼻的就味和酸味。
“太子,刚才我就劝你别喝了,想替你挡了,你还不让,明天误了早课,该怎么好啊!”太子吐了一地的污秽,十三拍着太子的背焦虑道。
太子咳嗽着大舌头道:“你又……又不是没瞧见……见老九老十,看完戏还硬要搞……搞什么‘贺寿酒宴’,我这个太……太子总不能临阵退缩,让他们看……看笑话吧!”猛地他看了一眼我,又道:“如云?你怎么站着这里?十三弟,是我眼花看错了,还是她喝多走错地儿了?”
有人欢喜有人伤痛,哥哥喝酒弟弟练功。灌黄汤的人是你!不过被他一吐,我倒想到了回话,上前福身柔声道:“太子,十三阿哥,是太后听说太子爷喝多了,所以叫我来看看太子有没有事。”
“那就请你回太后说太子一切安好,有劳皇玛母操心了。”十三随即道。
“是。那如云就告退了。”我趁机道。
我刚走两步,太子含糊不清地吆喝道:“你去告诉皇玛母有……有事的是老九,我还知道我……我叫‘胤礽’,我赢了!”
“以后您就别和九哥喝了,阿哥里头就属他酒量最好了。”
“我说老十三你……你很罗嗦,回头好好和……和老四学学什么是‘沉……沉默是金’!老九还……还不是为了那个断了腿的老八!”
“行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的太子爷,快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