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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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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立皇太女
转眼到了六月,王家忽传来一件事,那王傩一病死了。
众人都纳罕,好端端的,二十岁年纪的人,怎忽然就病死了。
却原来,这王傩早二三月里就病了,起先说要先定亲的,后来这张氏听说贾妗也病了一场,就非认定是贾妗不详之人,是克星,人还过门就克得他家哥儿病了,推三阻四地不愿意结这门亲。
王夫人后来和这张氏言语之间,也晓得她的意思,于是两家就黑不提白不提,谁也不肯再主动商议这事。
谁知三五个月后,那王傩起先不过受了些风寒,家人也并未在意,可接接连连病了大半月也不见好,又是发烧,又是痢疾,不过两月,人就病得发沉。
也请了不少大夫看,今儿城南的大夫,明儿又请城北的,大夫一来,都当风寒治,今儿吃这副药,明儿又换了另一副,病者本弱,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不下两月,那王傩越发连床都不能下了。
上月天气和暖,家下人看着脸色好了许多,谁知才十几天的功夫,下了两回雨,忽然一日雨夜里就死了。
事情传出来,整个贾王两家都知晓了此事。那张氏哭得死去活来,直恨说是贾府的女儿克死了他家儿子,牵牵连连添了不少的流言蜚语。
胡氏原本见王家后来推三阻四结这门亲,这会子又这样说,只一下子全没有了指望。
贾妗成了望门寡,这样的,几乎比嫁过去死了丈夫还要低一等,胡氏至此一病卧床,往日嫁女儿的心也死了一大半。
虽然眼下境况,但贾妗倒松了一口气,这一年来,她和宫裁情意相通,她甚至还想着,如果注定要嫁人,她就算是拿一根绳子把自己勒死,也不愿意和宫裁分离。
可现下那王傩竟一病死了,这件婚事也就作罢,日后也几乎死了再嫁人的心。
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甚至反过来安慰母亲胡氏,道:“娘,您别灰心,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那人此刻死了,倒比我嫁过去成了寡妇,难道不是好了千倍么,难道娘就这样狠心,想即便我过得艰难,也比要保全这一点点虚妄摸不着的声名来得好么?”
这一年里,胡氏也渐渐明白了女儿的心,也知她和李氏走得近。
她是她生的,又是独自一人带大的,她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何会盼着她过得不好。
胡氏抹泪,“你是我养的,我岂会这样想。只是,娘是寡妇,知道这寡妇的日子有多艰难,我养你一场不容易,其中艰辛,又有谁知道。你一个女孩儿家,将来我死了,你又能靠谁?”说到这里,胡氏又落下泪来。
贾妗听见母亲的担忧,眼眶也有不由发红,她弯下腰来贴过去,依偎在母亲怀里,笑道:“娘,我靠着我自己活,人生在世,为什么非要把自己依附给一个男人。”
胡氏向来知道她有这一篇痴呆的疯话,她抚着女儿柔软的头发,苦笑道:“妗儿,你不要太天真了,我知晓你和那李氏走得近,她虽没了丈夫,可好歹有夫家可靠,贾府也万不会亏待了她,可你不一样,你只在那院里住了一年,人前人后就有多少闲言碎语,你二人,终究长久不了。”
“娘,我也不靠着她,我说我靠自己活。”
胡氏:“你又疯了。”
贾妗忙将这些天来凤姐帮着倒卖手绢的事情告诉母亲,道:“娘知道我手巧得很,往日我们缝的那些帕子,琏二嫂子都帮着我买了,我攒了好一笔银子。近来,她还张罗着,要我出府,办府里这宗生意呢。”
胡氏愣了下,又想起来,问道:“你如何出得府去?”
贾妗笑道:“我扮成一个小厮,带着好几个人,都出去好几趟了。”
胡氏彻底惊愕住了,望着她的脸眼泪渐止,骂了一声要死,“你怎能做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倘或叫人知道了……”
贾妗忙道:“娘,你别见识短。你是没出过远门,外头的门道多着呢,纵然就叫人知道,又怎么了,光天化日的,还能吃了我不成,我给他们货物,人家按数量给我结钱。娘知道,我这一月,攒了多少钱么?”
胡氏问:“多少钱?”
贾妗笑说:“四十二两了。”
胡氏惊住,“真的?”
四十多两,从前她们母女省吃俭用,用一年也够富余了,胡氏不敢相信,竟还有这样好的事情。
贾妗道:“娘,您不用愁,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等攒够了钱,咱们甚至能自立门户,我给你买一个大宅子,也让你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好日子。”
胡氏怔怔地,听着贾妗这话,又道:“可是,可是……”
贾妗打断她的话,“娘别可是了,人生不过几十载,又何必要按别人的想法活,难道人人都走的路,就一定好么。我如今比以前更想得开了,什么功与名,利与禄,其实都不是要紧的,要紧的就是要活得痛快,这比什么都强。倘或,倘或……”
贾妗长睫微垂着,低声呢喃道:“倘或我能将宫裁也接出来,我们终生相靠,又比什么不强。”
胡氏听着她的话,声音里有些许的无奈和伤感,也一时止住了话头。
往日那颗从来不变的心,不知为何,在这一刻,忽然也有了些许的松动。
过了夏至,天气一日比一日热。
姑苏传来家书,说是林家的兄妹两个病都好了,只是天气炎热,一时回不来。贾琬见不到林妹妹,心里虽伤心,但不似小时候那样哭闹了。
她现下已然快到了进学的年纪,众人都说,琬儿比同龄姑娘都聪明,也沉稳许多。
府里姑娘众多,东府的惜春小妹妹俨然也会走会跑了,贾母怜她小小年纪无亲父母照顾,也就接了这边,和几个姊妹一起长大,每日让王夫人带着同贾琬探春等一起照料。
二十四这日,凤姐进了一趟宫,从含章殿回来,回了自己院内。
一进屋,就看见贾琬带着几个妹妹并岫烟蹲在地上玩沙包,她走过去,将贾琬抱起来,挨着旁边椅子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看见她脸上灰扑扑地,笑说:“跟你的妈妈呢,由的你抹的像个花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擦脸。
贾琬道:“我今日上学堂了,才下学玩的。”
凤姐笑了笑,又往内屋搜寻了一番,问她:“你平姐姐呢?”
“琥珀姐姐刚刚来,喊了她去了。”贾琬说。
凤姐纳罕,她二人能有什么事。她正有事情要和平儿说,偏生人又不在。
她对贾琬和探春岫烟几个说:“你们上外头玩去,我才刚宫里带了一盒蝴蝶酥来,娘娘赏的,你们快去尝尝,去晚了可就没了。”
几个人一听,忙起身就往外面跑。
贾琬也从凤姐身上跳下来,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她:“凤姐姐,大姐找你进宫,是为着什么事?”
凤姐见状,想起这一年里,贾琬和别的姊妹不同,是个颇有见识的,有时候还像个小大人。不过再看着大人,也不过是孩童,有些事情还和她说不着。凤姐笑着哄她:“也没什么,不过去给大姐姐请个安,闲话家常一番。”
贾琬见她没有说,也就没有再多问。
因为是一早宫里就来了人请凤姐进宫,贾琬想,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平儿从外面回来,一见凤姐回来了,欣喜道:“回来了。”
凤姐笑道:“一回来就瞧你不见,琥珀找你做什么?”
一面说,一面撵贾琬出去。贾琬知道凤姐和平儿近来走得近,心下会意,就出了房门。
平儿一面换衣裳,一面说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闲聊天。你呢,你今日去宫里做什么?”
凤姐看着平儿在她面前换衣裳,看着她纤细的软腰,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她道:“正要和你说这事呢,你倒不在。”
平儿换了一件家常的褙子,转过身来朝她走过去,笑着坐在她腿上,双臂拢着她的肩,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你说吧。”
凤姐顺手揽住她的腰,见她领子没理好,一边单手替她拽出来,一边说:“宫里只怕是要变天。”
平儿:“怎么说?”
“我今日进宫,听大姐说,皇上龙体突然有恙,已然两日不吃不喝了。”
平儿吓了一跳,只当有大事,急问道:“那是怎么说的?”
当今皇上年纪轻轻,才登基没有几年,这时候染上病,膝下又一个儿子都没有,若是真有个万一,岂非确实要变天。
凤姐道:“我听大姐姐的意思,是宫里商议着要立皇太女。”
“皇太女?”平儿愣了下,又想起道,“莫非是四公主,高昌公主?”
凤姐:“正是,皇上膝下子嗣太少,只有两位公主,高昌公主今年七岁,成昌九公主还小,要立皇太女,也只有是高昌公主。”
平儿怔了半日,淡淡道:“普天之下,倒从来没有这样事情。皇太女,岂非将来的天下,是要女人做皇帝。”
凤姐哼笑了一声,道:“说你没有见识,从前平溪公主就登基做过皇帝,若非一场宫变,这天下到如今做主的是男是女,且说不准呢。如今要真是立高昌公主做皇太女,不止宫里变天,整个天下都要变天。”
平儿没读过书,不晓得这件事情。但她顺着阿凤的话,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她咧着嘴笑:“那将来,岂非女人们都比男人要尊贵了?”
凤姐:“你不喜欢?”
“我自然喜欢。”平儿笑道,又问,“那娘娘又是怎么说的,高昌公主的生母是周贵妃所出,将来母凭女贵,东宫太后娘娘,还能轮得上咱们娘娘么?”
凤姐:“这事暂且论不着,大姐姐今日找我进宫,是要给高昌公主找一位年龄相仿的伴读。这件事情还没有定下,所以大伙儿都还不知道,届时要真的立了皇太女后,不晓得要有多少官宦人家的女儿要来争抢。”
平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大概宫里大姐姐的意思是,此刻先下手为强,只在府里找一个姑娘送进宫给高昌公主做伴读。
肥水不流外人田,能排得上的,能数得过来。
按年龄,迎春最接近,后头跟着的就是琬儿、探春,惜春太小,况又是东府里的,自然也排不上号。
这说的是找伴读,其实是给四公主找将来的皇后,自小一块儿的情分,将来总比外人强。
平儿问她:“阿凤可是有了主意。”
凤姐道:“大姐姐的意思是,送琬儿进去。”
平儿也猜了出来,论亲疏,贾琬是大姐姐一母同出的胞妹,何况琬儿一出生就不凡,算命说她是贵女,大约也就应在这件事情上。
几下里商定,都决定,要送贾琬进宫给四公主高昌公主做侍读。
贾琬在房门外听着凤平二人的话,心下大慌,她还没有来得及接了林妹妹回来,就有人商议要送她进宫,给什么公主做童养媳,这下可如何是好?!
她冲进屋,急得大喊说:“我不进宫,我只要林妹妹,别的人我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