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红色塑料大棚昏黄的灯光下，男人背对着程槐清，和对面浅栗色头发的女孩面对面坐着。
他穿一件黑色飞行夹克，半弓着身子，高大的身材憋屈地挤在一张红色的塑料小板凳上，手臂上那只银色的腕表是今天下午许润带的那只。
难得他有心特意带未婚妻找到这里来吃。
程槐清睫毛颤动了下，收回视线，把椅子挪了个方向，正好背对许润。
手机在桌上“嗡嗡”地响起来，是方凯乐。
只是她刚拿起手机，那边就挂了，身后响起方凯乐响亮的喊声。
“程槐清！”
几乎是下意识的身体反应，程槐清举起手臂转过头，“在这。”
下一秒，一道存在感强烈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
不去看也知道是谁。
她笑着接过方凯乐递来的馄饨，招呼他坐下，背过身坐回去，彻底隔绝那道视线。
“许润？”
何佳嘉移民前是抚城人，吃不了太辣，榆城又是个无辣不欢的城市，馄饨混了辣椒油，吃得她一直喝可乐。她笑着自嘲自己吃辣能力太差，回头却瞧见许润正侧着身子漠然地往身后望，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那里坐着两个人，女孩子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男孩子穿着红色卫衣，头发卷卷的，长得很秀气，一直对女孩笑，有点傻气。
可能是一对放假回来的大学生情侣。
何佳嘉不知道许润这个冷漠的性格为什么会突然对那两人这么关注，想问是不是熟人，但又觉得是个能调侃他的好机会，她嘴角一勾：“怎么，羡慕人家小情侣？你要是拜托我，我也可以勉为——”
“唉，许润，你去哪？”
她追着许润，走到那对“小情侣”的桌前。
短短一段路，眼神刚才还凌冽得要吃人的男人，已经眉头舒展，表情变得平静温柔。
这样的许润何佳嘉见过无数次，在酒会上，在商业场上，他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温润儒雅的样子，导致何佳嘉误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死缠烂打就能谈得上，结果没想到是朵食人花。
“好巧。”许润开口打招呼。
方凯乐抬头看他，神情有些意外地站起身和他握手，“润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润微微一笑，“上个月，一直都忙，也是昨天去接清清才回家里住。”，说完，他眼神向下瞟了一眼程槐清，发现她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低头吃馄饨。
方凯乐笑嘻嘻地给他拖椅子，突然看见他身后的何佳嘉，愣了一瞬，“这位是？”
许润梗了一下，表情恢复得很快，轻笑一声：“这是我的未婚妻，何佳嘉”，又给何佳嘉介绍：“我兄弟，方凯乐。”
何佳嘉听到许润介绍自己的前缀还有点懵，她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未婚妻三个字，但条件反射地还是对方凯乐露出个礼貌的笑容。
听说是许润未婚妻，方凯乐笑着用胳膊肘拐了许润一下，恭维道：“好福气啊哥，嫂子好漂亮。”
“哪里哪里，”何佳嘉不好意思地捂嘴笑，看向一旁的程槐清，“你女朋友也很漂亮啊。”
二十来岁的女孩子，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淡眉毛，凤眼，小小一张鹅蛋脸，五官深邃，有一种颓败的厌世感——没什么表情，哪怕是在路边摊坐着也生出一种隔绝他人的氛围。
她话音刚落，方凯乐和许润的目光都落在她脸上，表情各有不同但都是同样的僵硬。
倒是一旁的程槐清吃完了馄饨，放下了筷子，擦擦嘴，看向方凯乐：“我吃完了。”
方凯乐要解释的话被堵在嘴里，扭头看她，“润哥他……”
“外面有点冷，我想先回去。”程槐清打断他，起身把手机收进背包，“谢谢你带我来吃这家馄饨，过两天我请你吃饭。”
离开前，程槐清冲何佳嘉礼貌地笑了笑，算是对她夸奖的回应。
方凯乐看着程槐清越走越远，心下一急，连忙对许润说：“这边远不好打车，我先送清清回去，下次一定找个时间好好聚聚。”
说完也不等许润回话，一溜烟就朝着程槐清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许润半眯着眼睛，神色微变，目光在面前的两碗馄饨上打转。
何佳嘉感觉到莫名其妙，扯了扯许润衣摆，“诶，你说他俩是不是吵架了，但也不像啊，哪家男女朋友这样客气的。”
“什么男女朋友，那是我妹！”许润眉间染上一股阴冷郁气，只留下匆匆一个背影，“我还有事，你吃完了自己回去吧。”
程槐清走出馄饨店没两步，方凯乐就追了上来。
外面比之前更冷，方凯乐看程槐清抱着手臂，没提刚才的事，只拉着她进了一旁的便民小超市买热牛奶。
小超市分上下两层，微波炉在楼上，方凯乐买到牛奶后就跟着老板上楼去加热，程槐清坐在老板的电烤炉旁等他。
还没等他下来，许润却先走了进来。
男人个子很高，脸部线条清晰锋利，漆黑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程槐清——眼底翻涌着不明的情绪。
程槐清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只盯着脚边的小太阳不说话。
两人对峙，到底还是许润先开口，声音却是冷的：“回家。”
程槐清不看他，全当做没听到，仿佛他是个自说自话无关紧要的人。
“程槐清，”许润的声音隐含怒意，“你究竟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我为什么要闹脾气？”，程槐清终于抬眼，语气淡淡的，“还是说，你以为我在阳台上说的话是在开玩笑？”
许润冷冷地看着她，眉头紧紧蹙起，叹息一声，脱下外套披在程槐清的肩头：“别闹了……”
“许润，你什么意思，怎么能把我一个人——”
“你，你们……”
何佳嘉追着许润气冲冲地跑进小超市，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失了声。
看到何佳嘉，程槐清抽回手起身，把还带着许润体温的外套披到了她身上，语气异常平静：“你好，我叫程槐清，是许润的妹妹。”
“妹妹？”，何佳嘉猛然回过神，刚才许润走的时候是提了这么一嘴，但怎么会姓“程”？
她疑惑地看向许润。
许润站起身，眉间眼底是何佳嘉从未见过的倦色，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程槐清。”
何佳嘉知道许润是林江山的养子，他以前的那些过往按理来说她是不该多问的，但许润今天都主动说她是未婚妻了，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稍微越界一点。
于是，她假装好奇地看向程槐清：“那你们的姓怎么不一样？你和妈妈姓吗？”
程槐清微微一笑：“你问许润吧，他告诉你更合适一些。”
说完，她眼神飘向拿着牛奶一脸懵地朝他们走过来的方凯乐，对何佳嘉笑道：“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怎么了？”方凯乐走上前把牛奶递给程槐清，一脸的关切。
“没什么，”程槐清轻轻摇头，语气比起和许润说话时不知道要温柔多少，“我们走吧。”
方凯乐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听到程槐清说要走，立马就客气地跟许润告别：“那，润哥，我们就先……”
还没说完，许润长腿一迈挡住了路，十分善解人意：“我正好也要回去，捎带清清一起就行，就不麻烦你了。”
程槐清不吃他这一套，刚想开口，没想到从小到大都是个软柿子的方凯乐竟然先她一步反驳。
“不用了哥，”方凯乐笑着把许润推到何佳嘉旁边，“你还是好好照顾嫂子吧，清清本来就是我接出来的，我送回去也是应该的，不麻烦。”
许润还想说什么，外面突然起了风，把塑料门帘吹得“啪嗒”响，何佳嘉赶紧拽了一把他的衣角，笑道：“你们忙你们的，没事。”
“好，”方凯乐点点头，“谢谢，嫂子。”
不知道是不是何佳嘉的错觉，她总觉得“嫂子”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目送他俩离开，她又扯了扯许润的衣摆，戏谑地看着他：“怎么啊，妹控？看不得你妹找男朋友？”
许润的眼神黯淡下来，扭过头，视线落到她肩膀的衣服上。
“干嘛？”何佳嘉伸手拢紧了外套，笑道：“天这么冷，许大少爷一件衣服都舍不得借我穿？”
说要她又想到了什么，将另一只手上拎的东西举到他面前：“喂，你自己要打包的馄饨，我可是帮你拎了一路，你要怎么报答我？”
许润目光幽暗地看着何佳嘉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馄饨，那原本是打包带回去给程槐清的，但现在……
他抿紧了嘴唇，从裤袋里摸出盒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才转脸看向何佳嘉，缓慢出声：“走吧，送你回去。”
送走何佳嘉，许润把车开到老林家楼下，正准备下车，突然起来他没有老林家的钥匙。
三楼的窗户漆黑一片，里面的人大概率已经进入梦乡。
他盯着那几扇窗户看了会，收起了已经打开通讯录的手机，放下座椅，在车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清早，许润睡醒上楼，正好遇见程槐清下楼买早餐。
她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头发没扎整齐地披在后面，脸很白净看不出年龄，恍惚还是读高中时的样子。
他站在楼梯口愣了几秒，眼看着程槐清越走越近。
程槐清却没看他，只是在和他擦肩而过时，轻飘飘地开口，“你昨晚一夜没回来，妈很着急。”
许润呼吸一滞，转过身正好对上她云淡风轻的眼睛。
“我给她说你去接未婚妻了。”
阳光穿过黄桷树的枝丫洒下来，程槐清那双清冷的眼睛微微弯起，“妈很高兴，让你带嫂子回来吃饭。”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