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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潮湿的山洞里,燃着一点火星。
      马枝南方才不顾自己的身体尚未完全挣脱愿莲下的咒便拼死跟随愿莲的穿术,现下处于完全脱力的状态,靠在石壁上,虚汗与水汽浸湿了白色的衣袍。
      愿莲缩在角落,不断回忆“鬼”静娘的样貌,又掐算起来——
      穿梭在草丛,点着山里的露水向上爬动,又不断的嗅听着。
      看来,眼下这个地方不久就会被找到。愿莲摸不清,算不到那只鬼意欲何为,支走她,目标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毫无价值的马枝南?
      这样的理由实在是荒唐。
      “不要抛下我。”迷迷糊糊之中,马枝南嘴里还在不断念叨着。
      愿莲眼睛一亮,现成的引子在自己身边,若瞧上一段答案就会揭晓。她靠近马枝南,将他初愈合的伤口用力摁了摁,果不其然的又淌出血来。
      “辛苦你,为了静娘。”她笑了笑,拨开马枝南再次抓住她衣袖的手。随后一个翻身,附在了山洞的角落里,化身为一朵普通的野花。
      这是一场很奇怪的梦境。
      白衣飘飘者,伫立于断桥,回头一望,漫天细绵的雨丝遮住了那张面孔,唯独留下一双含水的眼睛。
      那人可打了伞?
      马枝南想要上前,发觉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
      细雨绵长之时,怎会有夕阳余晖?马枝南听见有人喊道“静娘”。
      原来是一个书生,穿着青色的衣袍,从低低的屋檐下走出,手上还拿着一支滴着墨水的毛笔。他不束发,乌黑的、细长的发丝随着微风,柔情地飘在空中,那头断桥的细雨,丝丝坠入泛起涟漪的湖水。
      女子撑着伞走近,雨水溅湿了白色的裙角,灰扑扑的,像宣纸上的水墨画。
      书生看着远方飞来的一双燕子,归巢堂上,笑着朝女子挥手。
      场景变幻的很快。
      女子坐在桥边,一手卷着书,伴着阵阵荷花摇曳念词。书生坐在房里,一杯一杯地饮酒,双眼已然通红,似乎要溢出血来。
      他不住往杯子里添酒。坛子里的酒终于尽了,他就将身旁的剑拔出,歪歪扭扭地舞起来。他舞的很快,像是没有章法,然 而一举一动轻重有余,进退有缓。他回头往荷花边,女子抬头朝他嫣然一笑,他终于,一剑穿透了自己,血浸湿了案上,烛火顺势倒下,将一切烧的不留灰烬。
      书生至死未阖眼,映照着的,只有那抹荷花的娇嫩。
      喉咙间似乎有什么在隐隐上涌,那女子的眼睛又似乎那样的熟悉。
      他明明叫她静娘,为什么,为什么,那分明不是母亲啊——
      “枝南,你想起来了?”那张几乎与静娘一模一样的脸又出现在他眼前,如果没有眼角那颗细小的痣,和身上的淡香,马枝南也会混淆。
      “你是...楚姨。”
      印象里,楚姨早就死了。那年马枝南六岁,母亲的亲妹妹楚娘,在清明那日投湖而死。不少人说楚娘是殉情,殉的是那位新登科的状元郎。
      说来古怪,那时候马枝南听母亲与父亲提起过,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怎么会在房中自尽?死不瞑目啊,一定是含了冤屈的。
      当年朝廷的人查了又查,始终没有个所以然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楚姨,你是不是知道我娘的下落?”
      “静娘啊,现在估计已经断气了。”楚娘“咯咯”笑起来,用手点了点马枝南的头,“为了你,也为了她那个,念念不忘的人。”
      “现在,她终于护不住你了。”楚娘的指甲变得很长,她扬起手,眼看就要掏了马枝南的心窝。
      手腕被卡住,楚娘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藤蔓细细地缠绕着,她抬眼,发现愿莲竟然没走。
      “你该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才行。”
      “你这个妖孽,为什么要管我们鬼的事情?”楚娘的尖牙从嘴里长出来,带着血迹,“嘶嘶”沙哑地怒吼着。
      “把静娘的事原原本本说好,我就让你杀了他。”愿莲将手伸出去,马枝南的身子就飞了起来,自动献上透着青色血管的脖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对吗?”她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眼珠骤然变成浅浅的紫红色。
      “静娘,往西边去了。她没有死,但也很难活下来。”楚娘的眼睛着了红色的调,她手上的指甲在渐渐缩短,嘴里的獠牙也收了回去。
      “为什么往西边去?”
      “她是为了,为了明卿的复活。”
      “明卿是谁?”
      马枝南终于要撑不住了,本来虚弱的身子因为方才伤口的撕裂就已经到了极限,现下被愿莲掐住脖子,呼吸渐渐困难,感觉眼前一片一片的黑。
      “我...知道...明卿......”他艰难地发出最后一声。愿莲因为他的声音分了神,楚娘的眼睛一瞬间就恢复了清明。
      楚娘的獠牙刹那间就恢复,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一边试图挣脱身上的藤蔓,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着些什么,就连眼睛也不再上愿莲的当,直勾勾盯着地上。
      幽鬼虽小,聚众而来,不可轻视。愿莲思量片刻,对藤蔓施了加紧的术法,便带着马枝南逃向梦岚园——一百年前,马庸亲自设下的结界,除却愿莲,无人知晓。
      ——
      明卿?明卿......
      马枝南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母亲有一个香囊,内夹层面就绣着“明卿”二字。
      她是母亲少时最要好的朋友,早年入宫,后因病离世。母亲没有见上她最后一面,常常因此坐在窗边垂泪。
      可是,什么样的人能够比得上自己与父亲在母亲心中地位?马枝南感到不解,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陪伴母亲,母亲便不再会那样难过。这样想来,自己轻看了母亲,更加轻看了她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愿莲静静坐在梦岚园。时过境迁,梦岚园内百花凋零,落魄不已。即便愿莲能为万事万物着上最娇艳美丽的颜色,眼下也再无心情。
      凋零,才是世间的常态,又为什么要动恻隐之心?
      马枝南还在昏睡,他既像马庸,又不像。
      愿莲将手覆在他额上,平静地看完了他的梦境。
      他这样的身子骨,恐怕没有办法与她共寻静娘。于是愿莲起身,决定最后还马家一个人情。
      她从袖子内掏出匕首,放在马枝南枕边,准备就此离去。
      “仙子,何故相赠胭脂银?”马枝南总是悄无声息地醒来,默默观察着她,揣测她的用意。
      “胭脂银遇血为胭脂,虽比不上我的血,但足以你一世荣华,重振马家。”
      “家父生前嘱托,散尽家财,仙子若要弥补,就烦请带上枝南。”
      “你于我,是累赘。”愿莲的指尖微微发红,她伸手按住马枝南的手,那双杏眼里充斥着方才还未消去的紫红。
      果不其然,马枝南的手臂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噬咬。
      “我可以助仙子一臂之力。”马枝南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隐忍,十多年来,他尝试过无数让自己恢复正常的偏方,割肉,流 血,受阳光灼伤之苦,忍毒蛇撕咬之痛,只要能让他达到目的,他就一定能顽强地活下去。他拉起袖子,胭脂银,在触碰到他伤口的一瞬间,碎了。
      愿莲见状嫣然一笑,“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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