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被欺负 ...
-
燕早再次醒来时,已经被抱回了石屋内的小床上,窗外天光黯淡,太阳刚刚落山。
幸好没晕多久,他想,自己还没浇第二趟水呢。
池前似乎已经带着人下了山,临走前留了一瓶丹药在桌上,附上字条,让燕早好生休养,多作打算。
此刻,四下无人,燕早终于有时间回想半天前发生的事情。
就在池前逼近的同一时刻,一股磅礴之力自燕早识海悍然出现,毫无缘由,也没有恶意,却以不容拒绝的速度和力量蔓延到四肢百骸。
过强的能量扩张很快超过了燕早忍耐的极限,疼痛叫嚣着吞噬了他的理智,直到能量无故平息,他再次醒来。
一片混乱中,系统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它似乎说了什么,可能量带来的痛苦太过暴烈,燕早并未听清。
“燕早。”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燕早坐起身,听系统不紧不慢道:“气运之子出现了,就在灵茶园中。”
燕早一个激灵,迷迷糊糊蹭了把脸,连棉袄也没来得及披,推开门就往外跑。
“你不是说下界没有气运之子吗?这个人又是从哪来的?”
系统沉默半晌,最后道:“他是飞升失败,从上界偷渡来的。”
大概是没想到气运之子竟会过得这么凄惨,燕早一时说不出话,反倒是系统淡笑一声,宽慰燕早:“不用怜惜,他还没有自我意识。”
“趁他虚弱,记得多拿些宝贝。”
燕早语塞,只好跟随着系统的指引,沿着垭口外缘向下摸索。
不一会,他脚下绊到硬物,踉跄数下,挥着手臂险而又险地扒拉开锋锐的枝叶,扑倒在硬物上。
“唔!”
符纸挂在树枝一侧闪烁几下,光球自动熄灭,燕早眯着眼,在昏暗的矮丛里摸索片刻,摸到一双温热结实、筋骨暗藏的腿。
系统出声提醒:“这就是昏迷的气运之子。”
燕早掏出第二张宝贵符箓打起光,沿着昏迷者布满血迹的精壮小腿一路向上,终于在暖光的映照下看清了一张俊朗疏狂的脸。
此人眼窝深邃,鼻梁和眉头处骨量极重,五官浓墨挥毫一般鲜明,哪怕闭着眼也似有剑芒外露,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燕早轻轻扒拉昏迷者的袖口,“他受伤了,醒不过来。”
系统笑意不变,语气里多出些许诱哄的意味,“去吧,先把他身上的宝贝找出来。”
燕早于是松开青年小臂,犹豫再三,抖着手探进男人滚烫的胸怀里,抱着极大的愧疚摸索起来。
“快些,天要彻底黑了,你会摔跤。”
燕早于是加速掏动两下,果然,在被手指撑开的前襟处,一方带着寒意的物件随着胸膛起伏滚出,擦着他的指根落进土里。
他抿着唇抽了口气,将那团冰物捧到系统的光照下,来回翻看。
这好像是一方玉玺,周身花纹模糊古朴,表面阳刻着一个“羽”字,正好有燕早巴掌大小。握紧时,八个冰凉的拐角就抵在燕早的掌根与虎口,传递出微微的刺痛。燕早捂了一会,手冻得冰凉,那玉玺却还是不见变暖。
燕早嗬出一口雾气,将脸蛋凑近仔细端详。“这个,值钱吗?”
系统难得说了一长段话:“至阴寒玉晶,里头是一团掌心大小的十万年玄冰,有洗髓伐脉的功效,能够提升资质。”
燕早闻言,脸上的笑意变为犹豫,“太贵重了,我真的能拿吗?”
系统没有再劝他。
燕早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他捧着那玉玺,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声音,似乎是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燕早!”
橘色暖光一瞬熄灭,系统默不作声地回避了,燕早自茶丛里探出半个脑袋,“什么事!?”
他转头看去,只见池前独自一人在田埂外缘,提踵快走了几步,眼看就要移到燕早身前。
“等等!”燕早忙将手里的玉玺揣回怀里,起身挥手,示意池前待在原地,自己小跑着迎上去。
池前看着他白皙泛红的脸,咧开嘴露出一个不自知的笑容,“师弟。”
由于天生面容特殊,燕早对他人的视线和情绪极为敏感。他见池前傻笑着不说话,主动拉开二人距离,行了一礼。
池前自怀里掏出一只小瓶递出,走近几步,“师弟,这是我去丹堂找人制的药丸,可治惊厥头昏,舒缓经脉,给你用。”
这是把燕早下午的昏倒当作生病了。
池前体格高大,站在燕早面前,把本就昏暗的月光遮挡干净,燕早不由再退,“不必了,多谢师兄好意。”
兴许是有几缕逃逸的月光打在了燕早脸上,令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分明,于是池前不再多言,将药瓶随手放在地上,转身向山下走去。
燕早怀抱着微妙的尴尬与愧疚目送他,忽而见池前转过身来。夜空下,他的眼睛很明亮,里面的光辉足以让燕早看清他的手势——
池前抬手,指着自己的上唇,绷紧的下颌似乎表明这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
燕早侧耳,听见他喊:“对不起!”
喊完,池前匆匆回头,这次,他走得更快了。
望着池前的背影,系统冷不丁开口:“他喜欢你。”
“?”
系统:“他如果再靠近几步,就会发现气运之子的存在。我并不推荐你与他交好。”
老实说,燕早不太能明白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但他的确不喜欢池前,于是并未辩驳。
顶高的垭口边缘,一阵山风自上而下吹来,令燕早捂在棉袄里的温暖冷透。
他忽然反应过来,“人还晕着呢!”
于是匆匆跑着,来到气运之子的身边,将人拖进屋中。
……
直到第二日早晨,气运之子都没有苏醒的迹象,池前送来的丹药,也被燕早送进了他嘴里。
系统笑他:“燕早,你做的是赔本生意。”
燕早忽略正在床头散发寒意的玉玺,岔开话题,“他叫什么名字?”
系统只说:“你可以自己问他。”
燕早就伸出指头,百无聊赖地戳了戳那方玉,摸着摸着,忽然觉得头有些晕。
“系统。”他闷叫一声,站起身,“我好像又要晕了。”
“不是你在头晕。”系统再度出声,语速却骤然加快,“屋子在晃,当心头顶!”
话音落下,一道拨弦声自屋顶上方传出,乍破银瓶般的锐响裹着罡风,将屋顶骤然掀飞!
那头轰然巨响刚刚落幕,燕早还未作出反应,这头又一道金光出现,随着琴声铮铮然劈向燕早头顶。
“闪开!”
系统的果决催促淹没在爆裂声中,燕早咬牙闭眼,拖着不省人事的气运之子就地翻滚到角落,与第二次致命打击擦肩而过。
大小石块崩裂的声音此起彼伏,许久才停息。燕早挥臂挡开眼前的尘埃,看见一对青靴落在眼前。
空中落下一名单手抱琴的黑袍道人,平平无奇的中年道人长相,山羊胡,眯缝眼,体型清癯修长。
紧跟着,一队人自废墟之外陆续走近,清一色白袍白靴的弟子装束,齐齐站在黑袍道人的身后。
燕早第一次亲历这种大场面,不由恐慌:“你们要做什么?”
黑袍道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燕早,似乎透过他灰头土脸的狼狈情状看出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去,冲着身后某个弟子递去赞赏的眼神。
良久,他悠悠开口,“燕早,从杂役总管到外门理事堂堂主,你知道我走了多少年吗?”
燕早觉得,这大概是受自己牵连降职的高管前来问罪,于是用上毕生所学表达遗憾:“弟子自知其过,愿司茶役,以补前愆。”
黑袍道人不苟言笑,“杂灵根在修真界和野草没有区别,大能修士一脚踩去,很多人连自己的死法都不晓得。你觉得,你会和他们一个下场吗?”
燕早绷紧头皮,“系统,怎么办?”
系统安抚他:“别怕,按我教你的做。”
道人言罢,踱步数圈,最终在燕早身前停步弯腰,直到视线与燕早的双眼齐平,足以看清猎物眼里的讨好和恐慌。
探眼看去,道人却是一愣。
只见燕早的眼中毫无惧色,他微微偏头,视线越过道人右肩,看向他身后的某个弟子。
“弟子有罪,然罪不至死,前辈身居高位,又以仁爱正直而闻名天下,如今当着理事堂首席弟子同伴,将弟子的性命视作草芥一般,这难道是合乎天道理法的吗?”
系统:“燕早,你为何这样讲话。”
燕早努力绷紧表情,“不许说我,我高考语文125,文言文直译已经算是很出色了——下一步呢,我要怎么做?”
道人顺着燕早的视线,缓缓回头,对上弟子不安的眼神。
燕早和脑海里的系统异口同声,“那晚,池前来找我,你就躲在他身后的树林里吧,黄奇?”
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就是那个趁乱用手摸他后背的色狼!
名叫黄奇的弟子脸色转白,而后匆匆开口:“堂主,弟子并无告发要挟之意,还请堂主明鉴啊!”
“你与池前要好,即便不告发,难道他不会自己发现吗?更何况,我手里还有他给的地阶法宝,顷刻之间便能将真相公之于众,今日我若殒命,在场各位便都要身败名裂了。”
众人一悚,纷纷向燕早手里望去,果真在他掌心看到一方碧绿玉玺,灵力幽深莫测,一旦催动,非寻常修士可以拦截。
燕早顶着众人目光往后靠了靠,将发软的后背更紧地抵在昏迷者身上,以此汲取些许底气和热度。
他不善言辞,说完系统教给他的话,便闭上嘴不再看人。
一炷香后,黑袍道人率先飞身离去。
人群的主心骨丢了,众弟子作鸟兽散,生怕燕早记住自己的脸。
燕早刚松一口气,却只觉双脚脚踝一紧,下一瞬整个人便被拖到屋外的田埂之上,还未及反应,两只手腕部也被紧紧缚住举过头顶。
巨大的压力令骨骼嘎吱作响,燕早五指不由自主泄力,那碧绿的玉玺便脱开手,骨碌碌滚走了。
燕早睁大眼睛,刚要挣扎着去够,忽而被一滴温热点在脑门。
他仰起头,看见一大一小两只黑犬伏在他头顶,血口大张,獠牙伸长对准了他的天灵。
黄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尽管燕早已经无法看见他的位置,“你一定会告诉池前,我不能让你活着。”
燕早翻着眼,视线紧紧黏在两只恶犬上不敢松懈,“你放过我,我就不会。”
黄奇冷笑一声,打了个唿哨。
灵犬兴奋地咆哮起来,张口在燕早额前比划试探,锋锐的犬牙尖端正对眼球,成为燕早视线的极点。
燕早瞳孔骤缩,秀丽面庞上的血色褪尽。
黄奇兴奋地怪叫了一声,问他:“你怎么没被吓尿呢?”
燕早没能回答,于是他索然失味般抬手,“咬吧,记得啃干净些,别被……”
剩下的话,黄奇没能再说出口。
一道磅礴剑意自废墟中飞出,势不可当地冲向黄奇,一息之间将他和两只恶犬拦腰斩断,剑意所及之处,肉身和神魂俱灭,飞快逸散为齑粉。
罡风掠过,万籁俱寂。
手脚上的藤蔓不再动作,却还是缠得很紧,燕早似有所觉,弹动腰腹挣扎几下,未果,脱力躺倒。
一双手从身后伸来,握住燕早肋下将他扶起,同一时间,无主藤蔓飞速枯萎,燕早被人轻易抱出狼藉,落进一个宽阔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