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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致于秋/小挂钟/小王子/蛇的控诉 ...

  •   1.致于秋
      他呀,那个胖胖的小男生,总是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在那条榕树道下走过。
      他有一个黑色的小熊水杯,那是妈妈买的,他很喜欢,也很珍惜。他总是在放学前二十分钟就看着教室前方挂着的那个时钟。
      他多想啊,要是每天能提前二十分钟放学该多好呀。不,应该是——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提前二十分钟放学该多好。

      他又出现在那条榕树道上了。他依旧唱着歌,只是在那个炎热的夏天穿起了长衬衫。
      黑色的小小熊杯子上多了几道红笔的划痕。蝉吱呀吱呀的叫着,好吵,好闹。

      入秋了,他又出现在那条榕树道上了。他蹦蹦跳跳的跑着,那些可爱的肉肉和他圆滚滚的身体一起随着跳跃在跳舞。黑色小熊的脚好像被人扳下来了,不见了。它静静地躺在小男生书包右侧的网兜里,被网兜紧紧地包裹着,就像要喘不过呼吸一样。
      他走过了榕树道,只有落叶知道他的秘密。

      冬天,冷空气钻进了他被剪刀剪坏的棉袄,书包一往如初的黑色小熊水杯不见了,它终于自由了。
      小男生裹紧身上的棉衣,他有走在那条榕树道上了。光秃秃的树干像一把把画着的大叉映在他的眼前。他使劲捏了一把他身上的肉肉,捏得发红,捏得青紫。像那个小熊水杯一样,曾经,他很喜欢它们。对呀,在那个还能唱着歌的时候。
      他蜷缩着身体,深深地埋着头,快速走过了那条榕树道。

      时间很慢,但他终于毕业了。
      那个小书包被丢下了,他换上了一个更大的书包。那个胖胖的小男生每天都在星星的陪伴下奔跑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他长高了,成了一个少年。那天,他又从榕树道上走过,他看见了一个人,是他的小熊最讨厌的人。他看向那个人的眼睛,那个人也在看他,但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那个人不认识他的小熊了。
      是呀,因为他长大了。

      他抬头,又是一个秋天。

      榕树叶从那枝哑上落下,随着风飘走了。带着他的秘密一起——是呀,只有落叶知道他的秘密。
      就像那天,他把那个残损的小熊轻轻地放到垃圾桶里一样。
      他现在学会笑了,也有很多人喜欢他。但他内心里依旧还是那个小男生——只是心里的那个小男生,再也不会唱歌了。

      2.小挂钟
      小挂钟滴答滴答的唱着歌,它是妈妈送给皮皮十岁的礼物。
      现在,皮皮把它紧紧攥在手中。
      皮皮今年十二岁了。
      今天好冷啊,皮皮本来还想下床去看看窗外的花苞的,但是现在他被冷得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快要像一片雪一样融化了。

      皮皮花了好大的力气微微睁眼,依稀的只能看见几团朦胧的白光。是房间里的灯光,窗外黎明的白昼,还有枕在他床侧睡着的妈妈的米白色毛衣。
      “如果……时间能重来该多好呀……”皮皮这样想着。他盯着那团他自认为是妈妈毛衣颜色的白色,想要伸手拉住妈妈的衣角,但是好像手指没有力气了呢。
      只剩下手中握着的那个小挂钟。

      那是他唯一还可以抓住的东西了。

      “妈妈……”皮皮这样喊着,但也很可能只是他心中的默想。毕竟皮皮的嘴巴不那么听话了,有很多皮皮想说的话都被嘴巴吞掉了。
      皮皮不再喊了,他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一边听着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一边想:如果回到以前……我要关掉那个小音箱。如果回到以前…我会……想要陪她更久一点。

      ——皮皮手中的小挂钟,突然开始倒转起来。那小小的指针在表盘上滴答滴答的跳动着: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皮皮忽然睁开了眼睛。
      四周的模样变成了他和妈妈住的那个房子。太阳要休息了,暖暖的光打在妈妈种的花的叶子上,投下了在跳着舞的影子。皮皮记得那个黄昏,也是这样风随着云动,西边有一圈漫落的金黄。
      整个城市从阳台看去就是一片橘子的颜色。皮皮坐在客厅的木地板上,浑身笼罩在太阳的拥抱里。他很安静,屋子也很安静,安静得把那房间里虚微的声音也放大了。
      皮皮不喜欢这个声音。
      他一个人坐着看那个半圆的太阳慢慢沉下去。然后天空开始忙着换上夜的礼服,星星们急不可耐的都探出了头,都在为那场盛大的舞会做着准备。

      风唱响了第一支夜鸣曲,伴着各色虫子演奏家们的高超技巧,天空踮起礼服的一角,向着那用云织起的浓纱颔首敬礼。
      在那浓纱后,是这场舞会的主人。她朦胧的睁开一只睡眼,是一抹弯弯的笑。
      她在向着皮皮微笑,向他发出邀请:请他参加这场盛大的舞会。
      皮皮站起来,看着墙上和小挂钟一模一样的大挂钟,滴答滴答的转。
      他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间门,打开了一条缝。他的眼睛从木门的眼睛里望去,妈妈睡着了。

      大挂钟里的指针跑着,马上要跑到一个整点的时刻。皮皮蹲在客厅的一个小音箱前,在指针奋力跑到整点的那一刻,按上了小音箱的脑袋——让它短暂的睡去。

      皮皮最喜欢的那首儿歌没有同那天一样在这个夜里响起。月光透过阳台又向皮皮发出了催促的邀请,皮皮怀抱着那个妈妈不知道的“小糖罐”,轻轻牵起了月亮的手。他要去参加那个盛大的舞会了。

      大挂钟滴答滴答的唱着歌,映照着地上的那个小挂钟滴答响。然后,小挂钟停了,它和皮皮抱着的那个叫“安眠”的糖罐一样,做了一个长久的梦。

      ——那一天,金色辉煌。妈妈带着皮皮刚从医院检查回来,留下他一个人在客厅,便悄悄走进房间关上了门。小挂钟停了,停在了皮皮永远的十岁里。

      皮皮不喜欢妈妈的哭声啊,那两年断断续续的哭声,从此再也不会有啦。那场盛大的舞会开始了,皮皮与月亮共舞着,渐渐藏进了那片云朵的浓纱里。

      妈妈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亮,那条皮皮偷偷发的短信弹了出来:
      “妈妈”
      “我爱你。”

      3.小王子

      今夜的星星很亮,像有五亿个小铃铛在空中闪烁。一道黄色的闪电从黑夜中掠过,有一个金色卷发的孩子出现在了月光下。他手里捧着一朵花,只有四根刺的花。

      “我的花儿她……”男孩没有再说下去,他抱紧他怀中的玫瑰,那朵已经枯萎的玫瑰。
      今夜星星很亮,但在这个冬天里又是显得那样的冷。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他大哭起来,“我不该倔强的跑去做什么旅行,我不该不懂她的心意……”

      那片广袤的沙漠在一点点依稀的星影下是月亮一般的颜色,四周悄然无声,没有人回答小王子的话,除了小王子自己。

      “我该怎么办呀?”他无力地跪坐下来,“没有了我的花,我便什么也没有了,我早已习惯了在白天的时候给她捉虫,在夜晚来临前细心地把她放到玻璃罩里。”
      他仰头看着天空中闪烁着的无数的星星:“我好像找不到我的那颗小行星了。”
      “我不能没有她。”

      小王子就这样抱着他的花孤独的在沙漠里走着,他遇到了蛇。
      “你说你的毒药是这世上最毒的东西是吗?”小王子看着蛇问道。
      “那为什么那一天我离开的时候我用你兄弟的毒药帮助我回家,但那痛的只是一瞬间。”他又低头看起了怀里的花,“但现在……”

      “我的花死了,我却感觉一直在痛,痛得我快要晕过去了。”
      蛇吞吐着信子,仿佛在回答他的话。

      “我能不能再拜托你一次呀,”小王子对蛇说,“能用你的毒药再毒我一次吗?让我能够昏昏睡去,让我以为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让我从未离开过我的星球,离开我的玫瑰;让我可以在第二天清晨就能够见到我的花儿,让我……永远都不再醒来。”他是哭着说的,他再也忍受不住了。
      蛇摇了摇头,它低下身子,向着远方游去。

      “你怎么了。”狐狸突然出现了。
      “我的玫瑰死了,只属于我的玫瑰。”小王子没看狐狸,他仍在看着他怀中的花。

      “这朵玫瑰对你很重要吗?”狐狸说。
      “是的,她对我很重要。”小王子说。
      “为什么呢?”狐狸问道。
      “因为我为我的花付出了时间,我在我的星球上的时候每天都悉心的照顾她,她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小王子看着那即将凋落的最后一片花瓣,突然无比伤心,“但是因为我的任性,我的花她死了。”他大哭起来,好像谁劝都没有用。“

      “哦,我明白了,因为她驯服了你吧。”狐狸说。
      “就像我驯服的那只狐狸一样吗?”小王子说。

      “应该是吧。”狐狸说,“那你为什么要哭?”
      “因为我失去她了,我和她分开了,是因为我没有照顾好她。”小王子尽可能小心点护住那最后一片枯萎的花瓣,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到了花上。

      “现在我却只能用我的眼泪来为她浇水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伤心呢“狐狸看着小王子,”我想,你的花她得到你那么多的爱和呵护,她一定很幸福。“

      “但是她现在死了呀!”小王子说。
      “但是她也有和你好好道别过了吧,”狐狸说,“她准备好离别了不是吗?就算你离开她也没有怪过你。”
      狐狸笑起来,“她很幸福,因为小麦的颜色。”

      小王子是在狐狸的指引下又走进那个玫瑰园的,那五千朵和他的花是那么相似的玫瑰依然盛开得绚烂。
      “你在寻找什么?”一朵花问他。
      “我在寻找一个可以让我的花安睡的地方。”小王子说。
      “你的花……哦,她枯萎了。”那朵玫瑰说,“你不伤心吗?”
      “她会永远在我心里的。”小王子说。
      “现在,我只想让她可以在泥土里好好的休息,她为我做了太多了。”小王子说。
      “但是那样你就真正的失去她了。”玫瑰说。

      “在下一个春天……”
      “我的花她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小王子将他的花轻轻地放进了土中。
      “她本来就应该是属于这里的。”小王子笑了。
      “也许在下一个春天,会有一朵花长出来呢。”

      4.蛇的控诉

      亲爱的警察先生:
      您好。
      我是谁,您不必知道。但我曾经是图腾,是龙的后裔,是信仰,也是一种灾祸。
      我生活于山海。森林,山川,雪域,草原——几乎一切都有我的身影。
      我们矫健而灵敏,这是神赋予我们的,最真诚的天赋。我们用毒液铸就成铠甲,在遥远的以前,我们也曾身处食物链的顶端。我们的力量被人类所崇拜,我们被敬仰,写作神话,为世所流传。
      但现在,好像一切都变了。
      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的法则。
      我们和其他一切物种一样,于千万年来的演化中遵循。我们感恩那一切曾变作食物的其他生命的给予。并也从未对自己成为其他生命的食物而后悔。
      但因为我们冷而鳞片包裹的外表,竖而寒森的瞳,交叉而泛白的芯子,我们成为灾难本身。
      人类,随着科技的发展成为了那最顶点的存在。我们不疑,也仍屈服于自然之法。但同样的,我们不愿被人类所左右生存!
      我见过太多的同伴因为外表而化进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它们扭曲的身影,低声向着那身旁的人类求饶。但那些人呢?他们只是在笑,只是在为了他们所谓的节日做着所谓的庆典。
      ——而我们,就是他们庆典中代表着灾祸的污秽。

      神真偏心,没有给我们可以代表着悲伤的眼泪。
      我们不能哭泣,不能哀嚎。只能睁着那永不能闭上的竖瞳,渐渐在死亡中挣扎。

      我看见,我有无数的兄弟姊妹被人类拿去做成他们用于治病的药材。
      是,为了免于疾病的痛苦,但为什么要用我们的身体和死亡作为代价呢?还有我们的近亲,他们被人类圈养,驯化,成为那玻璃罩内供人娱乐的一个器物,然后按重量定价买卖。那无声的呐喊太过痛心,他们被生生扒皮,那对于我们来说,是可以和大地母亲融为一体的鳞片;但在人类的眼里,却成为他们手提包的装饰品!
      为什么呢?为什么此刻会变成我们的噩梦?
      我们尊重着自然,也一直在顺应着它的规则。但我们等来的却是家园被人类用那些庞大恐怖的机器一点点的摧毁……我的姊妹们被钉在那一面墙上,被暴晒风干,成为人们购买的商品。她们被推上人类的餐桌,成为一道对人类来说昂贵的食物。
      我不懂什么叫作昂贵,但我得以生存的山海告诉过我——生命无价。

      现在,我们像贼一样躲在最偏僻的阴影里。我们想过要逃,逃到我们认为人类所无法到达的远方。我们以为这样我们就能生活安逸,但一切都是我们以为。人真贪婪啊,他们把工厂从城镇搬到高原,搬到戈壁……美其名曰为了美化环境,净化空气,但受益的也只有他们自己。
      那我们呢?
      不过是又成为那烟尘和毒气的牺牲品。人类说:蛇最是狡猾,它们冷血,毒牙狠戾。
      但毒牙对我们来说,就像是你们人的陷阱,我们用它捕猎,以此为生。
      ——它也是我们抵抗时最后的稻草。
      你们呢?那数以万计的生灵消失在你们为之自豪的时代进步里。这是你们的毒牙,真是狡猾,冷血又狠戾。

      警察先生,我向女巫求得共通语言的药水,用我的半截尾巴作为交换,写下这封信给您。
      听森林的前辈说,您维护着人类世界的公平与正义。那请您也帮帮我们吧;您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代表着一切正在遭受着人类迫害的生灵。我们请求您,帮帮我们吧!我们快要死了……痛苦的死去。
      如果神不偏心,您现在一定可以看见我眼中饱含的泪水。亲爱的警察先生,很抱歉在如此的深夜打扰您,但白天对我们来说太过惶恐。你们的苏醒可能就代表着我们的结束。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让您认识我,认识我们。但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自尊可言了。请您帮帮我们……

      愿自然保佑您。
      和您一样的自然生灵
      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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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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