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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梭子蟹年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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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飞机降落机场跑道时的一阵颠簸,温琦有种落地的实感,生理和心理都是。
外出旅游的这一周,要说温琦不开心吗?不是的,她玩得很开心,全然是她自己探索一座新城市的征途,所有经历都是第一次,属于她一个人的烙印。
但就是...该如何说呢?
从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回到空气、街景、语言都分外熟悉的城市,这是回到身心都早已浸泡习惯的舒适区,这种天然的渴望,无需深思,非常自然而然地占据着温琦大脑思维的一处小角落。
傅悦一早就去菜市场买好了最新鲜最肥美的梭子蟹和市场现打的水磨年糕,知道温琦喜欢吃老市场的油炸烂七八糟的,今早也大赦天下顺路买了一兜子。
温兆向接到人了,第一时间给傅悦发去信息。
傅悦这边看到信息就开始加快动作,该提前煲好的汤加好胡椒粉盐巴小火保温,再就是切葱姜蒜备菜,收拾鱼虾蟹,一样一样理清爽,她做饭比温兆向讲究点要好看,菜不能乱切,不能乱下顺序。
主菜梭子蟹炒年糕,做法简单,梭子蟹新鲜,年糕是正宗水磨的,味道就差不了。
先下猪油把姜丝爆香,饱满带黄的梭子蟹倒下去翻炒变色,围着锅边加一圈瞿城黄酒,新鲜梭子蟹没得腥味,黄酒起到一个增香的作用。白糯的小条年糕足足倒满了小半锅,大火翻腾几下就下开水,待年糕胀软,加盐胡椒粉,葱段,即可出锅。
瞿城本地人各家有各家的梭子蟹炒年糕的做法,傅悦做法算简单的,没加别的海鲜也没加酱油醋那些,吃个原汁原味。
等父女俩推着行李箱进门了,摘好的空心菜才下锅爆炒。
落地后的这顿午饭,温琦只有一个感受——不管是谁上了傅悦女士的身都别急着下来好吗?
说话温声细语的不得了,她一个劲儿吃炸串没怎么吃其他菜也没被当场“执法”!
趁着温兆向在厨房洗碗,温琦溜了进去,手里拿着个苹果啃,脆苹果的清脆在厨房里回声阵阵。
“怎么样?我这回买的苹果不错吧?”
“嗯,好吃。”
“我跟你说这苹果我是看着路边特别多人围着大卡车买,我也挤进去跟着买了一兜子,你妈还老说我不会买水果,这苹果买回来她不爱吃苹果的也吃了好几个。”
温兆向一边给碗碟冲水,还不忘探看炉灶上砂锅小火煨着的卤猪下水,这个倒不是专门为了温琦回来准备的,她们家人都好这口,偶尔会做上一锅放冰箱冻着,每顿饭解冻点当盘冷菜。
温兆向步伐一左一右的,温琦啃着苹果也跟着亦步亦趋,搞得温兆向以为她馋这口了,就在温兆向要揭锅打捞一番前,温琦赶忙制止了。
“不是,我真吃不了了,刚才吃的够多了!”
“你吃炸串就吃饱了?梭子蟹年糕不见你吃多少,你妈妈特地大早上去买的最新鲜的梭子蟹。”
嘴里的苹果咀嚼得慢了,发出些沙沙的声音。
回头瞧了眼厨房门关严实了,温琦压低着声音问道。
“那傅女士最近是...受什么刺激了?我刚刚一个劲儿吃炸串,都没怎么吃她精心准备的梭子蟹年糕,她居然都没发火!”
温兆向手里清碗筷的动作麻利得很,沥水架上的碗碟码放得整整齐齐,清理水池残渣时听到温琦这么问,动作丝毫不停顿依然行云流水。
“你这臭孩子,什么受刺激了?还说呢,要你每天打两个电话回来,你打了吗?你妈满打满算一个星期没看见你了,可不就是想你了呗。”
是这样吗?
温琦觉得她老爸有点在敷衍她。
也不是说不相信傅悦女士一周不见,真的想她了,就...感觉这不足以傅女士容忍她到这个份上——她甚至现在行李箱都还散在房间门口。
一个严母,还是一个长年累月不怎么会变通的严母会因为一周没见到她就变化如此之大吗?
直到,一天下午有傅女士的好友来家里做客,二人聊着聊着声量放大,得以让温琦知晓了一个故事。
“我跟你说啊,孩子还是不能管太严,你管太严格了,到时候逆反心理越重!就之前我跟你说的那家,真作孽喔,小孩又出事情了!”
傅悦吓了一大跳,拍拍胸口赶忙问道。
“你之前才说那家小孩子割手腕被救过来了,现在怎么又?!救过来了没有啊?!”
“救是救过来了,但手骨折了腿也骨折了。唉,说来也话长,之前割腕,她妈妈当时答应了她不复读的,等她好了出院了,最近高中复读报名都要截止了,她妈妈就又瞒着给报名了。”
“你说报名了也就报名了,提前跟小孩商量一下不行啊?”
好友话音将落,傅悦眉头紧锁着附和,“是该商量的。”
“但听说那小孩子不是因为这个才出事的,是她妈妈翻她手机、日记本查到了她有个网恋的外地男朋友,两个人还约定好了这个暑假见面呢,她妈妈一口咬定这是骗子了,不管这小孩子怎么求她,就是要报警抓人,这小孩受不了才——”
傅悦听到有个网恋的外地男朋友,她当时脑子里的一刹那跟这个妈妈是一样的,她觉得自己的女儿一定是被骗了。
“高中生,早恋,还是网恋,这可不就是被骗了吗?”
好友摇了摇头,接着说道。
“她们是高中同学,这个男孩高二转走了,不是瞿城本地的,他一家就早做打算回户口所在地准备高考去了,据说今年考得不错,上了重本线。”
“但被报警这事闹得,俩家算是闹崩了,那男孩估摸被家里压着绝不可能过来瞿城这边了,俩小孩之间也绝无可能了。”
傅悦有些唏嘘,假如,她是说假如早些让这个妈妈知道她女儿的早恋对象不是骗子,不是高考没三百分的混子而是能上重本的本分孩子,也许反对的就不会这么激烈。
但换做是她,要是发现温琦高中早恋网恋,她自己都明白自己,她几乎不太可能冷静下来去听辩解。
“所以啊,这孩子还是该管的时候管,该松得松,谈个恋爱又有什么的,这辈子又不是要当和尚尼姑。”
“还是傅姐你享福啊,小孩这么听话又这么争气,将来前途无量,到时候把你跟温大哥两个人接去京市住。”
傅悦嘴上笑着说住不住京市无所谓的其实,关键在她这个孩子将来有出息,能出人头地,这就够了。
但其实,她心底对于温琦是否愿意接她们俩与她同住这件事也不是那么自信。
温琦站在门后头听了好一会儿,随着声量逐渐减小,二人开始谈论起她不甚感兴趣的征讨自家丈夫。
温琦退了回来,躺倒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米白天花板。
她感觉有太多种情绪在心中碰撞,有震惊,漠然,疑惑,以及比她想象中更浓烈的悲伤。
到底有没有毫无条件的爱,无论是丑陋,无论是愚笨,无论是一无是处,依然毫无条件的爱?
这对于当下的问琦而言着实是比理综要难上太多的问卷。
她一边揣摩着参考答案,一边试图自己上手解题,两条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没有交集并集。
怀揣着解答不了题目的恐惧感,温琦睡了个不太安稳的午觉。
梦里,那盆没怎么动过的梭子蟹年糕在对她质问,你为什么不吃我?
你应该要吃我,你必须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