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渣了哪吒死遁后》桂梦

19、哪吒又闹海【2】

　　“因果循环啊，报应不爽！”

　　一个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儿，如是念叨着，缓步离开，行去附近的临海小镇。

　　渔民们并不清楚这个老头儿就是此方的土地神，不过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晓得哪吒闹海的故事。

　　只因大家对这个故事津津乐道，代代口口相传。

　　此方流传最广的版本，简而概之就是一群卑鄙无耻的大人逼死了小哪吒。

　　一代代老人告诉后辈子孙，少年当自强，越强越好。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父亲都会拼命保全自己的孩子，有时候，孩子只是父母的挡箭牌而已。

　　孩子快乐不快乐不重要，甚至，孩子是生是死也不重要，只要能给父母挡箭，就是懂事的好孩子。

　　眼见东海龙王敖光迟迟不露面，做贼心虚不过如此，于是，渔民们胆子大起来，议论声愈来愈高。

　　“敖光老贼和他那几个兄弟哪儿去了？
　　当年一伙老不要脸欺侮一个小哪吒的本事咋没了？”

　　“哈哈哈……敖光老贼欺侮咱们的本事哪儿去了？
　　咱们拼死拼活出海打鱼，但凡是多网些鱼虾就要受到敖光老贼加倍的压榨。
　　敖光老贼有今天，报应不爽，活该！”

　　“大快人心啊，比过大年还高兴啊，我家今天不能出海，就算喝干野菜汤也喝得高高兴兴的。”

　　“她婶子，我家晒了些小鱼干，给你家分一些煮鱼汤吧！
　　你那两个半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大人喝野菜汤凑合一下，孩子应该喝鱼汤。”

　　“老姐妹，太感谢啦，算我家借你家一碗小鱼干，等元帅爷收拾完了敖光老贼，我们夫妻就出海了，一定还给你两碗小鱼干！”

　　“……”

　　高在云端的李哪吒总是心不在焉，天将操练天兵的那些阵法，他早已烂熟于心，没意思，更没看头。

　　在海水里洗洗混天绫，涮涮乾坤圈，好玩是好玩，但他早已不是小孩子，再也找不到当年那种单纯清澈的快乐。

　　躺在大云中打瞌睡之际，李哪吒不用刻意去听，也听见了此方土地神和那些渔民的声音。

　　尤其是渔民们，人多嘴杂有点吵，你一句，我一句，李哪吒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是架不住渔民人多力量大，李哪吒再不怎么听，也七七八八听了个大概。

　　至此，李哪吒才了解到一个论罪当诛的事实。

　　那就是东海龙王敖光身为海域龙王之首，竟然严重失职，渎职，导致渔民食不果腹，导致有的人家一天不出海打鱼就要喝干野菜汤充饥。

　　如此盛世，朗朗乾坤之下，敖光竟然如此大胆妄为？

　　可想而知，其余三海龙王也是一丘之貉，好不到哪儿去。

　　默念几遍清心咒，李哪吒才冷静下来，才压住了就地屠龙的念头。

　　他不再是当年单纯的孩童，不可意气用事，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敖光这伙老贼真的德不配位，自有天曹之主玉皇大帝处置。

　　口说无凭，事实胜于雄辩，李哪吒深谙此理。

　　他悄然坠下云端的同时摇身一变，化作一个拄着拐杖的讨饭老妪，融入渔民之中。

　　在与大家闲聊的同时，李哪吒不动声色地搜索了对方的识海……果然不假！

　　这位渔民的先祖曾经是十里八乡久负盛名的秀才，后来，家里凑出来的赶考盘缠被充作庇护费，敖光凭空捏造出来的庇护费。

　　因此，那位先祖深受打击后疯癫了几年，后来调养好了些，开了一家小私塾，穷苦潦倒地度完余生。

　　还有这位渔民的爷爷，他连续出海二十多天，满载而归时，被敖光手下的巡逻虾兵撞上，一舱的大鱼都被抢劫，美其名曰是孝敬费。

　　老人家敢怒不敢言，回来后一病不起。

　　在离世前，老人家留下遗言，后辈子孙哪怕讨吃要饭，也不要出海打鱼了，靠海吃海这口饭太难吃了。

　　“小伙子，我记得你爷爷在敖光老贼这里吃了苦头，不准你们出海打鱼了，你怎么不听？”

　　李哪吒不动声色地询问。

　　“唉……”小伙子重重地叹口气，愁眉苦脸。

　　“阿婆，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晓得我这种拖家带口的难处。
　　我除了出海打鱼，啥也不会，总不能等着天上掉馅饼吧！”

　　李哪吒想想也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尊贵与生俱来，死了也能被师父太乙真人救活。

　　李哪吒在人群中转来转去，陆陆续续与老的年轻的渔民唠嗑儿，趁机搜索了他们的识海，颇受震撼。

　　这些人祖祖辈辈都以打渔为生，突然另谋出路，难于登天。

　　简而言之，他们只能靠海吃海苟延残喘活下去。

　　然而，因为地头蛇敖光各种有意无意地压榨，他们的日子很苦很苦，几百年如一日辛苦。

　　不过，他们，弱小如蝼蚁的他们，却几百年如一日地坚持善良，坚持相信人在做，天在看，一切善恶皆有报。

　　不由得，李哪吒的识海天际掠过那抹身影，那双狡黠的眼……

　　她与这些渔民一样，弱却坚韧不拔。

　　不管环境多么恶劣，都要努力苟延残喘，只要能够平庸地活下去就已满足。

　　寂然凝思，神识如鸟展翅，转瞬之间跨越千山万水。

　　李哪吒的一缕神识情不自禁抵达陷空山最高峰的哪吒庙。

　　恰好，他看见女子莲步匆匆，进了殿堂，顾不得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她一边点上带来的松香，一边小声嘀咕。

　　“李哪吒，你真的走了吧！？
　　上面坐着的不是你吧！
　　今天也是我慎始善终的一天呢！
　　之所以天光放亮才赶过来，是因为我自制松香很费时间。
　　我在松木末儿中加了花瓣碎，昨天只采到了白色的玛格丽特。
　　正如这种花的花语寓意，我暗恋你，祈望你欣然笑纳。”

　　李哪吒心动，专门查验了一下那并不特别的松香，确定其中的确有些白色的花瓣碎，很好闻的香息。

　　远在东海，混在一堆渔民中的李哪吒不由得翘了翘唇角。

　　金姹跪坐在角落中的蒲团上，抬头望了眼高高在上的哪吒像，声线又低了几分，嗔恼着呢喃。

　　“看着不像是本尊呢，那就好，不然又生气了，大热的天把人冻个半死。”

　　李哪吒的手不由得抓紧了拐杖，咬咬后槽牙。

　　乖乖跪坐的女子忽地长长叹口气，“李哪吒，坚持喜欢你这样的男人真的好难啊，我还是更喜欢情绪稳定一些的。
　　人们说你喜怒无常……就，准确无误！”

　　“咯吱……”

　　李哪吒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这瞬间，他特别想拆了这座哪吒庙，压死女子了之。

　　不然，早晚他要被那个来路不明的妖精活活气死。

　　随即，李哪吒幻化的神识之风缕见了鬼似的，直直冲去殿门。

　　“唉……”

　　女子的轻叹幽幽浮起，蕴了万千憋屈，李哪吒的神识之风缕随即悬停在了殿门那里。

　　如果有人看过去，就会看见门口那里有个小旋风打转不去。

　　“李哪吒，昨晚我失眠了，因为你！”

　　金姹声音软软柔柔的，李哪吒为之抿抿唇。

　　女子可真像一只小野猫，亲近人又爱闹小情绪。

　　时而主动凑近讨好他，时而就像现在，挥一挥毫无攻击力的小爪子后，又主动用脑袋来蹭他的掌心，以此示好。

　　懒得去搜女子的识海，懒得查找她失眠的根源，李哪吒只是默默地听着她继续叨叨，好像这样更有趣。

　　“李哪吒，我看见你给我留的字条了。”

　　女子说到这里时，一缕晨光投注到她的身上，都不及她双眸熠熠生辉。

　　李哪吒看得呆了呆，暗骂妖精果然有本钱，动辄眼神抛钩子勾引他。

　　“‘你眼瞎心盲看上的男人给你做的鼠窝，不用你领情，与我把你毛烧焦抵消了，互不相欠。’”

　　女子笑得更欢，“李哪吒，这就是你给我留的字条，我看完后，字条就在我的手上消失。
　　随即，我感觉神清气爽，多了不少灵元，这样，我头发被你烧秃了些，也很值得呢！”

　　李哪吒扯扯唇角，瞧瞧这副占了便宜的没出息样儿，还有什么魅惑人心的招儿？

　　尽管使出来！

　　然，金姹再不作声，跪坐片刻后，起身匆匆离去，身影犹似晨光中的一枝蒹葭。

　　呵，故技重施，欲擒故纵！

　　李哪吒暗嘲，女子一边嫌弃他喜怒无常，一边耍各种花样爱着他，简直狡猾极了。

　　他真心希望女子别爱了，他热烈鼓掌欢迎女子另觅新欢去吧！

　　收回神识的同时，李哪吒决定再也不关注女子如何怎样，他要尽快结束东海之行回到天庭，回归正常的生活。

　　但是，再看向周遭面黄肌瘦的渔民们，李哪吒就想起了他们代代口口相传自己闹海的故事。

　　既然渔民们如此崇拜他李哪吒，就应该活得有盼头，慢慢过上好日子。

　　蓦然，李哪吒的识海天际掠过女子那双狡黠却异常坚韧的眼睛，仿佛在说弱也不可欺。

　　甚至，女子的那句话有些摧心摧肝了，“你太强，我太弱，对错的天平始终掌握在你的手里。
　　因此，你的承诺对我而言，只是如镜花水月一样美。”

　　呼！

　　李哪吒暗暗长出一口气，女子不好安排，先给渔民们安排一下天上掉馅饼……

　　“老二家的，再等等嘛，说不定待会儿就有死鱼死虾白捡啦！”

　　一个年轻媳妇儿正要离开去山林中挖野菜，被邻居大婶拽住了手。

　　年轻媳妇儿苦笑，“婶子，我婆婆在家看孩子，公公和我家老张去镇上卖柴了，还不晓得能不能卖出去。
　　这一大家子吃饭没着落呢，我哪能闲得住啊？
　　再说，哪有白捡鱼虾这等好事？
　　等着天上掉馅饼，我做梦也不敢想。”

　　邻居大婶还是不松手，“老二家的，你等等嘛，你一个人入山林蛮危险的，待会儿，要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去挖野菜。”

　　不等年轻媳妇儿再说什么，李哪吒开腔。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少是少，但是不等于没有。”

　　闻言，周围的渔民马上凑过来，李哪吒看看天上的太阳，继续。

　　“老身今天一大早过来这边讨饭，就是因为得了高人指点，说这里有无数的鱼鳖虾蟹可以捡，或卖或食。
　　正好大家都背了要挖野菜的篓子，快了，待会儿，正好用来装鱼鳖虾蟹。”

　　听着，听着，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李哪吒不管这些，继续，“而且，高人还说今天，就在这里，李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会过来。
　　到时候，大家排队领哪吒像，供在家里向阳之地，日日上香。
　　那样，大家出海打鱼的时候，自有李哪吒会庇护大家，不用看敖光老贼的臭脸。
　　敖光老贼也不敢再压榨大家了，久而久之，大家生活好点儿，给女儿多攒些嫁妆。
　　儿子嘛，可以读书入仕，经商什么的，行行出状元，总之不要单纯仅仅靠海吃海。”

　　大家一眼不眨地听着李哪吒说话，眼睁睁地看着老妪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逝不见。

　　“神仙！神仙下凡了，咱们快给神仙磕头！”

　　一个小伙子激动地高声大喊，带头跪下，大家陆陆续续跟着跪下，虔诚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接下来，大家打发自家的孩子赶紧回家，把家里能用的篓子全部拿过来。

　　渔民们盼望着，盼望着，远处的海面上忽然浓云暴涨。

　　很快，遮天蔽日，声势骇人，随时会降临暴风骤雨的既视感。

　　有的渔民惶恐不安，愁的不行，“是不是敖光老贼带着虾兵蟹将出来了？
　　是不是就要和元帅爷打起来了？
　　完了，捡不到鱼虾了。”

　　旁边的年轻人不以为然，“老姨，你不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元帅爷现在不是小孩子，是天上的正神啊！
　　十个敖光老贼捏到一起也不是元帅爷的对手，一眨眼就被元帅爷打趴下，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