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火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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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多，夜幕降临，海蓝色的天幕上镶嵌着一颗残缺不全的宝石，宝石温柔而冷清的光泽被轻轻规束在朦胧的边界之内。
隔壁桌的火锅热气蒸腾“咕嘟咕嘟”滚泡泡的时候，岑斯霁望向窗外，路上行人神色匆匆，或疲惫或兴奋。牛油锅底的香气直达鼻腔，被鼻腔绒膜精准捕捉后传导至大脑皮层。
“啊qi！”岑斯霁手疾眼快抽出抽纸掩住鼻子，扭头连打几个喷嚏。
“岑斯霁，你是不是不能吃火锅？”傅凛问。
“不知道啊，基本没怎么吃过。”岑斯霁说，连打几个喷嚏过后连眼眶都是红的，眼睛也蒙着一层水汽，一张冷清的脸上多了几分孩子般的迷糊劲儿。
其实自打那天踩点后他就下定决心不再管岑斯霁的事儿了，但是这样一双眸子和眉头和眼尾的两颗小痣，实在是......太让人恍惚了。所以他还是说：“那大概是不能吃辣的，点鸳鸯锅吧，你吃菌汤的还是番茄？”
“额，番茄吧。”
“好。”
等锅端上来的时候，一群人都去调料碗。
怎么说呢，其他四人调料碗是详略得当，但是岑斯霁是......雨露均沾。
在看到他要把干碟也往里怼的时候，傅凛及时制止了他的行为。
“这个不是这么吃的。还有，刚那个海鲜KO酱的，你放那么多......”
“啊？那个是辣的吗？”
“不是，但是很咸。”傅凛看着他花花绿绿的一大碗，叹了口气，“你这碗大概率不好吃，我帮你调吧。”
“但是......你这个看起来不好吃。”岑斯霁指了指傅凛的香油蒜泥碗。
“配番茄锅当然不好吃了，但是配牛油锅就很绝。放心放心，你那个番茄锅我初一之前经常吃，料碗怎么调我都知道。”
初一之前不就是小学生吗？虽然但是，看他一脸君子之风，岑斯霁并没有质问他。
“哦哦，麻烦你了。”然后岑斯霁就把料碗交到他手上，回座位选素菜。
“岑哥，你都不吃火锅的吗？”方知一边搅料碗一边问。
“也不是，小时候最多只能吃微微辣的锅，上了初中就没再吃过。”
“为啥啊？人类很难在吃过火锅后不沉迷于它。”尤荆南问。
“肠炎啊，住校住出肠炎后就基本不吃辣了。”
“woc，原来是这样啊。”
戴着眼镜的男生插话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南方人吗？”
岑斯霁记得他叫“林开颉”，班级前三。
“不是，我是A市人，五岁之后在南方长大而已。”
“你在哪个城市？”
“C市。”
“我靠，你们那边教学质量没得说，你以前在哪个高中啊？”
哪个高中？岑斯霁两手在桌下交缠，食指不自觉绞紧，随口报了个C市某个不怎么出名的县级高中。
大家都没怎么听过，”哦哦了“几声就不说话了。
刚走过来的傅凛恰巧也听到了高中的名字，扫了眼侧头看窗外的岑斯霁，没说什么。
他撒谎了。
妈妈曾经告诉过自己，岑斯霁是C大附中，那个C市排第一，全省排前三的老牌名校的年级前百。
他长而翘的睫毛扑闪着，遮盖住眼里的复杂和疑惑。最终沉默着坐会座位，什么都没有说。现在的岑斯霁和当年差别太大了，他不太理解为何一个人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傅凛将料碗递给他：“你的料碗，番茄锅开了后可以加点汤。牛油汤更香，但是你吃不了。”
岑斯霁坐的位置靠窗，傅凛弯腰将料碗递过的瞬间，路灯刚好亮了，直白而露骨地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偏头看向岑斯霁，一双浅色的瞳孔被照得几近透明。
在他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看向了他。
透明如水的眼睛，奇妙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因为邪恶之人长不出这样一双漂亮澄澈的眼睛。岑斯霁想。
傅凛嘱咐道：“我们红锅这边涮毛肚七上八下，你那边得多煮一会儿。”
“好的，知道了。”
傅凛调的料碗很香，岑斯霁都快把头埋进碗里了。大家喝着汽水，七嘴八舌的，从游戏谈到八卦再谈到自己。尤荆南和林开颉是发小，连对方几岁尿床尿了几平方分米都要拿出来说道，方知则抱着大窑诉说他追谢悦的心酸往事，汽水硬生生喝出了酒精的苦涩。傅凛也被朋友们倒出了不少黑料，笑得岑斯霁直抽抽。原以为他是个沉稳的，没想到也有那么傻的一面。他偶尔也讲一些关于自己的趣事，桌上的人直笑他抽象。
岑斯霁抱着胳膊，眉峰高挑，桃花眼里满是骄矜，熠熠星光从眸子中溢出来，玻璃珠子似的晶莹剔透，语气夸张地说：”抽象怎么了？我们这种天赋型选手搞抽象都是清爽不油腻的。“
傅凛附和着他，眼尾带笑，眉梢上春和景明。
或许对于十六七岁的男孩，童年和少年的糗事不过是罐子里的汽水，挥发地快，回甘绵长；友谊也可以从一顿火锅里热气里冒出来。他们几人拉了小群，虽然心里有些挣扎，但岑斯霁也还是和他们互换了联系方式。
他很开心，这是他回到A市之后过得最开心的一天。
傅凛回家后冲完澡已经到上床时间了，自动关机的倒计时在通知栏顶部闪烁着，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岑斯霁的微信。
几天前，傅凛点开岑斯霁的主页，昵称叫“It's Not Me”，头像全黑，背景是一张糊到看不清的夜空，个性签名是没有的，朋友圈也是一片空白。
今天再看，头像换成了一片冰晶。
或许他今天也有点开心吧，他想。
月亮钻出云层，群星闪烁着，像是流窜的萤火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火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