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你也来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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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完头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岑斯霁煮口稀饭，草草填饱肚子后就掏出书本开始学习。
他算是半个天赋型选手，聪明却也没聪明到可以躺平不学的地步，属于学一学能上去，躺一躺又下来这种。而且A市的高考竞争压力也不比C市小。不然，凭自己父母的能力，他不可能相对轻松地办好跨省转学手续。他很清楚自己，也很清楚环境，也知道自己的家境并没有办法为他下半生善后。
过了一会儿，他疲惫地合上答案，叹了口气，仰倒在沙发上，盯着皮革的纹理出神。
摆烂太久后手感、注意力、思维都开始凝滞僵化。才做了半套圆锥曲线单元检测卷就已经做不下去了，十道题，除了前五道，其他基本全错。
打开手机点了杯给傅凛还人情的奶茶，退出付款页面后，一看时间——一点四十。
一个小时做了十道题，还错了一半，他更崩溃了。
想到下午还有两节物理课，他怀揣着焦虑钻到被窝里睡午觉。
大脑中皮革的纹理挥之不去：从点开始凹陷，四通八达地流成线，线往前又凝聚为点，点复点，线连线，然后变成密密麻麻的网。像极了人的神经系统，一点刺激就能引发一串电流，信息随着膜电位的变化向目的地递推，最后归给神经中枢。如果将刺激以荧光标记，再以频闪的形式记录它的足迹，是不是也能看见一条蜿蜒的河？那要多少条河才能河渠稠密，又需要多少刺激呢？
尖锐的红刺破角膜，湿漉的触手叫嚣着将钉子钉进神经节，感官被尽数切断，后知后觉的痛闷在身体里，久久不抒......
岑斯霁“唰”地睁开眼，眼皮的疲惫提醒他刚刚的一切都是梦。
两点十分。
阳光透过悬铃木的罅隙，几缕逃出升天的光线徐徐张开纤长的手臂，随意寻找着光屏试图降落。掩映在树影之下的小卖铺门口站着身姿修长笔挺的少年。少年面目英挺，峭刻的鼻子分割明暗，骄阳落于他深邃的眼窝，长翘的睫毛被染上温暖而脆弱的金色。隐于阴影的半张脸只余轮廓清晰，下颌线走势干净利落。
岑斯霁背着书包看着三米开外的男生——傅凛。
傅凛长着一张符合美学又超脱美学的脸，起承转合都极具攻击性，却偏偏生了对浅瞳。四两拨千斤，愣是让寒冷里透出融融的暖。
张扬却又不跋扈，柔美又不失肃穆，颇谙中庸之道。
但是，岑斯霁对他产生了厌恶的情绪。
人很难对美丽的事物产生厌恶，除非事物内里足够腐败，腐败到恶臭浸透皮囊足以打消任何类似于“至少他还有美丽这个可取之处”的心理建设，可以直接了当不带恻隐地看进看破看透他的实质。
傅凛是帅气的，是美的，甚至是礼貌的，友好的。
但是岑斯霁有些讨厌他。
其实傅凛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在班级群里加了他的微信，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上学。
岑斯霁秀气的眉毛紧紧皱成一团，颇有些头疼地看着前面电线杆子一样的男生。低头看一眼手表，还有十分钟上课，再不走就迟到了。
他叹口气认命向前。
“Hello，Hello，抱歉，我也没想到买个奶茶这么慢。”他把袋子塞到傅凛手上，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歉意。
“谢谢谢谢，快走吧，要迟到了。”傅凛将手机扔进裤兜，抬腿就跑。
岑斯霁心里暗骂一句"sb"，也紧跟其后。
二月的午后并未起风，静谧得如平滑湖面。书包一颠一颠打在背上，两颗脑袋划破空气，将湖面撕开，露出炽烈而张狂的内里。
岑斯霁单手背后将书包托起，将它拉离脊背。
“啧，这不才三月么，怎么这么热。”他抱怨了句。
“你穿得厚啊，羽绒服外面裹校服。”
“你也这么穿的，你不热？”
“我热啊。”
“你热你不拉书包？”
“......”
傅凛不想理他，岑斯霁见他一副无语的表情，无名火“蹭蹭”往上冒。
都怪傅凛这人没有边界感，要不是为了躲他，自己也不会狼狈至此。看着傅凛手里的奶茶，更气了。
妈的，不给他喝了，喂狗都不喂他。他想。
“快点儿，真要迟到了。”傅凛低头看表，三两步将一大片树影甩到身后。跑了一会儿发现身侧没人，转身寻找岑斯霁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人挺好看的，但傅凛就是没来由地觉得他骂挺脏。
这不怪他，他人高腿长又经常锻炼，身体素质真挺不错的，所以才敢没事儿人一样在小卖铺门口等人。
“哥们儿，你真快点儿，要迟到了。下回出门早点儿。”他一边说，一边折回去拎高岑斯霁的书包。
岑斯霁白眼儿差点没忍住，这人有病吧，跟他很熟吗？
“不好意思啊，睡过头了。我起床气挺大的，闹钟响了我会无意识摁灭的。明天你还是自己走吧。”
鉴于刚来A市一中人生地不熟的，他尽力将话说得委婉些。
但傅凛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互相留一下电话号码，到点儿我打电话叫你，打到你起床为止。”
......大爷的，到底要怎样才能体面又精准地让他明白我的诉求呢？
“再说吧，先跑。”岑斯霁现在实在不想多说什么，再说下去心脏就要受不了了，容易被气死。
傅凛看着他沉静如湖水的脸，表面上处变不惊，暗里隐有波澜上浮，薄唇轻起：“开玩笑的，我新买了电动车，明天就不用腿动上学了。”
其实他是看见了岑斯霁的，看见他躲在树后面踟蹰不前，看见他眉头紧锁，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烦躁和厌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闻弦歌而知雅意，他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癖好，也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况且.......
两人是踩点进教室的，屁股刚挨凳子上，气还没喘匀，邢覆莲的身影从前门闪进来。
一副和善可亲的样子，把书往讲桌上一撂，笑眯眯地和学生唠家常。
“我们家的孩子没有你们这么聪明......你们小学一年级估计都是双百，我们家的.......”
“我们教工食堂和你们学生食堂......”
......
岑斯霁饶有兴趣地听了五分钟，而后逐渐烦躁而后无语。
二十分钟过去了，这课到底讲不讲？
一路狂奔、没有边界感的同学、水课还水物理这种大课的老师.......真是事事糟心。
他忍无可忍地抬起物理书挡住脸，狠狠翻了几个白眼，然后在书放下的瞬间，面色如常。
虽然每天都是被生活八零的一天，但还得陪着它上演”人间可爱“的戏码。
他百无聊赖地梭巡一圈，有陪着物理老师当捧哏的，还有直接冬眠的，有同桌互相咬耳朵的，还有......傅凛这样埋头写题的。
大家似乎都有事情做，只有自己不知所措像个sb。
长年累月浸淫在C市的内卷氛围里，他骨子里对于学习的执念一瞬间破土而出——写题？谁能卷过我？！于是他立马掏出《必刷题》开始做题。
“计算完全弹性碰撞后的能量损失......”
不会。
“从O点开始起振，3s后质点p达到最高点，问起振方向......”
错了。
......
然后下课铃响了。二十分钟，四道题，一道不会，两道错了。
中午被数学贴脸开大，下午被物理骑脸输出，岑斯霁觉得这日子是越来越没有盼头了。
“岑哥，五排不？我叫上你和几个哥们儿。”方知一脚勾过谢悦的凳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面，手指轮换敲击桌面。
啊？身边没几个人是尿不出来吗？
门外有几个男生已经开始催了。他抬头朝声源看去，门口是几个嬉笑打闹的少年......以及傅凛，虽然张嘴就想拒绝，但还是硬生生答应了。其实撒尿也讲究氛围，老实说他也有点怀念以前和同学结伴上厕所的日子。
他跟在方知身后，视线轻飘自然地落在几人之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阿凛，咱晚上团建呗？AB制，你们AA，我舔着个B脸吃。”长相清秀的男生勾着傅凛的肩膀道。
“尤荆南，你是sb吗？”傅凛白了他一眼，然后问：“北桥那家火锅店行不？七人套餐。”
“七人套餐？吃不完啊。”
“那怎么办？五人肯定吃不饱。”方知抢着说，目光扫到岑斯霁：“要不这样，岑哥，你也来呗，凑个单。”
岑斯霁“啊”了一声。
“来嘛来嘛，就差一个人。”
傅凛大概知道他不喜欢和人接触，刚想说“五人套餐不够吃的话，可以再加菜。”时，清透的声音响起：“好啊，没问题。”
既然这样，傅凛也没再多说什么。
方知揽着自己往厕所挪时，岑斯霁是很想翻白眼的，但硬生生忍住了。他心里真得很抗拒，但一想自己是个插班生，不好把同学关系搞太僵，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就当看场荒诞喜剧吧，只是距离近，恰好有那么几句无足轻重的台词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你也来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