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
-
乐队解散像个节点，此后生活没有什么值得铭记的大事发生。由于向寻给父亲的保证，他更加努力投入进学习中，成绩一点点攀升。
汪肆艳从不给他压力，只问问他是否清楚哪里有不足，他能说出来，汪肆艳也不再追问。
期末考试他挤进全校前五十，蓝底的学生照被贴在光荣榜上，向爸看到成绩单，高兴得跟找到亲爸似的。向寻想起他喝醉的那晚，带着浑身怒气逼近，又说了些难听的话，根本不是一到他房间就睡着了。
即使放了假他也成天待在家里，要么在院子 里看书，或者待着汪肆艳身边，两人各忙各的。
临近春节那几天，向寻都找不着汪肆艳人影了，原来他们一家早和向爸打完招呼出门走亲戚去了，向寻问要去多久，汪肆艳说她家亲戚多，一走就是半个月。
“你要是想我可以给我发消息，打视频也行，不过得提前问我，我怕被我爸妈知道了。”
他们一走，家里的厨子保姆也歇了，屋子瞬间冷清许多。
向寻家这么多年辗转漂泊，早没亲戚可走，反倒最热闹的春节，向爸却陷入了抑郁时期。他看着身边的人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思念不知去处的父亲，谁知道他在哪个街边受什么天大的苦呢。
见不到汪肆艳，在家低气压，向寻干脆让向爸给他报了个课外班，让知识把自己塞满，远离这一切。
向爸当然欣慰孩子能这么刻苦，二话不说就安排好了离家一公里不到的补习班，还花了一下午陪向寻在书店买配套的资料。
向寻告诉汪肆艳这件事，对面叫他如果太累就适当休息，实际上他每天都想说自己思念着她，可是肉麻的话通过屏幕，没有温度。
说再多也只是无内容的诗文堆叠词汇，不如一个实实在在的吻。
补习班在一栋居民楼里，装修和教室一样简明干净，容不得人懒惰。
他震惊于即使在春节期间，班上也有二十来人参加补习，老师有两位，一个教文综，一个教理综，一周休一天，整个假期都不停。
向寻看上去好学又靠谱，有人想和他交朋友，向寻模糊着回答，转移话题。但课间同学们拉着他聊天，他也不拒绝，天南地北地聊两句，还能减轻上课的压力。
上课没几天，教文综的女老师开始带着自己一岁半的宝宝来教室，大部分时间宝宝都很乖，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睡着，醒了就玩玩具，看动画片。
也许是女老师的声音轻柔，学生们只有认真听课没有捣乱的，宝宝适应了催眠的声音，都睡得沉沉的。
偶尔哭闹，老师便停止上课，满脸歉意地抱着小孩子出门哄哄，哄好了继续回教室上课。
“我知道一个大新闻。”某位同学在课间聚着一群人聊天，向寻也在其中。
“什么，快说。”
那同学放低音量，神神秘秘地说：“你们知道老师为什么要带孩子上课吗？这事是我爸妈告诉我的，他们认识老师，他们说她读完大学出来家里要给她相亲，她不肯，跟着自己秘密交往的男朋友跑了，给他生下这个孩子却被男方抛弃了。”
“她本来想依靠男方，组建家庭，现在没办法了，带了一年孩子实在没钱了，只能出来帮学生补习。”
“真的假的？”
“百分之八十是真的，她的故事不光我家知道，她周围的人也都知道呢。”
“带个孩子可真麻烦，她孩子一哭，就得哄，我花了钱来这儿听课，时间有部分还被这个小孩占了。”
有人劝他说：“哪有啊，那个小宝宝大部分时间都不哭，老师有难处，体谅一下嘛。”
“体谅她，那我的中考怎么办，要不是家里人安排我来这里，我还可以找一个事儿不那么多的补习老师呢。”
这场谈话中，什么说法的都有，有觉得她该的，有觉得孩子打扰到自己学习的，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向寻旁听他们七嘴八舌，只觉得老师讲解很专业，小孩子也可爱，没有那么严重。
八卦不八卦的，根本不重要。
他在补习班一有空就看汪肆艳有没有给他发信息，如果发了，一条信息他能回个七八条；如果没发，他就等着，到晚上再小心翼翼地说说自己今天干了些什么。
他把思念长长地藏在笔下，习题空白处画着汪肆艳的火柴人小像。
某天下午，突然下起雨，随即雷电交加，远处传来巨大响声，像是要把教室劈开。学生们仅仅是抬头看窗外确认天气，就接着听课，老师正在讲一道大题。
婴儿被雷声吵醒，不安地尖声嚎啕，在学生眼中，比雷声更烦人。
老师手忙脚乱地奔向宝宝，她的安抚不起作用。眼见场面开始失控，向寻起身，走到老师身边，耳语了几句，老师点点头抱着孩子去了隔壁办公室。
他拿起一根记号笔，接着讲题，可是底下人不服他，噪音窸窸窣窣地炸开。
“安静——”向寻拉长声音，肃清骚乱。
他们没见过向寻这幅模样，被震慑到，一瞬间清静，教室里鸦雀无声。
“好，我们来看这道题，题干要我们推导的是……”
大概用十来分钟讲完题目，有人问他接下来怎么安排，已经快下课了。
向寻的声音冷冰冰的，“要回家的回家，要待教室里的待着，下课吧。”
他的话像把发号施令的枪，学生们立马收拾东西离开，拉链声，笔的碰撞叮叮当当，开伞的声音——砰砰砰，不出几下教室空了。
向寻正擦着白板，老师从隔壁赶来。
她问：“同学们是都回去了吗？”
“是的，”他把教具放回讲台，“题讲完了，我叫他们先走。”
“谢谢你了。”
“不客气。”
空气沉寂了片刻，向寻拿好书包出门，却站在门口踌躇，老师又问：“同学你带伞了吗？”
向寻回头看她，摇头说：“忘带了。”
老师关灯锁门，轻轻推他的后背，“这样吧，我开车送你，就在楼下，走吧。”
向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老师送他回家是否可行，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跟随老师下楼，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楼下。他习惯性钻进后座，身旁的儿童座椅上宝宝睡得正熟。
车子启动，老师问向寻家在哪里，向寻说了地址，再三确认后老师按照导航启程。导航的声音是一个机械女声，音量被老师调得很小，刚好能听到。
“老师上课你们有听不懂的地方吗？”
“我个人感觉没什么问题，老师讲课的思维还是很清晰的。”向寻评价道。
“谢谢你帮我，我真怕孩子影响到你们了。”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愧。
向寻接话，“要说没有，那是假话，我想老师这么做有自己的苦衷，但是有些同学会觉得不太满意。”
她料定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面前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讲讲自己的事好像也没什么，“我大概能猜到同学们说我什么，你们不是我带的第一批学生，以前他们还当着面指责过我。但你是第一个帮我的，想听听我的事吗？”
“如果说出来会好些的话，那您说，我听着。”
由于大雨，她减慢了车速，“很简单的故事，读硕士的时候遇见了我前夫，一毕业我们就结了婚，我在家做全职主妇，当我发现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他为了一个更年轻的女孩和我离婚，我同意了。然后我生下孩子，边找工作边带他。”
她似乎在叙述一个平淡至极的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与她毫不相干。
向寻不明白成年人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但如果不是相爱，又怎么能走到结婚呢。既然走到了结婚，为什么又要背叛。
“那你恨他吗？”他也想问问妈妈恨不恨自己的丈夫。
老师勾勾嘴角，仿佛这是件再小不过的事，在她眼里那确实是小事一桩，“没什么可恨的，我们曾经相爱过，至少他开诚布公地告诉我他的想法，场面也没有太难看。”
向寻将自己带入其中，“如果是我，我接受不了别人抛弃我。”
他还小，不理解婚姻的消磨，只能用抛弃这样的字眼，她的丈夫正是为了另一个人抛弃她。
“小同学，不是抛弃，是不爱了。任何感情都有被消磨殆尽的可能性，我只是不幸遇上了。做事就眼光放长，感受就活在当下，至少当时他很爱我，现在也没亏待我。”她又补充，“每个月他都给我打生活费，只是我一个人带孩子不太够用，自己有能力就出来挣点。”
“可能是我还没长大吧，我很怕别人丢下我。”他想起了汪肆艳，即使与她恋爱，也摆脱不了这份担忧。
老师不紧不慢地安慰他说：“不用担心，爱你的人再远你们的心都在一起，这种缘分是老天注定的。”
车子拐弯轧过水坑，溅起一大片，她在院子门口停下。向寻说了谢谢，打开车门就往里冲，看着他消失在门后，老师才发现自己忘记问他的姓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