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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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六点三十，学校的起床铃声骤然响起。这是一首激昂的校歌，雄浑的男中音伴着庄严的钢琴声穿透耳膜。
“这什么啊？”向寻烦躁地把枕头捂在头上，声音沙哑。
昨晚和汪霖铃在外面待到一点半才回来，此刻他的眼皮重得像是灌了铅。
他在被窝里蜷缩了一会儿，贪婪地感受着最后一点温暖，最终还是认命地爬了起来。
五分钟后，向寻开始穿衣服，却发现整个寝室没有一个人起床。
不是，这起床铃都响了，他们就不着急的吗？
带着疑惑，向寻只用了十分钟洗漱完毕。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上铺的陶朱突然像僵尸一样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睛还紧紧闭着，三秒后又“砰”地一声倒回床上。
这群人铁定要迟到。
向寻拿着昨天新办的校卡，从大门的打卡机上刷了出去。他看见好多学生都在狂奔。
蓝色校服成群结队，如同江河翻腾而过。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拍上他的肩膀。
“发什么呆呢？晨跑迟到老班要发飙的！”陶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他身边，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向寻被半推半就地带到操场。整个操场人山人海，每个班级都在塑胶跑道上排成方阵，远远望去，像是一块块整齐的彩色积木。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向寻跟着陶朱在跑道的转弯处找到了620班。
胡子拉碴的班长举着班牌站在方队最前面，看到向寻，兴奋地朝他挥手：“嘿，向寻！”
向寻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班长，这个晨跑是怎么回事啊？”
班长胖乎乎的脸上溢出一丝笑意，解释说：“昨天忘记和你讲了，这个晨跑要绕着操场跑三圈，边上有评分员，每个班的分数每天都要排名，然后在广播里念出来。”
“你那么高，可以站在最后一排，那儿人没站齐。注意要把步子跑齐，你跟着身边的人跑就是了。”
班长的普通话很好，标准得让向寻有些不适应，这让他不禁想起汪霖铃那磕磕绊绊却努力说着普通话的样子。
这个学校的大多数都是本地人，平时交流都用方言，向寻听不懂。但好在这个班的人都知道向寻只会说普通话，就用自己带着方言味的普通话和他交流。
向寻把书包甩在单杠上，站到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全是个儿高的男生，班上的体委有将近一米九，人却瘦得像根竹竿，顶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向寻站到体委右边，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排，一眼就瞟到了那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圆脑袋。
不知道昨天回去那么晚，她有没有睡好。
这时，主席台上的广播无情地宣布：“后四名的班级有，620班……”
整个班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甚至还有人在窃窃私语。
“还不是她们，一定要跟着音乐跑，怎么可能跑得齐。”
声音虽然小，但可以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第一排的汪霖铃。向寻看了一眼，汪霖铃嘟着个嘴和旁边的女生聊天。
看样子精神挺好的。
七月的早晨闷热得让人窒息，空气黏稠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三圈跑下来，向寻已经汗流浃背。他不得不时刻注意和旁边人的步伐保持一致，时不时因为班级间距太近而急停，这让他更加疲惫。
操场出口挤得水泄不通，热气在人群中蒸腾。向寻扯着湿透的衣领，不经意间瞥见了耷拉着脑袋的汪霖铃。
她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手上，没戴眼镜，脸上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汪霖铃？”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她抬起头，小脸通红，眼神有些茫然：“早、早上好。”
她仿佛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不敢相信向寻就这样和她自如地打起招呼，完全无视了周围的人群。
向寻看着她呆呆的神情，忍不住轻笑：“早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拂过大地，光晕模糊了向寻的脸，只看见他弯弯的唇，富有气血的红润。
汪霖铃没近距离与向寻这样的帅男生接触过，一时间看呆了。几秒后身边巨大的噪音把她拉回现实，她慌忙别开相对的目光。
“你要去吃早餐吗？”她问。
向寻愣了一下。他通常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尤其是晨跑后浑身黏腻的感觉让他只想尽快回教室。
更何况陶某人昨天在寝室里散布后天就要考试的谣言，而刚才班长证实了这个消息。
是真的。
何况一大批结束早操的学生都往食堂里钻，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浑身汗湿的感受。
向寻扯了扯嘴角，又出现昨晚那种别扭的表情，他以为那是邀请。
看着向寻别扭的表情，汪霖铃体贴地给了个台阶：“那你要不我帮你带点吃的？”
“好，”向寻如释重负，“你看什么好吃就带什么，谢谢了。”
汪霖铃接过向寻递给她的校卡，应了声好，转身汇入人流中。
早上的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向寻坐在最后一桌，掌控着风扇的开关大权。他把风速调到最大，对着自己猛吹，希望能吹散一身燥热。
桌上堆着班长昨晚帮他领来的教材，那个胡子拉碴的班长人倒是意外地贴心。向寻把正在用的教材放到桌子里，他没有书箱，多余的书找不到地方放。
向寻扯了张纸垫在地上，把其余的书全部一股脑儿的放在纸上，像个临时搭建的小小堡垒。
接着就是他的学习时间，他屏蔽了所有的噪音，把昨天的东西回顾了一遍。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桌汪霖铃回来了，她提着两个纸袋还有一杯豆浆放到向寻的桌上。
“早餐，赶紧吃吧，一会儿就开始早读了。”
纸袋里一个是菜包一个是蛋饺，豆浆看起来很浓稠，散发着焦香。
“谢谢。”向寻把汪霖铃放在桌上的校卡放到包里，开始吃早餐。
今天跑操比较快，距离早读还有十五分钟。汪霖铃和同桌黄葛丽在打闹，两人打着打着跑到外面去了。
后门开着，有风灌进来，把向寻的短袖吹得鼓鼓的。
汪霖铃的笑声从走廊传到向寻耳朵里，越来越近。她从后门进来了：“大黄，你别挠我痒，哈哈哈。”
汪霖铃和同桌双手铰在一起，边笑边后退，就在向寻身后，可以听出两人闹得很开心。向寻把身子挺直，怕碰到两人。
“哎哟！”汪霖铃一个不小心碰到向寻放在身后的书，整个人坐在地上，但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向寻回头，看见汪霖铃狼狈的样子，自己堆好的书散落一地，心里轻叹了一声。
汪霖铃似乎没意识到，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捡起来。”
她伸手去把书抱在怀里一本一本捡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么多书，怎么没带个书箱来？”
“没买，没想到书那么多。”向寻答道。
“这样吧，”汪霖铃灵机一动，“我有两个格子，收拾一个给你用，就当赔罪了。”
教室后面有一排木质储物架，汪霖铃占了右上角的两个格子。
她利落地清空其中一个，把向寻的书整整齐齐地放进去，还在右下角贴了张标签纸，上面写着：“向寻's柜子”。
整个过程向寻都默默注视着，最后轻声道谢。
“没事儿，都是一个班的，互相帮助嘛。”她爽朗地笑道。
班主任在课上正式宣布了后天考试的消息。作为一个转校生，向寻倒是很淡定，毕竟620班的课程进度他都跟得上。
真正让他困扰的是前桌的态度。明明那天晚上他们说了那么多知心话，她却像是完全失忆了。那些眼泪和倾诉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而汪霖铃现在见到他总是躲躲闪闪的，表情复杂，让两人的相处变得格外尴尬。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向寻心里很不是滋味。
向寻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想靠近她。虽然和其他同学也相处得不错，但和汪霖铃之间总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他坚持每天晨跑后第一个和她打招呼，再顺势请她带早餐。她基本上都会答应，时间一长，向寻觉得自己活像个欺压同学的恶霸。
除此之外，宿舍里的关系倒是处得不错，班长一如既往地和蔼，几个优等生也有意无意地想拉他进自己的圈子。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应付考试。
按学校规定，转学生应该排在最后一个考场。
但班主任格外看重向寻重点中学转学生的身份，动用自己的副校长特权把他安排到了第一考场的最后一个座位。
向寻觉得实在是很荣幸，所以两个小时的考试他每次都提前半个小时就做完了。准备交卷的时候监考老师告诉他学校规定了不能提前交卷，于是他又坐了回去。
“好无聊啊……”向寻趴在桌子上，突然想起汪霖铃摔倒时的那副窘态，忍不住轻笑。不知道他送的花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枯萎？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送花给她。只记得那晚在空荡的街道上徘徊良久，惊讶地发现凌晨十二点多还有花店亮着灯。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推开了花店的门。
和老板交谈，精心挑选花束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地在汪霖铃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高中时的汪肆艳，或许也是这个样子吧。只是她始终以姐姐的身份自居，将真实的自己隐藏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