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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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们真的问过我想要什么吗？上幼儿园之前我叫汪启明，头发从来也是剪得短短的，不让我哭不许我贪玩，别人说你生了乖女孩好福气，你们却偷着叹气。”
“要不是小姨大闹那一场，你们还把我当男孩儿养着呢，我现在哪叫汪肆艳啊，我估计还留着男生头穿男装！”
“我不说，不代表我是傻子我察觉不到。你们没有虐待我，但是为什么要对我抱着对一个男孩的期待，你们提出的条件哪一点我没有尽力去做到，我只是想得到你们的赞许，你们的夸奖。”
“如今我只是想做我梦寐以求的事，就成了不懂事，不分轻重？我如果选了这条路，什么苦什么累我都心甘情愿地受着，我敢说我的担当和前途，不比男孩差！”
汪伯和梅姨听到她的心里话，瞪大了眼睛，汪家每一代只有一个男孩，所以到汪伯这一辈生不出男孩，就意味着汪家没有世俗上的传宗接代者了。
汪家对孩子开明，但是宗族观念又极重，汪肆艳出生后梅姨大病一场，不宜生育，他便采取这种办法，勉强满足了自己对男孩的执念。
可是汪肆艳的小姨知道这些事情，她看着汪肆艳一个小孩从小被严加管教，被灌输要和男孩子一样有担当有出息，终于是在过年聚会时大闹了一场，控诉汪伯的不公正和荒谬。
夫妇俩这才稍加醒悟，给汪肆艳改名，留长她的头发，虽然对她的管控和期待从未改变，他们觉得自己能够接受汪肆艳是女孩的事实已经很好了，剩下的，只不过要求她同男孩子一样，为汪家做出成就。
汪伯自知理亏，却仍不甘心，他觉得汪肆艳这次考第一不过是侥幸，如果她接下来能够三次连连霸榜，汪伯就放手，让她转艺术生。
汪肆艳答应了他的要求，果真连着三次考了第一，汪伯心甘情愿服输，同意她的想法。
什么转学手续，什么找老师收留自己，全是汪肆艳一个人办妥。自那以后她在父母眼里性情大变，反倒像汪伯眼中果断有担当的男孩子形象。
“然后他们就对我稍微宽容了一些，不过还是要求我不管做了什么，都要做得优秀。”
汪肆艳将故事浓缩再浓缩，撇开细节，让向寻大致了解了自己的经历。向寻听完，脸上不知道什么表情，只说了句，“我觉得你已经足够优秀了”
那是真诚的夸赞，汪肆艳反倒觉得他肉麻。
“你干嘛这么说话，怪肉麻的。”
“我说的心里话啊。”向寻觉得汪肆艳又开始不识好人心，“艺考之前是第一，现在也是艺术生第一，既能作曲写词，又会乐器，谁知道你还会什么。”
汪肆艳别过头去，露出“姐当然不止会这些”的表情。她似乎不在意向寻的评价，除了当初短暂走进她内心的那个影子，谁也伤害不了她，也影响不了她。
向寻看向汪肆艳，才知道月亮为何那样明亮，原来有太阳在前。他只不过是一颗星，睁着合不上的眼睛。
无花果，隐秘开花而结果的种子，看上去果子突然诞生，实则花朵藏在内部膨胀，不易察觉。
家里，比平时热闹。汪肆艳疑惑父母为什么做鱼，原来姑姑一家打算飞往国外玩上小半年，特地回家住一阵儿，今天来拜访汪伯。
三家人齐聚客厅，汪肆艳见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哥苏超。
苏超大汪肆艳一岁，初中两人同校，苏超考不上公立中学，父母花大价钱送他去了私立，前年说读不进书，跟着姑父做生意。
在汪肆艳的印象中，苏超向来吊儿郎当，以前跟着混子纹身，抽烟喝酒，人也不算坏，就是嘴皮子耍得溜，说话讨人嫌。
几年未见，苏超坐在沙发上背对汪肆艳，气质多了几分沉稳，头发留长染黑，耳钉戒指也摘了，手上戴块奢侈品牌的表，就像痞子从良，脱胎换骨。
“哎呀，超儿！”汪肆艳跑过去勒住苏超的脖子，苏超先被吓一跳，一看是汪肆艳，恢复了当混子的那副模样。
“别勒我。”苏超用力掰开她的手，“我记得你以前文文静静的，哪儿有现在那么皮。”
兄妹亲亲热热的场面，梅姨忍不住开口：“你妹妹现在不仅皮，本事也大。好在是你出去了两年，感情没有淡。”
姑父也接话，“真好啊，就是要这样才对。以前他们俩一见面就掐，近几年超还好几次提起他这个妹妹。”
一旁端菜的姑姑看见默默站在汪肆艳身后的向寻，问了句：“艳艳后面那是谁啊，人长得好清秀。”
“哦哦，这是我家小子。向寻，过来，给叔叔阿姨问好。”汪伯觉得自己一家和向爸特别投缘，于是吃饭也叫着他，还给他介绍自己的妹妹，在妹妹面前一个劲儿地夸向寻如何如何出息。
向寻上前，朝姑姑姑父微微点头，“叔叔阿姨好。”
他的眼神落到正和苏超叙旧的汪肆艳身上，被苏超抓个正着。
汪伯招呼所有人入座，三个孩子坐在一块。向寻本习惯性坐到汪肆艳身边，苏超一屁股占了中间的座位，他就像失去了入睡玩偶的小孩，嘴角耷拉着。
后来他吃完饭回房间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胸口闷闷的。
可是他觉得不应该，他在这个地方待不了多久，顶多中考结束，他又要随着爸爸东奔西走，和汪肆艳认识不过短短几周。
他想起女孩子写给他的情书里，羡慕哪位班干因为班上事务能够和他说上话，心里便生出没由来的酸涩和占有欲。
他理解人会在陷入所谓爱情困境时产生占有的情绪，但他从来没体会过。他不敢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圈套，各种浪漫小说教会他，一旦对某人产生占有，便无法自拔，除非火烧起来，或者被当事人彻底熄灭。
有可能自己过于孤僻，从不肯深入交朋友，那是爸爸造成的，不怪他。
他也要让自身免于如此困境，他接受了自己异样胸闷的原因，不过是和汪肆艳朝夕相处，她像个姐姐一样包容他照顾他，他对汪肆艳有依恋也正常。
“这是正常的，时间久了就好了。”向寻试图说服自己，胸闷只是因为一时的不适应。再说了苏超是汪肆艳的亲戚，总比自己和她的关系要好。
但是苏超和汪肆艳是亲戚不亲戚关自己什么事？
他冷静下来的心沸腾了一瞬间，被压了下去。他走到后院准备散散心，汪肆艳坐在藤条吊椅上，苏超倚着吊椅的杆，一人手里一支烟，姿态老成地聊着天。
后院走廊没开灯，向寻身处黑暗中，汪肆艳两人注意不到他。前屋噼里啪啦打着麻将，在自家后院，他们聊天的声音想笑就笑，想叫就叫，他们的对话轻而易举地被向寻听得一清二楚。
“想不到你变化挺大，现在穿得人模狗样的。”汪肆艳撩了撩他的衣服下摆。
苏超抖抖手里的烟灰，“也就外表变了，我现在想想自己当初跟着我爸的决定，一半好一半坏。赚钱多了干什么都不麻烦家里，就是和那些人打交道烦得不行。”
“也是，刚刚吃饭的时候，你嘴巴还是那么欠。”
苏超反驳道：“我这叫不忘初心啊，和你从小玩到大的哥哥，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不觉得很感动吗？”
他又说：“反倒是你变化挺大的，我记得你以前只是私底下活泼些，后来我妈告诉我你要艺考，还组了个乐队的事，我都不敢相信是你做的。以前你还是短发呢，现在那么会打扮。”
烟雾在微弱白光的照射下成了两团升腾的云，向寻看着那两张几分相似的脸，那么不羁又随性。
汪肆艳似笑非笑，“你没想过或许我本来就是这样吗？我就算组了乐队，我爸也要我搞出个名堂，真给我愁死了。”
“这东西又急不得，都看运气。我记得初中的时候我想学吉他，父母不让说耽误学习，现在自己挣钱了，学了几年能上手了，反而没有以前那种渴望的心情。你自己能组个乐队，也是够厉害的啦”
一提到乐器，汪肆艳两眼放光，她拉拉苏超的袖子，“诶诶，你的水平怎么样，除了吉他你还学其他什么没?”
苏超很疑惑，“问这干什么？”
“反正听姑姑说，你们要在这儿住一阵子，不如你暂时加入我的乐队帮我个忙。”
“我多闲呐，特地回来帮你个忙啊。”
汪肆艳怕他真不答应，难得撒娇求人，“哎呀，哥，你又不上学，就帮帮我。咱俩好歹认识这么久了，就花你一小点点时间。”
苏超本来也是逗逗她，忙了这几年了，要是能有点小活动调剂调剂也不错，“好，我加入我加入。”
笑声远远地传到向寻耳朵里，乐队又多了一个人，还是他不认识，没有眼缘的人。
“我问你，那个和我们一起吃饭的男生，什么来头？”苏超直白地发问，他在社会上混了两年了，这些小心思一眼就能看破，虽然不像爸爸那么老辣，但毕竟面对的是个十五岁的青少年。
“他是我邻居那个叔叔家的孩子，成绩很好，乖学生一个。我爸妈喜欢，你懂吧。”汪肆艳朝他挤挤眼，苏超立马明白了向寻和汪肆艳的处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