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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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娱乐是大人喜闻乐见的麻将，汪肆艳当然也算大人，她成天被家里人熏陶，已经有了四五年的麻将经验。
向寻嫌这四个人太吵，跑去白天汪肆艳的藤条秋千那儿坐着，后院开了灯，他准备读一本新买的小说《拂晓》。
小说的世界观是架空的，男女主角都是科学家，看过简介，主角年纪轻轻就死了。
唏嘘。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向寻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困意涌上脑袋，他合上书想了想书里的情节。
困，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了。向寻起身进屋睡觉，他路过麻将桌跟汪伯梅姨打招呼。
“爸，梅姨，伯伯，我困了，先去睡了。”
大人们没空理他，敷衍地应着好，一个个眼神紧盯对方出的牌面，生怕错过胡牌的机会。
这时候汪肆艳叫住了他，“等等，小向，能不能请你帮我倒杯水？”
这是一个不过分的请求，向寻无法义正言辞地拒绝。
他忍着困意，从饮水机顶上拿了一个塑料杯子，一点热的冲半杯凉的，倒了杯温水，不情不愿地给她递过去。
汪肆艳眼睛长到麻将上，伸手一抓，恰好抓住向寻的手，触感不对，她才抬眼看到杯子的位置。
“哎哟！不好意思。”
向寻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地道了声晚安。
他觉得汪肆艳虽然没有什么大缺点，但是却特别的招人嫌。
第二天一早，汪肆艳敲响了向寻的门。
“小向啊，起床啦！”
向爸老早就出门和汪伯伯“考察”去了，汪肆艳八点多被梅姨叫醒，带着起床气，既然自己因为向寻才被迫早起，那向寻也要和自己一起受罪。
向寻听见她的声音就烦，二十分钟后他才收拾好起床，打开门汪肆艳正倚在门框玩手机。
“你怎么回事？收拾那么久，不会出门还要化妆什么的吧？”汪肆艳质问他，还一边凑近查看向寻脸上有没有粉底的痕迹。
向寻绕过她侧身出门，躲着汪肆艳打量的目光，反驳说：“好意思说我呢，你看看你今天打扮得好刻意。”
实际上汪肆艳今天的装扮很漂亮，连夜涂上护发精油卷好弧度的头发，金色豆豆耳钉，裁剪立挺微透的白衬衫搭灰色吊带，棕色皮带束上牛仔做旧的褶裙，脚下是一双点睛的白色西部牛仔靴。
妆容清淡，眼影眉毛几乎没化，但是唇彩却红得亮眼。
一眼看上去，会让人觉得这个女孩很明媚。
汪肆艳听了，忙跑到镜子前观察自己的打扮，她昨天从杂志上学的，怎么可能会出问题，“哪儿有，明明很时髦嘛。你个小屁孩不懂。”
小屁孩三个字踩到向寻的雷区，他反驳了一句你才是小屁孩。
汪肆艳才不管他恼不恼，她今天兴致达到了罕有的满分，“不和你计较，先去吃早饭吧，他们弄好了。”
早饭有一大桌，都是从门口路过的小摊买的，豆花，粥，馒头，酥皮包子，烧卖，蒸饺。向寻看着这满满当当的碟子盘子，伸筷子夹了一个烧卖。
汪肆艳已经吃过了，她抱着手机目光一寸不离屏幕，社交软件的消息提示音有如接力比赛，她本人嘴角咧到后脑勺，甚至都笑出了声。
切，向寻一副不屑的样子，他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个包子。他吃东西慢条斯理的，大约八分饱，他放下碗筷。
他问：“现在去哪儿？”
汪肆艳没看他，指甲在屏幕上戳戳戳，她回答道：“带你去学校逛逛。”
出了院子，大概两分钟到路程有一个公交车 站，二十分钟一趟车。
汪肆艳用乘车码扫了车钱，早上公交车刚好坐满，只留下一个空位。汪肆艳不和向寻客气，捧着手机自顾自地坐了过去，向寻站在她面前，左手拉着吊环。
这个姿势和距离，他刚好能看到汪肆艳的手机屏幕，她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一直停留在一个叫方学长的聊天界面。
向寻低下头漫不经心地说：“你是在和喜欢的人聊天吧？”
“你你你你你怎么偷看人手机啊。”汪肆艳忙把手机贴到胸前，瞪大了眼睛。
“切！”向寻别过头，继续呛她，“方学长——后面还放个桃心，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下次你还是换个防窥屏吧。”
向寻有些得意，这次汪肆艳吃瘪。她瞪了向寻一眼，“一边儿去！小孩子家家别管。”接着投身于和方学长火热的聊天之中。
到学校，汪肆艳领他找到自己的班级，告诉他学校的基本设施的大概位置，基本上都带他走了一遍，连她自己的班级在哪儿她都指了个清楚。
如果不是怕事后父母问起来没法回答，她是不会告诉这小子具体位置的。
“有事——最好别找我。”她突然停顿，“除非特别紧急。”
“不敢麻烦艳姐你。”向寻挤出一个假笑。
汪肆艳威胁道：“你要是跑到高中部来丢我的脸，我会看在是邻居的面上把你埋得漂亮一点。”
这话像是她能做出来的，虽然认识不到一天，汪肆艳自带的洒脱和关我屁事的劲儿从她的方方面面体现完全，就像一头不依附于族群的母狮子，自由奔腾在原野上，她可以有随从者，却从不可能屈服。
这样的人第一次出现在向寻的生命中。他讨厌她，大概是汪肆艳如此不顾别人的感受，她失去小心翼翼的讨好感，失去察言观色的畏缩，横冲直撞，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学校挺大的，四百多亩，这里不算市中心，地价没有贵到寸土寸金。
他们花了几个小时，走走停停，闲谈聊天，大多数时间都在互相贬损，斗嘴嘲笑。直到两人的肚子都不约而同地发出警报，向寻才露出难得的笑容。
“陪你逛这一圈简直太消耗我精力了。”汪肆艳走到长椅处坐下，从挎包里掏出粉饼，仔细地补着妆。
她把鬓边的碎发用指尖拨到耳后，干净的面庞有如白色鹅卵石尖端，淡淡的粉色，侧脸的轮廓像划船时看见的山峰一样流畅起伏。
向寻注意到她的卷发，他问：“你们学校能烫头发？”
“这个啊，一次性的，洗几次头就直了。我们学校才不让烫发呢，难不成你也想弄一个？”
“才不，我是好学生。”
汪肆艳听到这话投来看穿一切的目光，“好啊，那你可别跟着我了。我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混子，混混都怕我，你要是自己跟着我学坏了，我怕向叔叔找我麻烦。”
向寻哑口无言，他脑袋里闪过许多话，每一句都不适合还击，只好闷声跟在汪肆艳身后，来到校门口的一家面馆。
面馆布置简洁，几张木桌子椅子，门面也不大，开放式取餐，从取餐口望进去面的诞生过程一览无余。
汪肆艳问向寻会不会牛肉过敏，向寻摇头后她要了两碗牛肉面，顺带扫码付了钱。
他不喜欢亏欠别人，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件事，上车的钱，吃面的钱，她似乎囊括身边人的一切事物，却又不太在乎。
向寻盯着桌上的二维码出了神，汪肆艳还在聊天，她一路上都特别兴奋，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诶，小向，我给你说。”她兴致勃勃地凑过去，眼神中充满了倾诉欲，“哎呀，好像也不太好说。”
“你随便，反正我要是说出去了你肯定会杀了我埋你家后院。”
汪肆艳抿嘴一笑，不再犹豫，“也对哈哈哈。我给你说吧，就是你看到我手机上那个方学长，我都喜欢他两年了。我感觉我俩还挺聊得来，他最近回这边给高三的做动员演讲，今天他们同学聚餐，把我也叫上了，那么久了，我觉得他对我应该也有意思。所以……”
“所以你打算今天给他说清楚？”
汪肆艳打了个响指，“对对对，你真聪明。”
“但是——”向寻提出疑问，“你去别人的同学聚会不会尴尬吗？”
“有什么可尴尬的，我和他同学都认识啊。”汪肆艳一脸得意。
向寻大惊，“难不成为了一个喜欢的人，去认识了他身边所有的同学。”
汪肆艳到底是个什么社交怪物。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他，他同学都知道我喜欢他，正好这次有机会，就大大方方的说了得了。正好我喜欢比我成熟点的，那么多人里面我就瞧得上他。”
那么多人里面，只看见了他，只欣赏他，只选择了他。
向寻反观自己无法做到那么坦荡。
向寻又问：“那他都上大学了，不在身边，你怎么确定他一定喜欢你呢？”
“我会找他聊天啊，一定要他喜欢我我才能喜欢他吗？我认为他值得，这份心意他知道就好。”
汪肆艳一直都觉得，爱和喜欢是一个简单的命题，这两个概念可能本身是宏大，遥不可及的，但是它的表现方式，取决于人们如何对待它。
她从不后悔喜欢和爱上一个人，在做出决定和迷恋得无法自拔的一瞬间，只要确定之后的一切都值得，爱和爱上，就让她免于伤害。
毕竟人与人的际遇，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人这种自我的生物，也有为无血缘的过客牵肠挂肚，满身伤痕的一天。
向寻想起以前，班上的同学情窦初开，他们虽然不理解什么叫真正的爱和喜欢，却成天黏在一起，有分开的，有靠着这份意念坚守到现在的，来来往往不知道多少对。
当女孩将他拦在门口塞给他满满一罐千纸鹤，他问对方喜欢自己什么的时候，女孩告诉他，我喜欢的是你呀，创造这个你的你。
这话放到现在他想起来难免酸了鼻子。
这一刻他觉得汪肆艳没那么讨厌了，她人如其名地肆意又艳丽，浓郁又猛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