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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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逐流最初带阿婴回去，是想让他在岐山当个家仆，挣口饭吃。
但洗净后，发现这孩子虽瘦的要命，相貌却着实齐整。
一点怜惜加上喜爱，便让他有了回护之心。想想交给管事的话，八成会送阿婴做最低等的杂役，不知要被怎么欺负。
索性留在自己院里作洒扫。
阿婴既勤快、又聪明，没几天就获得所有人喜爱，连当初踹他的那几名修士，都表示过愧疚，“那天踢重了，别怪哥哥。回头给你买糖。”
最初，大家以为他只有六七岁。但大夫看过骨龄后，说这孩子至少八岁了，长得瘦小只是因为吃不饱。
赵逐流一留心，才发现他顿顿都吃的很少。后来还是一名老仆告诉他：“阿婴说了，他吃得少，不花钱，就不会被赵先生嫌弃，不会被赶走。”
这都什么又可笑又心酸的想法！
于是赵逐流让那老仆看着他一起吃，并且声明：“饭量必须加两倍，吃不完就赶他走。”
慢慢的，这孩子脸颊上就有了肉。
他真正对阿婴留心，是某次指点属下布阵的时候。
虽然职位不高，但赵逐流手下还是有二十多号人的。为了提高战力，他从岐山的几个基础剑阵中选了两个，教属下练。
教了两天，阿婴也在旁边伺候了两天茶水。
第二天下午，他每次纠正属下走位不对时，阿婴的目光总是先一步落在该走的位置上。
他以为是巧合，试了几次，甚至有一次有意说错，却见阿婴仍是盯着正确的位置，对自己的判断没有丝毫动摇。
几番印证，阿婴不止知道一个位置的走法变化，甚至知道剑阵每个位置的变化。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记忆力和领悟能力，简直把他属下们衬得全是饭桶！
赵逐流于是放了属下的假，尝试教了阿婴几招剑法。
学得又好又快，比他当年强得多。
他发现自己捡到了宝。
聪明、可靠、性格好又顺眼，不正是他遍寻不到的弟子人选吗？
于是他问：“阿婴，你想不想学习仙术？”
阿婴刚学了几招，兴奋地小脸通红，惊喜道：“就是可以在天上飞，可以让我不被欺负的仙术吗？想的，我想！”
赵逐流道：“修仙之路固然瑰丽玄奇，却也艰险曲折，随时会遇到危险，甚至遇到比你被人欺负、被狗咬更疼、更可怕的事情，你怕吗？”
阿婴目光中满是憧憬和希翼：“我不怕！”
他握紧了拳头：“我想学习仙术，想保护自己，不被欺负，也想像各位哥哥那样厉害，就能报答赵先生的恩情了。”
比起他的热切和忐忑，赵逐流却很严肃，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道：“我可以收你为徒。但你要想好，做我的徒弟是要吃很多苦的，如果你学的不好或偷懒，我可不会轻饶。”
阿婴大喜过望：“我能吃苦。我也不会偷懒。如果我做不到，请师父尽管责罚。”
两天后，赵逐流专门请了几位前辈见证，让阿婴行了拜师之礼。
之后阿婴跟了他的姓，就叫赵婴。
赵逐流对这个徒弟相当满意。他聪明、勤快、天分极好，对自己又恭恭敬敬特别贴心，赵逐流简直迫不及待想跟同僚们炫耀个百八十回。
最让他惊喜的，是这个徒弟给他带来了一系列“好运”。
收徒后不到半月，他就在当年的岐山演武会上一举夺魁，击败了所有对手。
之前那么多年都默默不闻，突然间，仿佛所有人都认识了他，跑来结交。
然后，温若寒竟然单独召见了他。
这次是在一个偏厅里，温若寒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把人晾半天，他等赵逐流行完礼，直接问：“你今年几岁？”
赵逐流恭恭敬敬道：“三十二。”
温若寒的声音不辨喜怒：“这个年纪，修为尚可。”
根据同事们日常交流的情报来看，温若寒素来威严冷酷，这些话就等于夸奖了。赵逐流诚惶诚恐：“全靠家主栽培。”
每个修士都想来温氏，不是没道理的。在这里，能得到的资源和平台，远比那些小世家多得多。他在温氏这几年虽未建功立业，眼界和修为却增加很多。
所以他是真心感激的。
温若寒问了他师承，考校了他的修为，还算满意。
“这些年，你任务都完成得不错，为人谨慎，可堪大用。”他从架子上取下来一本书，摆在赵逐流面前：“这本功法，更适合你。”
那本书不厚，书页微卷，带着时光沉淀的历史沧桑感，磁青的封面上写着银钩铁画三个字，《化丹术》。
即使从未听过这功法，赵逐流也知道，宗主给他的秘籍绝对是凌驾于他昔日所学的珍品。
被宗主看重、被专门传授技艺、得到宗主信任成、成为心腹、在不夜天出人头地、成为宗主之下第一人……一系列美好的前景都在向他招手。
赵逐流激动地手脚发抖，当即跪倒在地，感恩戴德道：“多谢宗主提携！属下定当尽心竭力效忠、万死不辞。”
化丹术并不易学，但当赵逐流真正炼成后，就成了岐山人人望而生畏的人物。
三十五岁那年，赵逐流在整个不夜天的武力排名冲破前十，温若寒嘉奖时问他有什么要求，他别无所求，并且因为感恩，决定改姓温。
从那之后，他就叫温逐流。
阿婴那时已经十一，对于师父在短短几年事业起飞的事感触不深，倒是很认真的跟他商讨：“师父，我可不可以不姓温？”
温逐流本也没打算给他改姓，只问：“为何？”
阿婴道：“我不喜欢姓温。我讨厌温晁，还有温易。”
温晁是温若寒的幼子，温易是温若寒堂弟的儿子，都不是他们可以任意评价的。
温逐流横他一眼，阿婴立刻知错：“我错了，不该这么说两位公子。不过……我也就在师父这里说，不会跟别人说的。”
温逐流冷着脸教训他：“就算在师父面前，也不能说。这里是岐山，小心祸从口出。”
在人家地盘上，难免隔墙有耳。温逐流向来都是谨慎的。
阿婴低下头表示听话，但鼻子里发出的不知是“嗯”还是“哼”的一声，是不太服气的。
这孩子天分太好，修行太顺利，心气也越来越高。但这里是岐山，他可以看不上那些空有身份的温氏子弟，却不能表现出来。
为了以后少惹祸端，温逐流应该及时掐灭徒弟滋生出来的骄傲气焰的，但他却犹豫了。
因为不忍。
阿婴曾问过，为何会在夷陵救下他。
温逐流说：“阿婴很像我弟弟。”
很小的时候，温逐流是有一个弟弟的，他们相依为命，一起流浪。这么多年过去，他已记不清弟弟的样貌，但对于亲人的怀念却一直都在。
他弟弟在五岁时就死了，跟阿婴并不像。
然而他想怜爱、保护他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如果这是他弟弟……他一定不想弟弟小小年纪就那么忍气吞声，然后一辈子都自觉低人一等。
所以，温逐流最后只道：“阿婴，不管你对温氏的公子有什么看法，表面上，都要恭恭敬敬，不能失礼，知道么？”
“知、道。”阿婴的声音还是闷的，抬起头时却绽开了笑，“我知道，我们师徒这是寄人篱下嘛，我懂得。”
他笑得很招人喜欢，又带着些鬼机灵的调皮劲儿。
温逐流挺想揉揉他脑袋的，但又想男孩子不能太宠溺，还是摆出严师的样子，问：“你在学堂怎么样？”
一说起这个，阿婴就眉飞色舞，根本停不下来。
岐山是有好些个学堂的。
不夜天里，常住的温氏各支族人、客卿、门生、仆从……少说也有万余人，他们的子女和弟子虽不多，但学业问题也有解决渠道。
温氏有好几个族学，客卿们也共办了几个学堂，还有些机构为了培养人才也办有学堂，甚至有脸面的仆人们凑个钱都能请先生给孩子们讲课。
总之，从给孩子启蒙的初级学堂，到教习诗书六艺的普通学堂，再到专精技能的高级学堂，还有各种偏门冷门的小学堂，品类也算丰富。
阿婴刚来的时候在启蒙学堂呆了两个月，温逐流嫌进度太慢，重金请了先生单独教他，后来就送到客卿们办的大学堂去了。
年初的时候，温逐流发现那里的先生水平有限，白白耽误徒弟，有心托关系送他到温氏的族学里，偏偏被紧急派了出去，没办成。结果等他回来，发现阿婴居然靠着自己结交朋友，混进族学里了。
阿婴的新朋友叫温宁，跟他同岁。温宁的父亲跟温若寒关系不错，把阿婴塞进族学也是几句话的事。
温逐流后来还送了重礼表达谢意，也嘱咐阿婴跟温宁好好相处。
其实不用他嘱咐，在交朋友这点上，阿婴可比他得心应手，基本上到哪里都呼朋唤友一大波的，隐隐一个孩子王。
而就是在这个人人想进的族学里，阿婴碰到了温晁和温易。
温晁十四，温易十三，在学堂里都是大孩子，仗着比别人多学一两年，处处爱抢风头。
阿婴去那里不久，就在考核上出了次风头，被温晁记住，很是刁难了一阵。
他年纪小，不懂收敛锋芒，很是吃了几次亏。
后来还是被温逐流教育了几次，总算知道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从此只要有这两位公子在，他都收敛着不再表现。小半年下来，也不再惹温晁注意了。
这些磕磕绊绊，温逐流都知道，但他更关心的是徒弟学到了什么。
书画琴棋，略懂就行；骑射箭术，精通便可；丹符鼎器，可以钻研；但最快获得成果、出人头地的还是剑术。
阿婴滔滔不绝讲了好半天，从结交的朋友到喜欢他的老师，以及各种没见过的课堂趣闻。
温逐流听得满意，指点他：“你的符篆可以多学，教这门课的邱先生好酒，明天给他带两坛浮玉春去。”
阿婴答应了，黑眼睛却一眨一眨的，不知在转什么念头。
温逐流于是问：“怎么？”
阿婴道：“师父，您不是一直教导我，丹符鼎器虽可涉猎，但现阶段还是剑道为主。怎么特意给邱先生送礼？”
温逐流严肃的面容浮现一丝笑意，道：“让你精研剑术，是因为时间宝贵，越早在剑道上有成果对你前途越好。至于这位邱先生，虽然他只在学堂教符箓，但其实以剑术见长，他有一套七绝无影剑，在快剑领域堪称一绝，也很适合你。我希望你能学到。”
然而这七绝无影剑似乎格外珍贵，即使温逐流一再求托送礼，即使邱先生十分喜爱阿婴，却也表示不能外传。
直到几年后，邱先生不小心犯了错被重罚，温逐流东奔西走为他求情，免了重罚后，他才终于松口传授。
很多人说，温逐流疼徒弟比别人疼儿子还厉害。
阿婴深以为然。
TBC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