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达北》捷sir泊

4、距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了这幅样子，当初那个十六岁还会哭鼻子的临环山，也到了决定自己未来的时候。
　　他遇到临环山那年，他二十，临环山还没满十七，甚至刚满十六没多久，临环山那年高一，混小子愣头青一个，陈怀青那时候还没怎么和他接触过，只是两家挨着，偶尔打个照面。
　　陈怀青的母亲热情惯了，偶尔和对面的邻居撞上了就打个招呼，聊两句，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起来，陈母和临环山的母亲意外的处得来，那段时间，陈怀青偶尔没课回家时，经常听到陈母聊起。
　　那时候，陈怀青才通过陈母初步了解到临环山的家庭，父母离婚，跟着母亲生活，陈母常常感慨，多好的孩子，陈怀青喝了口茶，没搭腔，继续听陈母絮絮叨叨说着。
　　父亲这个角色，在临环山的记忆中，似乎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形象，他冷血暴力，不顾亲情，经常动手，酗酒，却又在某一刻清醒过来，摸着他的脸求他不要害怕。
　　每到那时候，苏闵都会挡在他身前，告诉那个男人，你这种人，早就烂透了，接着的便是新一轮毒打，小时候的临环山不明白，人怎么会极端成这样，明明有时候恨不得掐死他，却又会短暂后悔，求他们不要走。
　　苏闵在临环山的童年中，像是一把透明的大伞，不会遮挡住阳光，又能替他抵挡住席卷而来的大雨，苏闵在他八岁那年和临佑琛离了婚，带他坐了两天的火车，回到了苏闵的故乡。
　　那是他第一次回到苏闵从小生活的地方，其实临佑琛的条件并不差，有一份光鲜亮丽的工作，物质上也从不亏待自己，只是这些在他母亲这边，甚至可以算是上不得台面。
　　跟着苏闵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直到从车站坐上来接的专车，进了在他看来城堡一样的房子，他才意识到苏闵曾经告诉他的，她在小时候就像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这句话。
　　他不明白，母亲明明从小被照顾的那么好，怎么会看上那种人渣，只是他没问出口，那是苏闵最不愿意回顾的日子，不如就让他烂在心里。
　　他的祖父是一个带着眼镜，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头，喜欢躺在自家花园树下的躺椅上看报纸，他经常跟在祖父身后，听他讲一些晦涩难懂的诗句，以及来自五湖四海的探险家的冒险之旅。
　　他祖父最常对他说的一句话，是“你有一个坚强的母亲”，语气里全是痛惜，又掺杂几分自豪，小临环山总是庆幸，还好他更像他的母亲，苏闵在他这里，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他开始努力学习，不用再惧怕回家，在十五那年，苏闵带他离开了老宅，苏闵的事业开始逐步稳定下来，他们搬到了一个新的小区，苏闵也难得闲下心来，开始专心陪他。
　　十六岁，苏闵为他书桌前打了个窗户，他偶尔会看到一个男人带着一只猫回家，没住几天又会离开，那段时间，他几乎常常趴在桌前，看着男人带着一只猫坐在公园晒太阳。
　　“这个月回来了三次。”
　　“今天回来没有带猫。”
　　“今天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傍晚回来，晚上睡了一觉早上就接着走了。”
　　“他的鼻子好挺，脸怎么这么小。”
　　“最近看起来很忙，都不怎么回来了。”
　　临环山自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养成了碎碎念的毛病，他只觉得，隔壁男生的脸，真是精致到可怕，慢慢两人因为两家父母交好，见面的机会也多起来，熟悉起来，碎碎念是好了，胡思乱想又开始多了。
　　他待在楼道里，指尖火星明明灭灭，楼道的感应灯灭了，他的半张脸隐在暗处，身形轮廓被完全遮掩，正准备摁灭烟头，隔壁的门打开，陈怀青提着一袋垃圾，按了电梯按键。
　　一墙之隔的楼道里，临环山倚着墙壁，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伴着他胸口有些激烈的心跳，他抬起眼，微微倒了口凉气，陈怀青披着一件米色外衣，像是要出门，临环山的全部身影被隐在了门后。
　　一直到电梯口没了身影，他才搓了搓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将烟摁灭转身回了屋内。
　　临环山躺在卧室床上，撵着指尖，他只觉得全身血液涌向心脏，又被挤压，传至全身各处。
　　他心里难得生出了几分怪异感，他莫名觉得，今天还不如不见，血液里像是掺杂了什么兴奋剂，流过心脏带动一阵颤栗。
　　临环山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头，拿起衣服去了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不断敲打着一根无形的神经。
　　陈怀青侧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垂下，林典托着个盘子催他赶紧换衣服，“把这盘饺子给环山送过去，你苏姨最近公司有点事出个差，明天我和你爸回趟老宅，刚好家里就剩你们两个了，带环山出去吃点哈，别忘了吃饭。”
　　门被敲响，临环山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从沙发上起来赤着脚去开门，陈怀青看着一片漆黑的客厅，打开灯，把饺子放在了餐桌上，“吃完再睡，明天都没在家，跟着我去吃个饭？”
　　“嗯。”回应声不算大，刚好能够听清，碎发遮住眼眸看不清神色。
　　“那行，吃完再睡，去卧室睡，别老在客厅睡，你也不嫌沙发挤。”陈怀青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
　　“谢谢哥。” 看着门被带上，身影消失不见，临环山才将视线移到那盘饺子里，拿了双筷子坐下开始吃饭，沙发确实有点挤，可他觉得卧室和门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不方便，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