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5、飓风与时间 ...

  •   这是平常的一天早上,凯特琳·波文从拉文克劳塔楼下到礼堂,晨光正从古老的大窗中伴送信的猫头鹰一起飞入。四条长桌边,人声如坩锅里慢慢煮开的白水一样渐渐升起,她坐下时打了个哈欠,心里想的和平常日子没什么两样。

      不,还是有点不一样;毕竟她昨晚睡得比往常好。她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拉文克劳长桌,没有看到又一整夜没回来的那个女级长。她经常坐的那个位置被两个拿刀叉打来打去的男孩占走。凯特琳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真是没救!

      寝室剩下的三个人里,只有她没谈过恋爱。她不觉得那有什么好玩的。看到室友这样,也只能摇头感叹,转头便向罗伊纳·拉文克劳美丽的石像诚恳发问:身边只有我一个聪明人,这要怎么办啊。

      石像冷冰冰的,不说话。她觉得好玩,抬手弹掉冠冕上的灰尘。

      回忆与现实的交错间,满天信件落了下来,就像棕色的羽毛。她的视线无意中追随一片飘然而落的羽毛,却在终点看见坐在那里的另一个室友,长茶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轻轻伸手接下那封小信。

      比起那个天天不回寝室的,凯特琳对她好感更高。虽然谈了恋爱,也还是一心扑在自己的学习和写作上,不至于跟那男生天天待在一起,一副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模样。思及此处,凯特琳捻了捻手指,突然决定过去告诉她,她还挺喜欢她的。

      她在长桌边站起来,阿梅利亚·凯普莱特没有注意,只是借着晨光拆自己的信。她拆信的动作轻柔,唇角漾着笑意,仿佛在看清地址的第一刻便将一颗心化作未飞的蝴蝶,鼓动在胸间也鼓动在指尖。凯特琳心里不舒服:那又是什么信?

      一封信不该还没被读到内容就给人这么大的欢乐,那不符合逻辑,更不显得智慧。古代君王到现代收件人,从来都是看完了内容才决定:是该把信使吊死,还是多给他几英镑跑腿费?

      她走过去,想看那是封什么信。

      然而,就在这时,礼堂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乒乒乓乓一阵响声惨叫之后,凯特琳匆匆把头发从脸上扯开,只见那个文静的眼镜女孩尖叫一声“我的信!”,掀起袍子就追了上去。

      狂风一直在打转。这后来被这届霍格沃茨学生称为最神奇的一个收信日的缔造者卷起所有人的信,像抢了银行的江洋大盗一样抱起它们,转眼就冲出了礼堂。

      “追上去!”

      面面相觑的人群里,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接着,全礼堂响声雷动,四色领带和长袍汇成一条河流从大门口一涌而出。

      风在城堡里乱窜。他们越往追,信件落下的越多,就像这场风其实是只老掉毛的猫头鹰,一路飞,羽毛一路往下掉。

      最先掉下来的是那些邮寄包裹。玻璃和水晶、糖果和饼干、墨水和羊皮纸,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乱七八糟地砸混在一起,吓得走廊里的画像全都尖叫着消失,连带着幽灵也一起跑了路,一部分学生怨声载道地停住脚步,尝试拿恢复如初把所有东西从一团乱麻中重新分出来;随后掉下来的是那些厚得不得了的信,有一包砸到一个格兰芬多男生头上,立刻摇身一变,所有人都在变换不停的楼梯上听到了吼叫信的尖锐喊声。有些人发出吃吃的笑声,却立刻被属于自己的那包信砸了个噤声,一个不留神,脚下踩空,差点掉下去。

      风还在飞,信纸打着旋在风里飘摇,就像插满山野的小旗帜。有人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留在原地,对每一个还试图奔跑的人喊:“算了吧!我知道那里面写了什么,无非就是我苏珊奶奶的跳舞病又犯了,我告诉他们好多次了,那是亨利伯伯偷摸着给她施塔朗泰拉舞咒!”一封乐得合不拢嘴的短小信笺落下来,他伸手一接,看到信纸,大声叫起来:“我说什么!”

      可是还有人还在追,尽管满脸愁绪。她不断地跟身边一个一样弯腰驼背的人说话:“你也订了特别版《预言家日报》,是不是?我刚刚看到你拿着报纸就往后面翻,你家里人是‘J’打头,还是‘W’打头?”

      那个赫奇帕奇学生回答道:“……W。”他似乎说不下去了,别过脸去,接下一张从天而降的报纸,和那个斯莱特林女生一起停下脚步,“怀特。”他们边看失踪或死亡人口名单边读出声,许多人也一起聚到他们身边,个个脸色惨白,眼睛睁大,还有好些人靠在站得住的人怀里,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模样。

      “韦恩……沃尔特……威尔克斯……啊!扶住他,扶住他!谁会复苏咒!”

      现场乱成一片,有人当场哭起来。

      风还在往楼上吹去;阿梅利亚跑在人群的第一个打头,却始终追不上属于她的那封信。她举起魔杖,从飞来咒到障碍咒,没有一个管用。她本来应该气恼,就算不气恼也该困惑,可她却突然觉得很兴奋。那最后几封信轻飘飘地旋在空中,被脾气捉摸不定的风吹得左飞右飞,一会到这里,一会到那里,在霍格沃茨城堡窗口透露出的清澈的蓝色天空中飞扬——那些旋转的信件既让她想到猫头鹰扑棱棱落下的羽毛,又让她回忆起关于风的神奇故事:堪萨斯州的龙卷风!爱姆婶婶被吹走的房子,多萝西,小狗,孟奇金人和奥兹国绿色的道路!纳尼亚的大风!当那里刮起风时,那棵种在某位先生后院,却从来不曾忘记自己故乡的树,会在英国无风的时辰也微微颤动起来!

      还有刚铎围城之时,佩兰诺平原大河上转变的风向。绝望之际,大船转向之时,繁花盛开的白树与七星和高王冠的旗帜迎风招展开来,精灵宝石、希望之星,再度闪耀于暗影笼罩的战场。

      噢。她一边追着风,一边快乐地想到。米莱尔,要是你知道这阵刮过霍格沃茨的风,我们又能写一个故事!

      信件越来越少了,猫头鹰吃力地扑扇翅膀,最后几片羽毛也簌簌落下。其他追逐的人都停下了,阿梅利亚在飞跑时听见他们终于读到信时发出的笑声:那留到最后的,一定是让人幸福的消息。就像最好的总是被保留下来,糖果罐只有在圣诞节才能打开!

      那阵风越来越慢下来,就像一只精疲力竭的老猫头鹰。阿梅利亚不费力就能跟上它。她跟着它走上转角,走过楼梯,一阵药剂的味道突然从走廊深处传来,她回过头去,却刚好听见好友的声音。

      “阿梅利亚?你在这里做什么?”雷思丽问。

      那阵风突然消失了,就像施咒人被意想不到的事件打断。

      阿梅利亚惊讶地往走廊深处看去。那是她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她自己,她在雷思丽身边,握着魔杖,捏着一枚时间转换器,她在哭。

      一封信从上面落了下来,信封已经被风吹开,信纸从中露了出来。她正想去捡,走廊深处却传来了她的声音。

      “不要看——”她的声音混着哭腔,“迟一秒再看!迟一秒再看!”

      她触碰到信纸的手指一动,可那信纸翻开了。一个人走了过来,雷思丽和她一起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亲爱的阿梅利亚:

      我听见他们又喊了一遍那个咒语……我想这声落地声是爸爸……他比哥哥和妈妈都重一些……我听到……我数不清有几次,我想哭。可是哭出来,我就会死。

      他们让我躲起来,他们把这个地方让给我。可我活下来有什么用呢?我们这些不会魔法的人为什么要活着呢?我们逃也逃不掉,反抗也像个笑话,爸爸拿着枪,被他们哈哈大笑着就折弯了……

      如果哥哥不是去开门的人就好了。如果我们从来没有活过就好了。如果……

      我听到脚步声了,我听到他们踩到地下室的暗门了,我想尖叫但我不能尖叫,我给你写信,我只能给你写信,你知道吗,米莱尔告诉我,只要在信上用巫师的墨水画一个猫头鹰邮局的标志就会有官方的猫头鹰信使来取走这封信”

      信件断在最后一个单词的半途。

      阿梅利亚感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风、故事、所有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离开了。时间的书页在这一刻断成两截。她几乎记不清她刚收到信时是什么模样,那延长的幸福时间是如此短暂。

      她多想回到那段他的来信还能带给她无限期待的时间,那时故事还没结束,希望一望无垠。只是现在,风已经停下,她从时间里偷来的最后一段与他同写的故事也要落下帷幕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